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岩网 > 宿承安 > 第十二章 亡命计

第十二章 亡命计

推荐阅读:深空彼岸明克街13号最强战神渡劫之王天下第一万族之劫重生之都市仙尊好想住你隔壁特种奶爸俏老婆妖夏

黑岩网 www.heiyanbook.com,最快更新宿承安最新章节!

    应承安随手抓了件外袍披在身上,面无表情地穿过西厢。

    他刚被宿抚从床上放下来,浑身酸软,脚步近似飘荡的游魂,途径的宫人们纷纷垂下头避让他,但被迫在院子里站了一下午的禁卫看到他时眼前一亮,跳回房梁上跟了过去。

    应承安并未察觉到身后多了个人,他走到汤池边半跪下去试了试水温,正要丢下外袍进去清洗身体,宿抚从后面大步赶上来,伸手捉住了他衣袖。

    兴都宫陈设比应承安过去所居奢侈许多,汤池通体汉白玉,池壁上凿了孔洞,一刻不停地向其中灌入活水,水声潺潺,混着氤氲熏香气生出白雾,人还没池边待多久,就先浸染了一身晚梅的香味。

    应承安转头看向宿抚,旋即抽出被他握住的衣袖,屈起欲跪。

    他从卧房离开时大概是头脑昏沉,信手拎走的外袍是宿抚那件绣着金线的黑色龙袍,袍角有些长,跨过门槛时带走了一片落叶,应承安低下头,余光瞥见衣袍上的龙纹,动作稍顿了下,又被宿抚握住了手腕。

    新皇可能难得自知适才干得过分,小心讨好道:“这水位有些高,我命人调一下,免得浸了承安伤口。”

    但应承安的动作只顿了一瞬,又一无所觉地似的跪倒在池边,恭恭敬敬地说:“臣惶恐。”

    他的手腕还在宿抚手中,指尖微微向掌心蜷缩,皮肤摸起来有些发凉,但滑腻得叫人心旌摇荡,想在上面留下什么痕迹,或者干脆把它折断锁起来,叫他只能在床上啜泣着恳求。

    这回宿抚察觉到了自己的荒唐心思,他被吓了一跳,飞快地松开应承安手腕,一时言语失序,语无伦次道:“承安不必不需如此,我朕并非残暴不仁之君。”

    就是广为称颂、青史留名的仁明之君,手中也未必没有无辜之人的性命,也未必没有乾坤独断、刚愎自用的时候,应承安早已学会了不以行事手腕鉴别他人,但如今他没有办法心平气和地审视宿抚。

    应承安能感觉到被宿抚弄进去的体液正从他身体里往外流,那玩意黏稠而滑腻,令人凭空竖起一身寒毛,然而哪怕如此,他依旧无言反驳宿抚行径,只好微低了头,不动声色地垂下手腕,应道:“臣知道。”

    他知道哪怕是坐拥天下的皇帝也不可能事事两全其美,若能保住亲故性命,不叫他们重蹈东宫旧事,应承安原本也可以不在意宿抚对他苛责备至,动辄得咎,无非些许皮肉之苦,闭口默忍便是,偏偏宿抚仍嫌他不够温顺驯服,还要百般折辱,非要把他敲碎了才心满意足。

    应承安并非不恨,但是没必要诉诸言语。

    宿抚不知道应承安此时在想什么,也不知道还要说什么剖白的话,只得俯身把应承安从池边拉起来,稍迟疑了下,转身叫宫人从汤池中放一些水出去,顺便带走了傻愣愣地守在房梁上的禁卫,准备今晚照旧去睡书房。

    应承安对着他落荒而逃的架势发了会儿呆,扔了外袍扶着栏杆迈进汤池,适应了一下水温,皱着眉毛开始搓自己,又坐在台阶上闭目休息片刻,耳畔突然传一串山雀鸣叫。

    伯劳官以山雀鸣叫为信,这回潜入宿抚寝宫的是应承安的伯劳官,他眼神微微动了一下,偏过头看向来人。

    户凭被遣往威靖关后新任伯劳官之首是位被抄没入籍的官宦之子,不肯提及姓氏,只自称兰臣,入宫时不过始龀之龄,是被月前被宿抚活活杖毙的内廷掌印养大,宿抚入主兴都宫后就一直藏身于官宦之中,直至今日才寻到机会摸进宿抚寝宫。

    应承安道:“不可久留,告诉殷桓,去查前些日是谁指使死士刺杀宿抚,还有,戒备蔺自明。”

    兰臣默不作声地屈膝跪下向他一叩首,又无声无息地退了出去。

    新朝新立,许多旧例都被作废,臣子们遇上拿不准该如何处置的事情,都纷纷拿来打扰新君,是以短短数日,宿抚书房中的奏折已经堆成了山,哪个都得他亲自过目一遍。

    宿抚给其中的大部分都批了“循旧例”发回内阁,交给臣子们处置,只有少数几本才停下思索一会儿,多写上两列字,中间禁卫蹑手蹑脚地入内扛走了三筐奏折,直到宿抚批奏折批得自己头晕脑胀,准备来点宵夜填填肚子,值守在书房外的禁卫扣门入内,禀告说:“殷统领求见。”

    兴都宫这几日门禁不是十分严格,大臣持皇帝手书便可叫开宫门随意进出,但大约是怕引起非议,深夜来求见的大臣并不多。

    宿抚还在思考宵夜吃什么,漫不经心地点了下头,吩咐道:“去烤扇羊排,叫他进来。”

    殷桓一见他就大礼参拜,口称罪臣,宿抚怔了一下才叫他起身答话,惊异地发现殷桓在这片刻中已经泪流满面。

    “何事这般作态?”宿抚问,“又为何自称罪臣?”

    殷桓并未起身,他听闻宿抚询问,再度伏倒在地,痛哭流涕道:“罪臣数月前与人合谋行刺陛下,大逆不道,罪无可恕,请陛下赐罪臣一死。”

    宿抚正准备走下去把他搀起来,闻言动作一顿,缓缓坐回龙椅上,心不在焉地屈指敲了两下桌面——

    半个时辰前,蔺自明与兰臣在殷桓宅第的角门外擦身过。

    兰臣只在封疆大吏入京述职时与蔺自明有过一面之缘,所幸当时应承安为了锻炼他,将他带在身边认人,也简略地讲了这些人生平,对蔺自明印象颇深,一眼将他认了出来。

    蔺自明是被殷桓亲自送出门的,两人站在门口对揖告辞,兰臣心头一跳,慌忙避开他垂着头走向殷桓,装作被指派去跑腿的小厮,向殷桓行了一礼,神色恭谨地站在了殷桓身后。

    蔺自明思索地看了兰臣一眼,好似觉得他眼熟,但最终也没想起在哪见过这样一张脸,便放下疑惑走下台阶,稍微辨认了一下路,转身向自己暂住的客栈走去。

    兰臣站在殷桓身后目送他远去,小声说:“他怎么会在此处?”

    殷桓收起了和蔺自明作揖告别是的客套笑意,神色转为凝重,半晌冲兰臣摇了摇头,招手示意亲兵来锁了角门,请他到自己书房,将门窗打开,审视左右,确认无人探听,方才回答道:“他来劝我投奔敬王。”

    这听上去简直是无稽之谈,且不说殷桓已然决意效命应承安,单说宿抚在入主兴都宫后对他也颇多优待,仍叫他执掌禁卫,他就不可能舍了近在咫尺的高官厚禄,转而去投奔风雨飘摇的敬王,除非蔺自明手中还握着什么把柄。

    兰臣转瞬想到此处,不禁望了殷桓一眼。

    殷桓神色坦然地回望过来,补充道:“我前些日子受了蒙蔽,瞒着陛下暗中密谋,与人合谋行刺宿抚,可惜叫他死里逃生。蔺总督不知从何处搜罗来了当时的往来书信,以此胁迫我”

    他随即苦笑一声,正筹措言辞,兰臣已然沉不住气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在殷桓面前匆匆踱了两步,急促道:“陛下正命我请殷统领探查前些日是谁指使刺客行刺宿抚,又叮咛对蔺自明多加戒备,他便登门寻殷统领,定是有诈。”

    殷桓缓缓道:“我家眷都在京中,不可能随他往钧杨城,他又请我为他盗京中布防图。”

    他停顿片刻,仿佛想明白了什么,转口道:“如今宿抚虽疑心我,手头却没有证据,操纵得当未必不能脱罪,若是我不幸误断身死,还请伯劳官为我看顾家眷,使其免受磋磨。”

    “其一,与我通信者姓越名梅臣,乃是宿抚心腹,如今为雁探司副使。宿抚心腹中定有人与他共谋,眼下我只查到了杨砚之一人,此人如今为内阁副相,由此可见,同谋者中必没有位卑权微之人。”

    兰臣的面色在他提到越梅臣时微微发白,但转瞬恢复正常,殷桓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并没有察觉到他的神色变化。

    “其二,我原也不信越梅臣寻我谋刺宿抚是为所谓忠于正统,不忍见权臣气焰滔天,不敬朝廷,如今想来,应当只是为给宿抚谋逆造势,宿抚未必知情,不然为警示他人,越梅臣早该获罪身死。”他思忖着说,“如今做了帝王,应当更忌惮这种敢直接把刀送到他颈上的臣子,舍我一命,换他与半朝重臣生出嫌隙,倒也并非不值。”

    殷桓从桌下摸出一小壶酒闻了闻味道,起身理了一下衣袖,向兰臣微微颔首:“事紧从权,我这就进宫向宿抚请罪,余下事务还要劳烦伯劳官转告陛下。我手下有一小将名宿拙,乃是可信之人,陛下若还有吩咐,可去寻他。”

    兰臣不知宿拙是何许人,但从姓名上来看,大约与宿抚有旧。

    他按捺住心底疑惑,站定向殷桓长揖道:“亦请殷统领保重。”

    殷桓却没应他这句,他叫来亲信从隐蔽小门送走兰臣,自去蹑手蹑脚地换了一身朝服,站在妻儿卧房窗外默立片刻,拿着宿抚的手书去寻他请罪。

    宿抚居高临下地审视了伏在地上的殷桓片刻。

    新君面上没有多少恼怒之情,只有眉心微微皱了起来,显出三分不悦。

    “倒是有趣,”他轻描淡写道,“朕并未疑心其中有卿手笔,卿为何自投罗网?”

    殷桓恭敬道:“罪臣原是畏惧陛下惩处,不敢言语,然蔺自明持罪臣与其他谋者往来书信登门,胁迫罪臣转投敬王,罪臣贪生怕死,贪慕权势,不愿与日薄西山者为伍,故而冒死坦诚,请陛下降罪。”

本站推荐:秦城苏婉小说陆峰江晓燕都市隐龙叶辰叶尘池瑶孽欲青春叶辰肖雯玥叶辰萧初然小说神婿叶凡叶尘池瑶小说顾芒陆承洲

宿承安所有内容均来自互联网,黑岩网只为原作者穆衍的小说进行宣传。欢迎各位书友支持穆衍并收藏宿承安最新章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