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本性不甘柔示人（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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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冬青带走那个婴孩的魂魄的时候，绝遇也到了清缘山的沉香阁门外。在门口徘徊了几步，一个侍童从熹池那边过来，抱着一个小香炉，看样子是师傅的屋子里的香用完了。待在师傅屋子里的侍童们大多是伶牙俐齿的角色，那小童子也不例外，他偏着脑袋问徘徊在门口的绝遇，
“师兄在此犹豫不决，是让瓮中的猎物跑了吗？”
越是怕被问什么就越被问到什么，更别说对方还是这种没有他腿长的小屁孩。绝遇原本是脾气极好的，也难得瞪了那小童子一眼，
“你小嘴会说话怎么不学那黄莺来点好听的？”
小孩倒是不在意，冲他吐了吐舌头嘻嘻哈哈地捧着香炉进了沉香阁。没过一会儿，绝遇就听到房间里刚才的那个小童子的声音，
“绝遇师兄，师傅让你进屋来！”
绝遇知道自己躲不掉，手里抓着自己断裂开的拂尘，心一横，握紧手就进了屋子。
一进屋就看见一个白衣男子手握一支紫毫墨笔，在一张白纸上画着什么。那人原本低着头描绘，似乎是感知到他离的近了，就缓缓抬起头。这张脸绝遇看了有二十多年，可再看还是会在心里惊叹：都说那天界的众神都是绝佳的容颜，他倒是从没有见过天界的人，不过每当看到师傅布法修炼的时候，他就觉得，天界的人大抵不过如此。
看着眉宇间带些丧气的绝遇，风祯停了笔，他把笔搁在笔架上，还没开口就看到了绝遇手机抓着的法器跟平时不太一样，
“无功而返？”
师傅虽然长相温润，但脾气却冷淡得让人难以接近。被师傅那双美目死死盯着，绝遇感觉周围空气都像是凝固了起来，他连忙伏在地上请罪，
“弟子无能，没能拦住师弟，请师傅责罚。”
说完他抬起身子低着头，把拂尘抓得更紧了，闭上眼，咬紧牙关，做好了受罚的准备。
但，惩罚并未如期而至，他感觉一股清香味袭来，然后他头顶上传来一声低沉却不流露感情的声音，
“把手里拿着的拂尘给我看看。”
绝遇睁开眼，这才发现师傅早就在他面前了，他抬起头，看到师傅垂眼看着他捏着拂尘的那只手。他愣了一下，双手渗出了汗，犹豫了一会儿才把拂尘递了过去，然后伏在地上，根本不敢抬起头，
“弟子……弟子修行不力，法器已经断了……”
风祯接过，那拂尘从上部断裂开。他细细地盯着看，面上没有什么表情，心里却是惊涛骇浪：绝尘这孩子，好像遇到了自己另一半的魂魄了……
师傅不语，绝遇不知如何是好，一个专门凭借法器修炼的人，自己的法器被人破坏了，就相当于两军对峙时，一个骑兵的马匹被人偷了一样。他闭上眼，这次他不想做任何解释，师傅若是责怪他，他必定全部承担。
但师傅没有责怪，而是问他：
“器毁人伤，你为何安然无恙？”
绝遇一听，觉得师傅的问题超出了他的预料，猛的抬起头，
“欸？”
那双美目死死盯着他，他意识到自己有些失态，立马又把头低了回去，看着地面，他想起了那个有趣的老头，
“弟子受伤后，让师弟他们一起去尾追，我一个人留原地疗伤，不想碰到了一位高人……”
“等下……高人？”
没等绝遇说完，风祯打断了，他眯着眼看着断裂的手柄，蹙眉思索：
拂尘手柄被毁，伤的定是绝遇的筋骨，而绝遇是修仙之人，他的筋骨是要用香息丸才能医治的。而香息丸，除了天界上神享有，就只有那个人了……
那个人啊……
绝遇不知师傅在想什么，小心翼翼抬起头，看到师傅细细地抚摸他的拂尘，眼神有些缥缈，似乎是在想别的什么事。
“师傅？”
绝遇小声的唤了一声，风祯慢慢抬眸盯着他，
“还有何事？”
绝遇想到自己回来是为了禀报师傅绝尘的事，当时那个神秘的老头也说放走了绝尘清缘山有大祸，可如今师傅一副对事情了如指掌却不急不躁的模样，却让绝遇十分疑惑，加之之前种种，如今的他就像是浸泡在谜团中，他想把疑惑一一问出来：
为什么绝尘一个只有半魂的修行者却有自己的劫数？
为什么作为大宗等级的绝尘看不透那劫数就是他想要保护的女人？
为什么一向乖巧的绝尘会因为那个女人和师门决裂？
为什么师傅要用三界混战时使用的“万宗借天咒”对付一个刚入门大宗的绝遇？
为什么师傅派他下山追寻绝尘时急躁不安，如今他挣脱了却如此淡然？
……
他特别想把这些话都问出来，但是看着那双带些质问意味的眼眸，思量了一下自己的处境，最后他只是张了张嘴，犹豫了半天还是咽下那些困惑，
“……没什么……徒儿无能，还请师傅责罚……”
“被自己师弟打败，就是对你的惩罚。”
风祯伸手示意绝遇起身，并伸出手拉起了他。绝遇默默站起来，听着师傅所说的话，羞愧得满脸通红，觉得愧对师门，即使站起来了也不敢抬头看着师傅。
清缘山的弟子本就不同凡人，何况是修炼了十几年的，绝尘强行出山了两次，这次还闹出了那么大的动静，他身为大宗八宿没能抓回绝尘，还折损了自己的法器，虽然师弟们还在追，但以之前的交手来看，追的上的可能性几乎渺渺。自己这次不是无功而返，而是惨败而归。
看着低头沉默的绝遇，风祯忽然话锋一转，
“不过，他修习了邪门歪道，你不敌他，为师并不怪你。”
说完吩咐旁边的侍童去取一些可以修复内伤的药草，考虑到侍童们年纪太小了，风祯怕他们听不明白，于是走到案几旁，放下手中拿着的拂尘，挪开自己先前绘制的画作，揭出一张白纸，提笔在纸上亲自列好药草名称和斤两，边写边对绝遇说，
“筋骨断裂不可小视，你且休息几日，过些天要提高你的修炼难度了，先下去吧。”
听完这句话绝遇愣了很久，在进屋之前他还在懊悔早些年修炼的时候投机取巧，觉得就是平时基本功不够才导致绝尘暴走，结果一向不近人情的师傅竟然替他找了借口，这反而让他十分拘谨，不知如何是好，心里暖暖的，但也空空的，感觉心虚得很。直到风祯把药单列好递给他，他才缓过来神来，带着三分心虚和七分感激，
“弟子多谢师傅！”
领命离开前他曾想取回自己的拂尘，可看到师傅并没有递给他的意思，想想自己也没什么脸面跟师傅讨要，也就罢了，遂行礼告别。
等绝遇走后，屋子里除了一位留下来侍奉的小童子，就只有他了。风祯走回案几旁边，拿起那根断裂掉的拂尘，看着那断裂的手柄，不禁想起了前尘往事……
就在冬青带走那个婴孩的魂魄的时候，绝遇也到了清缘山的沉香阁门外。在门口徘徊了几步，一个侍童从熹池那边过来，抱着一个小香炉，看样子是师傅的屋子里的香用完了。待在师傅屋子里的侍童们大多是伶牙俐齿的角色，那小童子也不例外，他偏着脑袋问徘徊在门口的绝遇，
“师兄在此犹豫不决，是让瓮中的猎物跑了吗？”
越是怕被问什么就越被问到什么，更别说对方还是这种没有他腿长的小屁孩。绝遇原本是脾气极好的，也难得瞪了那小童子一眼，
“你小嘴会说话怎么不学那黄莺来点好听的？”
小孩倒是不在意，冲他吐了吐舌头嘻嘻哈哈地捧着香炉进了沉香阁。没过一会儿，绝遇就听到房间里刚才的那个小童子的声音，
“绝遇师兄，师傅让你进屋来！”
绝遇知道自己躲不掉，手里抓着自己断裂开的拂尘，心一横，握紧手就进了屋子。
一进屋就看见一个白衣男子手握一支紫毫墨笔，在一张白纸上画着什么。那人原本低着头描绘，似乎是感知到他离的近了，就缓缓抬起头。这张脸绝遇看了有二十多年，可再看还是会在心里惊叹：都说那天界的众神都是绝佳的容颜，他倒是从没有见过天界的人，不过每当看到师傅布法修炼的时候，他就觉得，天界的人大抵不过如此。
看着眉宇间带些丧气的绝遇，风祯停了笔，他把笔搁在笔架上，还没开口就看到了绝遇手机抓着的法器跟平时不太一样，
“无功而返？”
师傅虽然长相温润，但脾气却冷淡得让人难以接近。被师傅那双美目死死盯着，绝遇感觉周围空气都像是凝固了起来，他连忙伏在地上请罪，
“弟子无能，没能拦住师弟，请师傅责罚。”
说完他抬起身子低着头，把拂尘抓得更紧了，闭上眼，咬紧牙关，做好了受罚的准备。
但，惩罚并未如期而至，他感觉一股清香味袭来，然后他头顶上传来一声低沉却不流露感情的声音，
“把手里拿着的拂尘给我看看。”
绝遇睁开眼，这才发现师傅早就在他面前了，他抬起头，看到师傅垂眼看着他捏着拂尘的那只手。他愣了一下，双手渗出了汗，犹豫了一会儿才把拂尘递了过去，然后伏在地上，根本不敢抬起头，
“弟子……弟子修行不力，法器已经断了……”
风祯接过，那拂尘从上部断裂开。他细细地盯着看，面上没有什么表情，心里却是惊涛骇浪：绝尘这孩子，好像遇到了自己另一半的魂魄了……
师傅不语，绝遇不知如何是好，一个专门凭借法器修炼的人，自己的法器被人破坏了，就相当于两军对峙时，一个骑兵的马匹被人偷了一样。他闭上眼，这次他不想做任何解释，师傅若是责怪他，他必定全部承担。
但师傅没有责怪，而是问他：
“器毁人伤，你为何安然无恙？”
绝遇一听，觉得师傅的问题超出了他的预料，猛的抬起头，
“欸？”
那双美目死死盯着他，他意识到自己有些失态，立马又把头低了回去，看着地面，他想起了那个有趣的老头，
“弟子受伤后，让师弟他们一起去尾追，我一个人留原地疗伤，不想碰到了一位高人……”
“等下……高人？”
没等绝遇说完，风祯打断了，他眯着眼看着断裂的手柄，蹙眉思索：
拂尘手柄被毁，伤的定是绝遇的筋骨，而绝遇是修仙之人，他的筋骨是要用香息丸才能医治的。而香息丸，除了天界上神享有，就只有那个人了……
那个人啊……
绝遇不知师傅在想什么，小心翼翼抬起头，看到师傅细细地抚摸他的拂尘，眼神有些缥缈，似乎是在想别的什么事。
“师傅？”
绝遇小声的唤了一声，风祯慢慢抬眸盯着他，
“还有何事？”
绝遇想到自己回来是为了禀报师傅绝尘的事，当时那个神秘的老头也说放走了绝尘清缘山有大祸，可如今师傅一副对事情了如指掌却不急不躁的模样，却让绝遇十分疑惑，加之之前种种，如今的他就像是浸泡在谜团中，他想把疑惑一一问出来：
为什么绝尘一个只有半魂的修行者却有自己的劫数？
为什么作为大宗等级的绝尘看不透那劫数就是他想要保护的女人？
为什么一向乖巧的绝尘会因为那个女人和师门决裂？
为什么师傅要用三界混战时使用的“万宗借天咒”对付一个刚入门大宗的绝遇？
为什么师傅派他下山追寻绝尘时急躁不安，如今他挣脱了却如此淡然？
……
他特别想把这些话都问出来，但是看着那双带些质问意味的眼眸，思量了一下自己的处境，最后他只是张了张嘴，犹豫了半天还是咽下那些困惑，
“……没什么……徒儿无能，还请师傅责罚……”
“被自己师弟打败，就是对你的惩罚。”
风祯伸手示意绝遇起身，并伸出手拉起了他。绝遇默默站起来，听着师傅所说的话，羞愧得满脸通红，觉得愧对师门，即使站起来了也不敢抬头看着师傅。
清缘山的弟子本就不同凡人，何况是修炼了十几年的，绝尘强行出山了两次，这次还闹出了那么大的动静，他身为大宗八宿没能抓回绝尘，还折损了自己的法器，虽然师弟们还在追，但以之前的交手来看，追的上的可能性几乎渺渺。自己这次不是无功而返，而是惨败而归。
看着低头沉默的绝遇，风祯忽然话锋一转，
“不过，他修习了邪门歪道，你不敌他，为师并不怪你。”
说完吩咐旁边的侍童去取一些可以修复内伤的药草，考虑到侍童们年纪太小了，风祯怕他们听不明白，于是走到案几旁，放下手中拿着的拂尘，挪开自己先前绘制的画作，揭出一张白纸，提笔在纸上亲自列好药草名称和斤两，边写边对绝遇说，
“筋骨断裂不可小视，你且休息几日，过些天要提高你的修炼难度了，先下去吧。”
听完这句话绝遇愣了很久，在进屋之前他还在懊悔早些年修炼的时候投机取巧，觉得就是平时基本功不够才导致绝尘暴走，结果一向不近人情的师傅竟然替他找了借口，这反而让他十分拘谨，不知如何是好，心里暖暖的，但也空空的，感觉心虚得很。直到风祯把药单列好递给他，他才缓过来神来，带着三分心虚和七分感激，
“弟子多谢师傅！”
领命离开前他曾想取回自己的拂尘，可看到师傅并没有递给他的意思，想想自己也没什么脸面跟师傅讨要，也就罢了，遂行礼告别。
等绝遇走后，屋子里除了一位留下来侍奉的小童子，就只有他了。风祯走回案几旁边，拿起那根断裂掉的拂尘，看着那断裂的手柄，不禁想起了前尘往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