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云影间的月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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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人说：原来小小地受点儿罪，大大地经历一番刺激，而后灵与肉得到一种升华，一种超饱和状态，就叫过瘾。
初次见到云华，我们都有一种过瘾的感觉。他是学校临时请来的自然课代课老师。在小学期间，自然课并不是主课，并不是很受重视。但是，因为这是物理的前奏，必须先学起来，否则学生升到初中后，一问三不知，很丢面子。学校没有专门教授自然的老师，云华就这么被请来了。
他的皮肤很白，白里透红，比村里的姑娘们还好上两分。大约因为他一直在学校读书，没有干过农活，没有经历过太阳的炙烤。斯斯文文的云华，刚刚走上讲台，说话还带着几分羞怯，但站得笔直，颇有精神。
他讲岩石的分类，构造，形成等知识。有一款岩石，名字叫做页岩，我们偏偏读作贝岩，就是要看他怎么应对我们这帮熊孩子。他反复的去纠正我们的读音，达五次之多。我们丝毫不改，执着地读作贝岩。后来，他终于明白我们是在故意和他唱反调，也不恼，就看着我们傻笑。
我们反倒不好意思起来，觉得自己有些过分，欺负没有经验的老师。那时，也第一次看懂笑的另外一种含义，原来比哭还要难受。
大概过了三个月，他的教学经验渐渐丰富起来，能够很流利地讲课，也能有各种招式对付我们这帮熊孩子们了。
夏日炎炎，烈日当空，学校会煮大蒜生姜水给学生们喝。这种神奇的水，据说喝了不容易拉肚子，也不会中暑。每个学生午休后，都必须喝上一碗。几大桶大蒜生姜水摆在学校的水杉树下，旁边摆着碗。只有几个碗，所以，碗是公用的，一个一个轮着来。我们一直这么喝，并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妥之处，老师们也没有觉得不妥之处。在水杉树碧绿的叶子下面，喝着怪味神水，不算好的体验，但也不坏。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斑驳下来，有时会射在水上，端起碗来波光粼粼，我们瞬间豪气干云，将碗中的神水一饮而下。然后，把碗传递给下一个同学。
云华却说，不能这么喝水，每个人要单独用一个碗喝水。
这么一说，大家顿时炸开了锅，尤其是不喜欢喝神水的同学，乘机不喝了。如此怪味，能少喝一次就少喝一次。
云华很快被请进了校长办公室，据说校长非常生气，后果很严重。我们暗暗地为云华捏了一把汗——先声明，并不是担心他，而是天太热了，挤在校长室门外，难免汗流浃背。
“云华老师啊，你说我们这样让学生喝水不妥，请云华老师和我这个老头说道说道。”周老校长虽然面带着微笑，说话却软中带硬。
“周校长，云华只是从自然知识中得知，如此喝水，容易传染疾病。”云华平静的说，似乎真的只是在讲解知识。
“愿闻其详。”周老校长简洁地推进话题。
“这么多孩子共用一个碗，极容易传染疾病，一个孩子生病就会把病菌传给其他孩子。”
“可有解决方法？”老校长还是一如既往的淡定。
“方法有二，第一购置一批碗供学生使用，达到每人一个；第二，要求学生自带水杯或者碗。”云华老师不急不慌地说道，“第一种方法简便易行，但对学校来讲成本较高；第二种方法复杂一点，但没有成本。”
“云华老师意属哪个方法？”老校长抬眼，认真地看着云华老师。
“我认为方法一比较好，既方便学生，又方便家长，还可以体现我们学校的优质管理，创立我们学校的品牌。”云华老师认真地说。
“想法很好，那么，请问云华老师，买碗的费用从何而来？”周老校长推推鼻梁上的眼镜，“由于学生欠缴学费，我们连老师的工资都要发不出来了啊！云华老师来了快四个月了吧？领了几个月工资啊？”
“下周二满四个月，领了一个半月的工资。”云华老师突然有点羞涩，作为一名人民教师，谈钱似乎太过于俗气，可是，钱又是切实摆在眼前的困难。
“那可以用方法二，让学生自带喝水的用具。”
“这个可以考虑，不过，经过一段时间的执行，结果可能还是和现在差不多。”老校长用手指敲击着桌子，透过窗户望着远方的田野，似乎在沉思，又似乎在叹息。
云华老师从校长办公室往外走，我们在越来越清晰的脚步声中，悄悄地溜走了。
后来，学校果然告知学生要带喝水的用具到学校喝水。开始的时候，很多学生都带，大部分是瓷碗，也有瓷杯子，玻璃杯子，还有酒瓶子，酱油瓶子……用具参差不齐，有很相似的，也有完全不同的。同学们喝水的时候，先找自己的用具，再排队打水喝。很多同学找不到，直接不喝了或者随意拿别人的；也有很多同学拿的时候打碎了，就不喝了或者拿别人的。还有那些没有带喝水用具的同学，也选择不喝或者用别人的喝……原本井然有序的喝水场地变得一片混乱，哭声、喊声、笑声、瓷器摔碎的声音、玻璃摔碎的声音……渐渐的，同学们自带的喝水用具几乎都摔碎了，学校又通知学生带第二次。经过一段时间，第二次的用具又摔碎了，学校又恢复到了原来的喝水状态，喝水场地又变得井然有序起来。
云华老师默默地看着这群可爱的孩子，心中常常觉得不安。作为一名顶天立地的男子汉，竟然连这个小问题都无法解决，实在有愧。漫步于碧绿的水杉树下，他如一轮失去光华的新月，孤单寂寞冷。
没过两年，乡村小学实施合并，对那些没有特色，管理一般，人数较少的学校一律关闭，学生集中到更好的学校去上学。周老校长在这所五岭小学干了一辈子，不忍学校就此关停，到处去求情去说项，老脸舍尽，得到的还是只有拒绝。老校长折戟而归，整天闷闷不乐。
有一天，老校长听说邻村的工艺小学被保留下来了，赶紧跑过去取经。取经回来后，老校长彻底放弃了保留学校的想法，并让出了调动的名额，指定把这个名额让给云华老师。学校合并后，不需要这么多的老师，云华老师工作不满两年，又教得不是主课，故而不在调动名单之列。
云华老师拒绝了老校长的好意，他要出去看看外面的世界，看看经济特区是如何教学的，如何处理各类事情，如何发展的。
老校长拍拍云华老师的肩膀：“年轻人，有想法，有拼劲，好样的！”
“校长过奖了，我还有很多地方需要学习。”
老校长没有接着这个话题继续说，而是问了一个问题：“你知道工艺小学为什么被保留下来了吗？”
云华老师摇摇头。
“他们也像我们一样煮大蒜生姜水给孩子喝，但是他们采购了一批瓷碗，每个学生用不同的碗喝水。”老校长说。
“就因为这个，然后学校就被保留下来了？”云华老师觉得很惊讶。
“是啊，来考察的领导认为学校通过实际行动来关心学生的健康，工作做得很细致，教学一定也很细致。不仅学校保留，还要加大支持力度。”老校长连连哀叹，“这个方法还是你提出来的，我和工艺小学校长喝酒的时候，无意间叨咕了两句，他不仅记住了，还执行了。”
云华老师不知道如何接话，事实上这一年多来他一直在反思这件事情，为自己的不坚持感到遗憾。
“是我没有格局，只看到眼前得事情，没有着眼于未来啊！”老校长的感慨回荡在耳边。
对云华老师来说，仿若是遮住月华的云影移开了，眼前一片清明。人无远虑必有近忧，是该踏上南下的旅程了——时机刚刚好。
有人说：原来小小地受点儿罪，大大地经历一番刺激，而后灵与肉得到一种升华，一种超饱和状态，就叫过瘾。
初次见到云华，我们都有一种过瘾的感觉。他是学校临时请来的自然课代课老师。在小学期间，自然课并不是主课，并不是很受重视。但是，因为这是物理的前奏，必须先学起来，否则学生升到初中后，一问三不知，很丢面子。学校没有专门教授自然的老师，云华就这么被请来了。
他的皮肤很白，白里透红，比村里的姑娘们还好上两分。大约因为他一直在学校读书，没有干过农活，没有经历过太阳的炙烤。斯斯文文的云华，刚刚走上讲台，说话还带着几分羞怯，但站得笔直，颇有精神。
他讲岩石的分类，构造，形成等知识。有一款岩石，名字叫做页岩，我们偏偏读作贝岩，就是要看他怎么应对我们这帮熊孩子。他反复的去纠正我们的读音，达五次之多。我们丝毫不改，执着地读作贝岩。后来，他终于明白我们是在故意和他唱反调，也不恼，就看着我们傻笑。
我们反倒不好意思起来，觉得自己有些过分，欺负没有经验的老师。那时，也第一次看懂笑的另外一种含义，原来比哭还要难受。
大概过了三个月，他的教学经验渐渐丰富起来，能够很流利地讲课，也能有各种招式对付我们这帮熊孩子们了。
夏日炎炎，烈日当空，学校会煮大蒜生姜水给学生们喝。这种神奇的水，据说喝了不容易拉肚子，也不会中暑。每个学生午休后，都必须喝上一碗。几大桶大蒜生姜水摆在学校的水杉树下，旁边摆着碗。只有几个碗，所以，碗是公用的，一个一个轮着来。我们一直这么喝，并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妥之处，老师们也没有觉得不妥之处。在水杉树碧绿的叶子下面，喝着怪味神水，不算好的体验，但也不坏。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斑驳下来，有时会射在水上，端起碗来波光粼粼，我们瞬间豪气干云，将碗中的神水一饮而下。然后，把碗传递给下一个同学。
云华却说，不能这么喝水，每个人要单独用一个碗喝水。
这么一说，大家顿时炸开了锅，尤其是不喜欢喝神水的同学，乘机不喝了。如此怪味，能少喝一次就少喝一次。
云华很快被请进了校长办公室，据说校长非常生气，后果很严重。我们暗暗地为云华捏了一把汗——先声明，并不是担心他，而是天太热了，挤在校长室门外，难免汗流浃背。
“云华老师啊，你说我们这样让学生喝水不妥，请云华老师和我这个老头说道说道。”周老校长虽然面带着微笑，说话却软中带硬。
“周校长，云华只是从自然知识中得知，如此喝水，容易传染疾病。”云华平静的说，似乎真的只是在讲解知识。
“愿闻其详。”周老校长简洁地推进话题。
“这么多孩子共用一个碗，极容易传染疾病，一个孩子生病就会把病菌传给其他孩子。”
“可有解决方法？”老校长还是一如既往的淡定。
“方法有二，第一购置一批碗供学生使用，达到每人一个；第二，要求学生自带水杯或者碗。”云华老师不急不慌地说道，“第一种方法简便易行，但对学校来讲成本较高；第二种方法复杂一点，但没有成本。”
“云华老师意属哪个方法？”老校长抬眼，认真地看着云华老师。
“我认为方法一比较好，既方便学生，又方便家长，还可以体现我们学校的优质管理，创立我们学校的品牌。”云华老师认真地说。
“想法很好，那么，请问云华老师，买碗的费用从何而来？”周老校长推推鼻梁上的眼镜，“由于学生欠缴学费，我们连老师的工资都要发不出来了啊！云华老师来了快四个月了吧？领了几个月工资啊？”
“下周二满四个月，领了一个半月的工资。”云华老师突然有点羞涩，作为一名人民教师，谈钱似乎太过于俗气，可是，钱又是切实摆在眼前的困难。
“那可以用方法二，让学生自带喝水的用具。”
“这个可以考虑，不过，经过一段时间的执行，结果可能还是和现在差不多。”老校长用手指敲击着桌子，透过窗户望着远方的田野，似乎在沉思，又似乎在叹息。
云华老师从校长办公室往外走，我们在越来越清晰的脚步声中，悄悄地溜走了。
后来，学校果然告知学生要带喝水的用具到学校喝水。开始的时候，很多学生都带，大部分是瓷碗，也有瓷杯子，玻璃杯子，还有酒瓶子，酱油瓶子……用具参差不齐，有很相似的，也有完全不同的。同学们喝水的时候，先找自己的用具，再排队打水喝。很多同学找不到，直接不喝了或者随意拿别人的；也有很多同学拿的时候打碎了，就不喝了或者拿别人的。还有那些没有带喝水用具的同学，也选择不喝或者用别人的喝……原本井然有序的喝水场地变得一片混乱，哭声、喊声、笑声、瓷器摔碎的声音、玻璃摔碎的声音……渐渐的，同学们自带的喝水用具几乎都摔碎了，学校又通知学生带第二次。经过一段时间，第二次的用具又摔碎了，学校又恢复到了原来的喝水状态，喝水场地又变得井然有序起来。
云华老师默默地看着这群可爱的孩子，心中常常觉得不安。作为一名顶天立地的男子汉，竟然连这个小问题都无法解决，实在有愧。漫步于碧绿的水杉树下，他如一轮失去光华的新月，孤单寂寞冷。
没过两年，乡村小学实施合并，对那些没有特色，管理一般，人数较少的学校一律关闭，学生集中到更好的学校去上学。周老校长在这所五岭小学干了一辈子，不忍学校就此关停，到处去求情去说项，老脸舍尽，得到的还是只有拒绝。老校长折戟而归，整天闷闷不乐。
有一天，老校长听说邻村的工艺小学被保留下来了，赶紧跑过去取经。取经回来后，老校长彻底放弃了保留学校的想法，并让出了调动的名额，指定把这个名额让给云华老师。学校合并后，不需要这么多的老师，云华老师工作不满两年，又教得不是主课，故而不在调动名单之列。
云华老师拒绝了老校长的好意，他要出去看看外面的世界，看看经济特区是如何教学的，如何处理各类事情，如何发展的。
老校长拍拍云华老师的肩膀：“年轻人，有想法，有拼劲，好样的！”
“校长过奖了，我还有很多地方需要学习。”
老校长没有接着这个话题继续说，而是问了一个问题：“你知道工艺小学为什么被保留下来了吗？”
云华老师摇摇头。
“他们也像我们一样煮大蒜生姜水给孩子喝，但是他们采购了一批瓷碗，每个学生用不同的碗喝水。”老校长说。
“就因为这个，然后学校就被保留下来了？”云华老师觉得很惊讶。
“是啊，来考察的领导认为学校通过实际行动来关心学生的健康，工作做得很细致，教学一定也很细致。不仅学校保留，还要加大支持力度。”老校长连连哀叹，“这个方法还是你提出来的，我和工艺小学校长喝酒的时候，无意间叨咕了两句，他不仅记住了，还执行了。”
云华老师不知道如何接话，事实上这一年多来他一直在反思这件事情，为自己的不坚持感到遗憾。
“是我没有格局，只看到眼前得事情，没有着眼于未来啊！”老校长的感慨回荡在耳边。
对云华老师来说，仿若是遮住月华的云影移开了，眼前一片清明。人无远虑必有近忧，是该踏上南下的旅程了——时机刚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