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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树敌杖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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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汉宫上空漫开寥寥乌烟,黎明未起,光明既没。

    天际之下,汉宫的大殿硬寒清冷,麒麟双座于大殿左右而立,凶煞之色可辨忠奸。

    “上朝——”,宦官代武帝旨意,传召百官议政。

    百官俯首叩拜,殚心竭虑的背后,莫不是一刃长柄垂挂在自己脑袋上,悬悬欲坠。

    波谲云诡的好戏,终于开场,高唱一曲暗世盗名,清浊狼心。

    “臣,有本奏。”

    曹襄巍然立于朝堂,声色从容,俯仰建章大殿,似有宏图伟略,不可动容。

    龙椅之上,双龙勾刻、金蛇缠袍,翠玉嵌镶。皇帝傲座龙椅,威严沉郁,怒意横生。

    “允,报。”

    刘彻眉色不动,龙威燕颔,他目光转扫向殿内百官,望见人心阴诡,浮云翳日。他声色如地狱冷暗,带着警示之意,入骨寒涩。

    “禀陛下,将军陈数,于大军危急存亡之际,误军机、吞粮草、藏金宝,此般种种,皆有账簿为证,望陛下明鉴。”曹襄声音威悬于大殿上空。

    语罢,朝堂百官莫敢作声,狐眸流转间,各怀鬼胎。

    其皆惊于曹襄引火上身的作为,纷纷暗忖此事背后深意。

    陈数一事,若单单牵扯武将污藏粮草,便也作罢。可朝堂之上,多的便是牵一发,动全身之事,陈数的头上,恐怕还牵扯着三公九卿的利益。

    此事一旦深究,多少的谋臣猛将受到牵扯,曹襄这厢是要将文武百官得罪干净。

    刘彻将曹襄呈上的账簿匆匆查阅,十米之距已能感受到龙颜怒愤。

    “陈数好大的胆子!漠北之战,处处锥心之际,我朝将领臣民近乎死于他手。来人!卸去陈数军职,由卫青暂领。”

    百官装出诚惶诚恐之色,匆匆跪叩。

    恐怕今日曹襄得罪了这朝堂上半数大臣,此后为官仕途,可就此囹圄。

    他们心下讥讽曹襄过于表现,却又不讨好处。眼瞧着皇帝发落陈数,却也未将大将军之职冠于立下赫赫战功的曹襄身上。

    此事最大的牵连者,莫过于庄青翟。军机种种,表面只是陈数一人贪恋金银,然上搜于权臣,陈数只是替罪羔羊罢了,若真搜瓜陈府,找到的也是零星。

    而此事若不给皇帝一个交代,必是要层层上寻,到最后,庄青翟也是逃不脱干系。

    “曹襄,此事便交由你去查办。”刘彻神色轻瞥过庄青翟,言语凌厉,莫敢违逆。

    曹襄不作领命,似是另有打算。

    庄青翟并非如此轻易便可铲除之人,他既是此事主谋,层层拨油之下,也必是庄青翟独占其鳌,若是能借此从他嘴里吐出些东西,充盈国库,也算是妙计一桩。

    皇帝有此意,曹襄便做顺水推舟之举。

    “禀陛下,曹襄位卑人幼,不若寻一个有威望的大臣查办此事,也可省去诸多繁琐。”曹襄静等片刻后,恭敬一拜,言语恳切,细听之下也只是处处周到的人臣之礼。

    庄青翟老谋深算,又怎会不知,这是汉武帝给自己的一个脱罪机会,也是曹襄下的套,可他如今也无法不闭眼跳下这个圈套。

    “老臣愿为陛下分忧。”庄青翟缓缓从百官列队中走出,身姿老态,一派为国分忧的忠心之色。

    刘彻鹰眸微抬,眉宇间带着一丝事成的宽忧,横眉冷视道,“那便,辛苦丞相了。”

    “为陛下分忧,乃臣之所幸。”庄心翟心下阴恨,如豺狼披衣,却演一出赤胆忠心的人臣角色。

    墨云渐散,却不得晨曦,眼望着青天郁郁,似有落雨瓢泼之兆。

    曹襄回府已是午时,他与霍去病城外练兵不过几个时辰,未等他落轿府前,世家便已传开,他今日所为,几近得罪整个长安官场,日后仕途岌岌可危。

    此举不得君心,反遭群臣愤起,仿若跳梁小丑,惹尽冷言。

    曹府世家纷纷聚于曹府堂前,急迫寻他要个答案。

    曹家多年前便由曹襄掌事,曹府众人,皆是沽名钓誉之辈。长者,便借着年岁讨曹襄的恭敬与奉老,幼者,也无非在外花天酒地后,向曹襄讨些物什。

    若是曹襄倒台,曹家之势便也一落千丈,岌岌可危。

    “此事当真?你为何非要淌这趟浑水,如此闹得一身腥臭。”平阳公主端出母亲的仪威,心下急切,便也顾不得礼教。

    曹襄眼眸流转,不知其深意何许,心下苦楚。

    他近乎月余未瞧见自己这位母亲,俗说无事不登三宝殿,看来自己这位母亲也是担心曹家失势方如此迫切心急。

    他后退一步,礼数完备后,方徐徐说道,“孩儿自有成算,母亲不必过于忧心。”

    平阳公主怔愣方许,缓缓叹气道,“你自幼心思沉重,曹家上下全是你一人担着,我是担忧你。”

    她身为曹襄的母亲,又怎能不知曹襄对自己尽全尽善的孝道,是因为疏离呢?

    因为当年之事,她却是愧对于这个孩子.

    “母亲心意,孩儿全知。朝政之事,瞬息万变,也许有时失便是得,孩儿只盼母亲切莫冲动妄为。”曹襄的语气逐渐带着些暖意。

    他从平阳公主的眼里望见期盼与忧神,那是一个母亲的关心。

    等到日升月落,又是一轮更替,朝中臣子野心此消彼长,无一日安宁。

    “陛下!曹襄已然三日未上早朝,自那日事后,居高自傲,乃是将之大忌。”

    近日,朝中对曹襄的微词颇多,大臣的奏报明里暗里也都指向曹襄。

    多的是为报曹襄举报之仇,更有些只为给庄青翟卖个薄面,让他心里好过些。

    刘彻本不理会了几日,眼瞧着曹襄三日未上早朝,便也装出龙颜大怒之姿,戾声呵斥:“曹襄如今身在何处?”

    那些因曹襄从前的功绩封了个闲职的曹府世家如今眼瞧着曹襄被众人所唾,便也不敢应下皇帝的问题,只留满朝寂静。

    刘彻声色俱厉,“来人,传曹襄。”

    曹襄被传来之际,听宦侍所言,于曹府家中与门客对弈,欢畅甘霖,乃忘早朝之事。

    曹襄跪叩殿前,莫敢相辨,只留下周身酒气漫散。

    刘彻双手搭在龙椅之上,来回摸触几下龙头,乃威声下令,“来人,将曹襄拖下去,杖责三十大板,闭门思过一月。”

    但听殿外木板落身之闷响,声声掷地。

    曹襄未曾求饶只字,甚至连面色都不曾改过。

    也就只有朝堂之上这些庸臣欣然以为曹襄失了君心,暗自窃喜。

    三十大板,皆落于曹襄之身后,天光破晓,连下了四五日阴雨的长安城,也终于放晴。

    曹襄被领回家中休养,两三卫兵将曹襄抬回曹府之时,已是蜚言四起。

    一时间,长安大小街巷皆传闻,第一公子全然失了帝心。

    遥天沧沧,新月茫茫,汉墙宫柳上,一曲琴怨,彻骨悲扬。

    秋千架下,女子容华桃李,眉眼戚戚,素手挑拨三两,筝入心悲凉。

    刘青婉今夜心事微重,本应着满月清秋,可作闲赋几句,消解忧虑。

    今日晨起,便听闻曹襄之事,本是官场风云,她揣摩二三后,也知父皇心意并非如此。可今日与卫后请安,便听宫女议论,曹襄伤势颇重,那日杖责,已是见血斑斑方停。

    “咣。”

    刘青婉拨出最后一个音节,已是错漏百出,她心下闷烦,挥手扫弦,便听碧落闷响一声,着实难以入耳。

    “我大汉长公主,自幼秀色掩古今,绝世而独立。一曲骊山月,更是天下皆知,悠扬万里。如今听来,也倒不过如此。”淳芷从寝殿外徐徐走来,语气颇带几分调侃之意。

    她走进方知,刘青婉如今黛眉深锁,满目愁色,颇向深闺怨女,日日望夫之态。

    淳芷不禁笑侃,“你当真如此着急,何故不去探望?”

    她将手悄伸进袖口,数载姐妹,早知刘青婉心已系于曹襄,便早早为她备好药物,就等着对面那人开口。

    “我去见他,恐招惹是非。”刘青婉红晕上妆,素肌郝然。

    她一听到曹襄被杖责便想着去慰问一番,可又念及曹襄此番作为的深意,便打消了念头。只是日子渐久,却不听得他有好转,心中愈发急切。

    “那便如上次一般,偷溜出宫!”淳芷水眸流转,神色机敏,一望便知又是什么鬼主意入住她的脑海。

    未等刘青婉表态,淳芷快步上前,将手中的药膏送入刘青婉的手中,笑意深远。

    刘青婉面露羞色,却暗暗将手中药物揣紧些,她确有偷溜宫门之意,不过是今夜淳芷让她确定了自己的心意。

    少女眼波流转间,脉脉含情,百媚悄生。

    “陛下,望您体谅我儿孤苦,解了他的禁足之令吧。”平阳公主跪于刘彻身前,仪态大乱,毫无天家之仪。

    刘彻扶起平阳,敛起威严神色,轻声宽慰道,“过些日子,我便会解了他的禁足。你也莫太过伤情。”

    他惩戒曹襄,其中目的,无非是将陈数之事翻篇。百官心头仍记着曹襄的恶气,不得出,便无所入。

    如今国库富盈,也皆是曹襄事事得当所致,又怎会真心苛责?

    不过只是曹襄此人处事八面玲珑,毫无破绽,上演一出懈怠朝堂的戏码,让皇帝降罪于他,堵上百官之口而已。

    然则,他暗自让曹襄盘点国库,他手中便已有了点拨大汉金银的实权。

    曹襄终不像霍去病、卫青出身,若是一回朝便得了个二品将军的位置,军队上下必当多言,也是平白失了英才。

    他处事机敏,不轻浮急躁,确有大成之望。

    假以时日,必能掌军权,历国事。

    平阳公主终究不谙朝政,只以为是汉武帝的慰藉之词,并无重用曹襄的打算,声声哭竭,“陛下可知,襄儿年幼丧父,平阳再嫁。他年幼担起府中百余人的仕途生计,确是难得之才啊。望陛下明鉴,给襄儿一次机会。”

    刘彻被缠得没了说辞,便转念想起青婉近日似有探望之意,却也不见动作,便顺势说道,“你且回府,明日一早我让婉儿去探望一番。”

    此言,便是给了平阳公主一个暗许,曹襄与刘青婉的婚事,不如外界质疑那般动荡,而是得他支持。

    平阳公主会意,也知今日不便再做纠缠,心中总是得些宽慰,便悻悻告退。

    偌大寝殿中,只留刘彻一人,望见月色勾连,思绪纷飞。

    轻喃一句,“婉儿,也到了出嫁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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