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岩网 > 宿承安 > 水清浅

水清浅

推荐阅读:深空彼岸明克街13号最强战神渡劫之王天下第一万族之劫重生之都市仙尊好想住你隔壁特种奶爸俏老婆妖夏

黑岩网 www.heiyanbook.com,最快更新宿承安最新章节!

    风雪已经停了两日,但天还未晴透,只肯含羞带怯地露着半扇星空,将明月遮掩不见。

    地上积雪映着檐上宫灯的烛光,天际烧出一片绯色,再远处就是京中的灯火,稀薄的光像雾一般飘飘扬扬地升起,与夜色相融。

    应承安慢下步伐时追在他身后的禁卫终于晃亮了火折,火舌被夜风吹得摇摆,星星点点的碎光落在雪地中,霎时熄灭,只在雪上留下一点浅痕。

    禁卫手忙脚乱地把火折塞进灯罩中,摸索着点燃蜡烛,随口一吹熄了火折,快步跟上应承安,颇有些疑惑地问:“怀义王可是觉得冷,才走得这般快?小心路上雪深。”

    从书房到应承安居住的偏殿大约有半刻步行的距离,虽无人扫雪,但他这几日常走,已经趟出一条小径,路边梅枝交映,倒也颇有趣意。

    “是有些冷,不过无碍,”应承安回过神来,松开紧攥的手指,随口应道,“只是想起早上见厨房煨了只羊羔,应当已经做得熟烂,生了馋意,才不免行色匆匆。”

    他的掌心被自己掐出一排指痕,适才攥得太紧,松懈下来时指尖还有些酸痛。

    御厨的手艺自是不必提,禁卫艳羡地吞了一下口水,被敷衍过去,便不再说话,默不作声地跟在应承安身后,握着灯笼的手臂前伸,为他照亮去路。

    此时离偏殿不过百余步,烛火还没把灯罩烤出温度,应承安就已经迈进了偏殿的门。

    堂中燃着香,熏得满屋禅味,禁卫刚从漫天冰雪带来的清气中走了一遭,冷不防闻到这味道,只觉得被人塞进供满了香烛的佛堂中,忍不住掩口打了个喷嚏。

    冬日不好开窗,只能靠燃香压一压房中气味,这香味道虽重,但总比宿抚在的书房满屋憋闷药味好上一些。

    应承安已经闻惯了,他解下大氅,只穿着罗袜走进卧房,坐在床边歇了片刻,起身推了窗。

    房屋的熏香味被风裹挟着涌出,应承安从中闻到了一点肉味,便关上窗换上轻便衣物,循着味道找去。

    他起居坐卧都没有什么特别的偏好,待人也宽和,比宿抚好伺候得多,因此这几日偏殿宫人见了他就没有前些天那样胆战心惊,见他直奔小厨房而去,忙小跑着去收拾桌面,烧水沏茶,等应承安在桌边坐下时,一切已经备好。

    这回没人在桌子对面盯着他用膳,应承安挽起衣袖,慢吞吞地从被酱汁熬出漂亮颜色的羊排中抽出一根带肉的骨头,张口咬下,眼睛微微眯起,露出了享受神色。

    他满心轻快地享用了一顿焖羊排,吃饱喝足,不动声色地抚着肚皮,在心中想:不能再让子和看着我下饭了,吃不痛快。

    应承安对宿抚向他望来的目光存了芥蒂,不勉强要避开他,因此第二日直睡到天光大亮才起身。

    厨房将昨日留下的羊杂洗净,用白萝卜雕了棵梅树,丢进锅中一道煮了,盛出时用炖得熟烂又稍有韧性的粉丝将羊杂盖住,伪装做被雪覆盖的嶙峋石块,在石块中插上梅树,浇上鲜味扑鼻的清汤,美曰其名“疏影横斜水清浅”,兴致勃勃地端上桌。

    然而应承安起得晚了,这碗羊杂粉丝汤就便宜了在书房中等了半晌,见应承安仍未至,干脆起身来找他的宿抚。

    御厨眼睁睁地看着皇帝一筷子下去放倒梅树,把羊杂和粉丝搅匀,咔嚓两口咬掉了树冠,忍了又忍,还是露出了看牛嚼牡丹的嫌弃眼神。

    好在宿抚吃得专心致志,没有注意到他的视线,不能寻故砍他的脑袋。

    应承安醒来时桌上只剩残羹冷炙,他洗漱后坐到桌边,面无表情地看了看来他这偷吃出了一头汗的宿抚,实在不想把时间花在同他计较上,便抬手叫厨房盛碗粥来,就着小菜喝了,问他道:“越梅臣呢?”

    宿抚意识到自己抢了应承安的早膳,神色有些讪讪,手中忙碌不停——

    他从桌下摸出茶盏洗净,给应承安沏了一壶新送来的冬茶,一边回答说:“空了间值房给他,冬日受创,怕他身上还有寒症,叫御医一道调养了。承安怎么才起?”

    冬茶茶香更为浓郁,滚开的水一浇就香气扑鼻,应承安托着茶座移开陶盏的盖子轻嗅味道,不由眉头微挑。

    “今冬的凤凰单从,”他似笑非笑地瞥向宿抚,却不回答他的问题,而是也问道,“谁送来的?”

    凤凰单从是岭南的茶,自南疆运来,无论走水路还是陆路,都要经过沅川。

    沅川五氏未必小气到扣下贡茶,但心中必然将这个讨好宿抚的人记下一笔,如今宿抚与世家,孰强孰弱,谁能真正执掌天下尚未可知,岭南离京城有近万里之遥,何必急着下注?

    应承安这等见微知著的本事,不在滔天权势中浸染几年是不能效仿的,宿抚甚至没能立刻领会他这一问的意思,几乎毫无戒心地要答他,好在直觉起了点作用,话音到嘴边,又慌张一转:“这是冬茶?”

    应承安颔首,将茶盖扣在桌上,品了品今冬的新茶,信口诈道:“子和把谁派去岭南了?”

    宿抚望着他不说话。

    新君的神色称得上沉静,应承安端着茶审视了他一会儿,发觉看不出什么来,就放下了这点心思,回答他道:“昨夜看子和活蹦乱跳,应当用不到我批奏折了,便想偷个闲。”

    官员尚有休沐日,皇帝却是没有闲暇的,宿抚好不容易哄得应承安接手了朝政,赖床数日,躺得骨头都软了,闻言立刻撕心裂肺地咳了起来,竭力提醒应承安自己还是个病患。

    应承安拿他毫无办法,只得起身去了书房。

    他在书桌后坐下,昨日丢下满桌摆放凌乱的奏折无人收拾,还是那副模样,桌下的竹筐却已经换了一批,离应承安最近的一筐还泛着寒意,大约是刚送来不久。

    应承安没去管它,他简单地收拾了一下桌面,想翻出裴意致和雁探司联名的那本折子,却没有找到,听到宿抚脚步声,便抬头看他。

    宿抚从书架后绕过来,手中确实提着一本折子,见他视线望来一扬奏折,问道:“承安在找这本?”

    雁探司的奏折封面与寻常不同,应承安一眼认出,应了一声,不知这奏折何时到了宿抚手中。

    宿抚把奏折放在桌上,低头摩挲一下硬质的封皮,才颇为踟蹰地打开,翻到了应承安写“严查”的那一页,中间一直试图偷窥应承安的面色。

    然而应承安从始至终都是一副镇定模样。

    “子和先看着。”他抬手召来禁卫,淡淡道,“召卢天禄以外的会试考官。”

    宿抚指腹按在户凭写下的“送至”两字上,等到禁卫领命退下,方才沉声问:“什么人会替朕嫁祸卢天禄?”

    应承安把未翻看的奏折摊在面前,抬手拿来朱笔,闻言手下一顿。

    宿抚不待他做出回应,再道:“又与朕的两位雁探司副使有旧?”

    新君气势颇有些摄人之处,站在阶陛旁的禁卫受了波及,情不自禁地向后退去。

    应承安却一副无动于衷的模样,他收回挪向宿抚的目光,选了支新笔蘸墨,翻开一本未看的奏折,甚至还含笑应了句:“谁呢?”

    宿抚咄咄逼人地说:“扰乱会试之人心怀鬼胎,承安又把朕的抡才大典当做什么?”

    他啪的一声阖上奏折,重重拍在桌上。

    这一拍力道颇重,声势惊人,桌案一震,横放在一旁的山阿剑和平海剑齐齐跳起,笔架上挂的十余支笔乱晃,一支栽倒下来,被应承安探手托住。

    “为君选臣,为民选官之道,为君者鞭笞天下之器具,”应承安把笔挂回原处,温和道,“子和以为是什么?”

    这与他历来的说辞几乎毫无相同之处,宿抚脱口道:“承安欺我?”

    新君颇为焦躁地捏着袖扣,然而应承安并不准备为自己解释,只是说:“子和既然来寻我兴师问罪,不妨先想明要问什么。”

    他说话间看完了面前这本奏折,提笔批了个“朕甚安,准”。

    “准”字还没写完,宿抚骤然抽走了他面前的奏折,应承安下笔之势一顿,停了下来。

    宿抚原本想拿走应承安手中朱笔,却担忧墨溅到他身上,只好退而求其次地抽走了奏折。

    “若承安也不可信,世上还有人与我同道吗?”他颓然道,“为君为民,当真这般艰难?”

    应承安没有领受到这点微不足道的体贴,也没有宽慰宿抚的意思,他放下手中朱笔,声色仍旧温和地说:“我与子和或许殊途同归,但分道扬镳久矣。”

    宿抚垂眸注视了他良久:“朕不问承安要借会试做什么,承安”

    应承安不等他说完便道:“我知道了。”

    他打开手边抽屉,取出压在玉玺下的手谕,展开扫了眼宿抚病中写下的那几个歪歪扭扭的字迹,利落地一折丢到脚边火盆中,起身让出龙椅。

    只是准备拿起平海剑离去之时迟疑一下,放心不下宿抚的能力,站在一旁问道:“前日应下教子和治国,可还做数?”</

本站推荐:秦城苏婉小说陆峰江晓燕都市隐龙叶辰叶尘池瑶孽欲青春叶辰肖雯玥叶辰萧初然小说神婿叶凡叶尘池瑶小说顾芒陆承洲

宿承安所有内容均来自互联网,黑岩网只为原作者穆衍的小说进行宣传。欢迎各位书友支持穆衍并收藏宿承安最新章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