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引入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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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徐荆与怀义王应承安并不熟识。

    他被徐峥送去做东宫属官时并没有太多与应承安相处的机会,但应承安素来以温和可亲示人,无处不妥帖,硬是没让徐荆察觉出他对自己肆意探听伯劳官这等私密事的戒备,只被他哄骗得以为自己确实还有待磨炼,安心为他私下跑腿奔波。

    可惜当时应承安已经颇受先皇猜疑,纵使他处处谨慎顺从,几乎没有反驳君父旨意之时,做足了温柔孝顺的臣子模样,仍是没能抵过谗言与惧怕,加上补骨脂放大了这些情绪,徐荆没在东宫待满一年,就被预感到东宫有倾覆之险的徐峥逼着向应承安请了辞。

    所幸他离开得早,又有徐峥照看,没有受太大牵连,但为了不招惹皇帝眼目,徐峥又叫他自请外放。

    当时杨砚之到任威靖关三年,做出了不少百姓交口称赞的政绩,考评上等,正合年轻人大展身手,又与自家为姻亲,徐荆便顺理成章地去了威靖关。

    至于在路上与被流放往威靖关的宿抚结交,乃是意外之喜,不曾预料到今日的机缘。

    因此他对宿抚的性情颇多了解,对应承安却还停留在他做太子时,话一出口又下意识地想要否定:“可”

    徐荆迟疑道:“陛下应当不会让他接触政事,怀义王又是宽和之人”

    徐峥打断了他,淡淡道:“任谁历经数次遽变,性情都会有所更易,何况这算得上阳谋。”

    皇帝分明已经知道了他在两次皇权更替中充当了什么样的角色,却隐忍不发,显然是想留着这把柄做胁迫,又或者是用它来做人情。

    徐峥知道自己这种屡叛君王的投机之徒不可能成为宿抚的心腹,眼下不过是宿抚看在他在朝中经营多年,交游广泛,于国多少还算有些功劳的份上暂时忍耐。

    他并非家中良田千亩,豢养私兵的世家,无能对抗兵强马壮的新君,若是想全身而退,保全家中老幼,小节可亏,大节上就只能按宿抚的心意行事。

    宿抚不过是叫徐荆前去做一场戏,挑唆沅川五姓离心,乃是有利新朝新君的事,哪怕是明白这是叫他与世家生出隔阂之始,徐峥也找不出拒绝理由。

    徐则最先领悟了徐峥的意思,不由皱眉道:“这可如何应对?”

    他愁眉不展,颇有些为难。

    徐荆沉默了一会儿,试探着说:“陛下留了一条生路?”

    他理顺了思路,其后两句便顺畅了许多,看向徐峥,低声道:“怀义王在扶风城中。”

    徐峥沉默不语。

    他想不失体面的全身而退,宿抚也想在不让朝政生出太大变动的前提下完成这一番权势更替,按常理来说两人并无矛盾,但徐峥早辅佐皇帝多年,结下了不少政敌,未免落井下石,他不可能自断后路。

    世家虽瞧不起他寒门出身,但在维护臣权,打压皇权上,他们是有共同利益的。

    所以徐荆当然可以听从皇帝的吩咐,前去与户氏的那个小辈做戏,一丝不苟地完成他的任务,徐峥也必须向京中世家展示善意。

    或许瓜分沅川户氏是个办法,徐峥沉吟着想,不过还要与那位户副使谈妥条件。

    徐荆谨慎地观察着徐峥的神情,过了一会儿他问道:“怀义王与父亲间,为何有一层似有似无的隔阂?”

    徐峥略显诧异地看了徐荆一眼,而后伸手拍了下他的肩头,流露出些许欣慰的神色,才解释说:“先皇先皇死于补骨脂,为了不横生枝节,清君侧时我把他记录服用补骨脂的起居注拿到了手中。”

    兄弟二人都听过补骨脂的名声,脸色齐齐一变,从旧事中嗅出了诡谲滋味。

    徐峥的声音缓缓传来:“我因私欲隐瞒怀义王,总担忧叫他知晓,不敢交心,日积月累,便是如此了。

    “怀义王暂时放下家仇国恨为陛下出谋划策,大约就是为了这本起居注,我隐隐能与世家抗衡,也是因为这本起居注,另外还有几封书信——

    “他们手中也有点类似的东西,不过这是两败俱伤的玩意。豪强氏族掀动人心,改朝代,易君王,人尽皆知,却没有一家一户有实证在手。

    “今日汝父手中有这样一份足以翻覆朝堂的证据,陛下、怀义王和世家,我该选谁?”

    他这两个还算成器的儿子中,长子自幼与世家亲近,次子则与新皇并肩作战,托付过生死,做抉择时自有偏向,徐峥耐心等着两人回答,眼眸中却含审视之意。

    徐则小心道:“假如陛下得了起居注,势必会以此削弱世家,既然陛下知晓,怀义王必定得知真相,谋求报复世家,这不合预期。”

    徐峥不置可否地将视线转向徐荆,徐荆又思索了一会儿,更谨慎地回答说:“而若令世家收回把柄,必定无所顾忌,彼时父亲既要应付陛下的怒火,又要防备世家中小人报复父亲这些年来的打压,得不偿失。”

    他停顿片刻,道:“看来我必须要与怀义王谈一谈。”

    父子三人彻夜商讨,至天边隐隐染上红光才终止,徐荆赶回房中囫囵小睡了片刻,就不得不强撑着起身,带上昨夜手抄的两页起居注副本,去寻户凭一道前往扶风城。

    户凭昨夜忙于整理公务,好与回返京城的越梅臣交接,又对宿抚许诺的“衣锦还乡”胡思乱想,也没得休息,见徐荆同样一脸倦色,不由得相视苦笑。

    他们两人都是轻装简行,只是徐荆的伤还没好利索,不能策马疾驰,抵达扶风城时已经过午,正巧赶上了户察宴请越梅臣。

    宿抚给越梅臣的批复趁夜送出,户凭与徐荆启程时越梅臣也开始着手准备,好叫户凭一到便能着手处理。

    他不知户凭此时是否愿意在沅川的世家子面前露面,因此还额外给他备了一张雁探司的青铜面具,估计了一下两人到达的时间,体贴地留下一份请柬,好叫他们能进入户宅。

    而昨夜事发时就在户宅中的应承安则是早早地混到了设宴之处,准备现场观摩一番雁探司是怎样骗人的。

    亭苑中留下的灯火欢歌的痕迹还没能被清扫干净,就要覆盖上新的,应承安扮做“师长宁”带着两个美婢坐在亭中,与一个两鬓已经有些花白的士子谈论沅川的水患。

    他不时抬头看向在水榭亭台之间忙碌的下仆,看着他们搬走用过一次的,不慎被宾客滴落酒水,或被杯盏磕碰出划痕的楠木桌椅,毫不心疼地劈开去做柴火,桌脚上的精美雕刻被往来的下仆踩在脚下,匠人心血与民夫汗水被随意抛弃,换上崭新的待客,一点未用过的佳肴被丢入泔水桶,难以遏制地生出怒火——

    亡国君卧房中的摆设都已经是三五年的旧物,有了划痕、生了裂纹不过修补了事,从不曾想过稍有污脏便要贬做废品,但今日这怒火并非为他自己。

    应承安死死咬着牙,怒气叫他的思绪在脑中冲撞,耳边发出嗡鸣之声,听不清坐在他身旁的士子在讲些什么。

    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

    昨日见到的那一对被压迫得几乎失了人形的父子反复出现在应承安眼前,将他心肺撕裂,既痛恨自己无能,又为那太过艰难的孤身奋战惊惧。

    京畿尚且如此,他处又该是何种惨景?

    勉强算得上太平时节尚且如此,战乱时又该是何等似地狱!

    士子注意到应承安的走神,顺着他的视线望过去,看见那个泔水桶,下意识地掩鼻露出了嫌恶表情。

    “让贵客看到肮脏物,这下仆实在失礼,”他向应承安致歉说,“定当妥善处置。”

    应承安回过神来,他的牙关咬得太紧,再松开时只觉两颊酸痛,难以忍受。

    他不动声色地吞下这隐痛,温和地笑了一下,体贴道:“主人家横生变故,户兄也有些不安,几个没见过世面的仆从而已,请莫在此时大动干戈。”

    同他说话的这个士子乃是依附于户氏的寒门弟子,与户察一道入京考取功名,户察停在扶风城,不准备参与今秋科考,他们这些人也被迫滞留。

    应承安适才旁敲侧击,从他口中问出了依附这些寒门中人的近况,这士子已经被养得习惯了敬畏世家,加上应承安问得巧妙,竟热情而主动地将自己所知告诉他,态度殷勤。

    对应承安的吩咐自然也是连声应承,不疑有他。

    但应承安此时再无心情与他闲聊,他客套地起身作别,带着那两个美婢离去,在亭台间绕了一圈,找到了愁眉苦脸的户察。

    户凯在他宅中时被雁探司带着人闯上门收押,户察能想象得到自己回到沅川后会受到怎么样的惩处,哪怕他有状元之才,这种罪状在族中也足以让他身败名裂。

    即使后来能从这位素有凶名的雁探司副使手中交换出户凯,等着他的也绝不是什么光明前程。

    但户察还不敢抛下一切转而向越梅臣投诚,他的父母妻儿还都在沅川,他此时虽形如背叛,还不至于牵连他这一支的户氏族人,但若是他背叛宗族向越梅臣投诚,叫父母脸上蒙羞不提,亦可能“因愧疚而自刎”。

    户察惶急无措,见“师长宁”走过来,急病乱投医地来问他对策。

    应承安顺势把手里的两个烫手山芋送了出去:“我在京中时听闻越梅臣与印氏玉壶交好,”他回手点了点身后的美婢,“我昨日从印家宅来,此是印氏婢,便送与户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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