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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八章 十二三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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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项、云二人乘着马车,一路由南向北奔着无妄山驰去。一路上,车外越来越安静,原本吵闹的人烟逐渐淡了去。项寻早晨吃的多了些,此时窝在角落里小憩,云舒坐到了前面驾车。

    这一路畅通并没有什么岔路,马儿只需要沿着平坦的石板路直着向前走便好,本也不必有人驱赶,她不过是想瞧瞧这去往仙山的道路有何不同,可一路瞧来这道路、石头、甚至花草树木竟似复制一般相似,也就没了兴趣。随便哼着不成调的小曲,优哉游哉的。可忽然听得有人吹箫拍和,不禁一惊,她的小曲根本不成调子,完全是自己瞎哼哼的,可这兀自萦绕耳际的箫声却能配着她的哼哼,将其谱之成曲,化腐朽为神奇。

    云舒心里觉得奇怪,故意忽高忽低地胡乱吟唱,可那箫声不但随之陡变,竟更为抑扬顿挫,悦耳动心。她忍不住便要站起身来,歌声立止,而那箫声也即住了。霎时间四下里一片寂静,只有哒哒的马蹄敲打着石板声、车轮滚动的吱吱声。

    她回身掀开车帘,见项寻依旧在闭目养神,瞧不出是否睡熟,轻声唤道:“项寻,你睡着了吗?”

    “听你的小调……很难能入睡!”他往旁边稍微挪动了下身子,挺了挺腰却并未睁目。

    云舒大喜,也不管他这话中是否带有戏谑,忙问道:“那你听到有人与我和曲了吗?”

    “你的小调恐怕旁人很难能和……”项寻嘴角微笑,缓缓睁开眼睛,瞧着她双目含波,本是柔情似水的样子却多了一股子严肃的倔强,这让她显得更为好看了几分。

    云舒皱了皱眉头,瞧着项寻的样子又不像撒谎,心中更觉奇怪,喃喃道:“没有吗?很好听的箫声,正是跟着我的小调一唱一和的。”

    项寻摸了摸肚子,想着半蹲起身,可这早晨吃的那些荤的素的也只是消化了一小半,这一动弹更觉胃中胀气难忍,生怕在云舒面前失仪,忙是伸手将她推出帘外,片刻后回了句,“只听到你一个人在瞎哼哼,哪里有什么箫声。”

    云舒瞧着他方才着急忙慌得将她推出来,自然也知道原由,心中只觉好笑,道:“廉颇老矣,尚能饭否?项老太爷,我瞧着你这耳聋之后,离眼花也就不远咯……”

    项寻确实没听到什么相和之音,只以为是云舒的玩笑之言,并未将此事放在心上,笑道:“老骥伏枥,志在千里。”

    云舒以为他是故意不接话茬,也就不再多问,回想起方才箫声,心中莫名其妙的感到一阵酸楚,泪水不自觉地涔涔而下,说起原由她也不知。

    马车又行了不多久会便临近了无妄山脚下,马儿倒是甚是自觉,缓了缓蹄子,停了下来。

    项寻探身出来,先行跳下马车,伸了个懒腰,又将云舒拦腰抱了起来,可他却只将她抱在怀中,迟迟不将其放下来。云舒双颊不禁一热,绯红迎面,一拍他的胸脯,借力自己跳了下来,笑道:“老骥老骥,体力尚可!”

    二人嬉笑了片刻,项寻将马车转了方向,那马儿也不知是精明还是呆笨,又拖着车厢往镇子的方向回去了。云舒瞧着有趣,却故做生气的样子,问道:“这马儿可是我真金白银买来的,就这么不要了?”

    项寻伸手刮蹭了下她的鼻尖,怀臂揽着她,笑道:“好马一匹为吾一生之所求!若这马儿和你谈不上感情,就只是行路的工具而已,既然只是工具,那用完了还留在身边,不觉得有些占地方吗?”

    云舒一听这话,不禁有些潇潇然,心头揪着一痛,苦笑道:“我哥哥曾经有一匹好马,是一匹烈马,死在了落凰谷……你的那匹马也是一匹识路的好马,此时却不知道在哪里了……你说会不会还在绿水渡口那边?”

    项寻听到她这口吻,猜测她定然是想到了落凰谷殒命的哥哥,不由心念一动,将她往怀中又搂紧了些,在她耳边低声道“你忘了绿水渡那儿还有一个人,也爱着我的那匹马……”

    “你是说那个真正的‘骆千行’?”云舒不由一惊,这个人她险些都要忘掉了,真真假假的骆家两位公子,到底又有什么秘密?江南骆家和小太岁显然有关系,真正的骆千行又一口咬定她云舒曾经去过骆家,难道自己真的和陆羽曾经相识过吗?那段过往……会不会就在江南?陆羽和暮云庄的消失会不会有关系?

    项寻并未察觉怀中人儿此时心事,仍旧自顾自笑道:“有他在,就不愁我的马儿无处去寻……他可是说过,自己是有门有户的!”

    云舒半晌不语,心念着既然马儿在江南,那自己同项寻的江南之行恐怕快提上行程了,此刻也便无需多想。她总觉得一路走来,路线都被人巧妙地设计好了,她只需要顺着这条路走下去即可。若在先前她定然会觉得惊慌失措,可此刻她莫名觉得安心,这份安心不知是来自身边的人,还是那个遥远的他。

    想到此处,忽然箫声再起,由山顶远远传来,绝非梦境。她从项寻怀中脱身而出,环着手臂遥望着眼前的无妄山。跟着箫声曲曲折折的走去,却被项寻一把拉住,她回神之时,箫声已止。

    云舒刚要疑问为何两人呆立于山脚却不上山之时,转头便见山上下来一小童,道姑打扮,年龄与煜文相仿。

    项寻笑出声来,上前拍了拍云舒的肩膀,俯在她耳边轻声道:“真是佛道不分家啊。“

    那小童脚法奇怪,方才明明还在山腰,可项寻这句“佛道不分家”的狂言妄语刚刚落音,那小道姑已经俏生生地站在了二人不远的地方。云舒不知道项寻的话是否被这小道姑听了去,不说人小姑娘家家听了气恼,若传到桑逾空耳中,不管他同项寻是否为朋为友,修行之人定然会忌讳这种斐言流语。思到此处云舒只觉自己无理无礼。

    她故意后退半步,狠踩了他一脚,低语厉声道:“你少胡言乱语。”说罢面上堆笑,上前两步迎上小道姑。小道姑见她上前,皱了皱眉,侧过半边脸去。云舒倒并未察觉什么,细瞧对方,由衷欣赏。

    那小道姑正当豆蔻妙龄,身穿杏黄道袍,脸上虽说稚气未脱,可明眸皓齿,仪态悠闲,是个标准的美人坯子。云舒当下行礼,笑道:“小道长是来迎我们的吗?”可她一抬头,遇到那小道姑一对凛凛生威的眸子,不禁打了个寒战,方才的柔情好似云舒的幻觉一般。

    小道姑并未搭理,连眼皮都没有抬,反倒是直接走到项寻面前,依旧未有半分客套行礼,只是朗声道:“师父知是先生到来,让五儿迎您上山。”

    “他又知道我要来?我就这么没有神秘感么?”托着腮,项寻故作思索状,片刻后大笑,道:”你师父肯定又在山上偷看我了。“

    云舒一听这话,险些笑将出声,忙伸手抚了抚鼻子,回眸却瞧见项寻正冲着他一阵偷偷坏笑,想必方才那话是他故意说给那小道姑听的。

    那小道姑并不多语,虽说心中难免有气却显然是瞧不上项、云二人,自然不屑与这二人争论,转身便于前方引路。项寻拉着云舒跟在其后,却又故意走得缓慢了些,与那小道姑隔开一段距离,捏着嗓子侧头对身边的云舒说道:“这都已经小五了。”说着还展开五根手指,在云舒眼前晃了晃,那语气像极了坐在大门口拉家常的闲暇老妪。

    云舒自然不懂这话中意思,也是瞧不懂他这股子的兴奋劲,低声问道:“小五?什么意思?”

    这项寻来了劲头,即使云舒不问,他定然也要说个一二的。他强忍着笑,幽幽道:“你有所不知,这桑逾空架子大毛病多,收徒弟更是矫情的很!五年来收徒只收女弟子,而且每次只收一个!都是样貌清透,都是十二岁拜师,可一旦到了十三岁必定遣散下山,仅仅一年光景,理由就是什么所谓的师徒缘分已尽。这些弟子没有名字,他也从来不问人家姓甚名谁,上来就赐名!这一二三四的名儿,硬说是法号总是谈不上,于任何人听来都更像是代号而已。从大徒弟小一开始,这都已经到小五了。看这小道姑的样子,估摸着离小六的到来也不远了。你且瞧着她傲气,无外乎就是仗着桑逾空徒弟的虚名而已!”

    云舒倒是对徒弟不徒弟没生出半分兴趣,总觉得特别之人定也有些特别的规矩,对那小道姑的态度本也没有放在心上,当下微微而笑并不细问,半晌却觉得有些奇怪,轻声问道:“总听你提他,你们认识很久了吧?”

    项寻几分得意,笑道:“从他还不是和尚到他不再是和尚,从他还是别人的徒弟到现在自己成了别人的师父。”

    “那你也不知道他俗家名字?”

    “那时候我连自己的名字都不记得。”这话他说得急,不假思索脱口而出。已然说出又不愿多提,嘎然笑道:“我开玩笑而已!”说着加快了脚步,拉着云舒跟上了小道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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