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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走近了,杏树下站着许多人,三三两两结伴成群,相携往村外走,有的则在等人,双手交叠藏在袖子里,冻得在原地跺脚,搓手,哈气,不时和经过的人打招呼,宁静的清晨被喧闹的说话声打破沉默,置办年货的喜庆洋溢在脸上,邱艳吸了吸发冷的鼻子,心情大好,转身问沈聪,“我们在哪儿坐牛车?”

    她未在村里见过牛车,杏山村的人穷,不像有人家买得起牛。

    她冷得声音颤抖,杏树下的人望了过来,见是三人,靠跺脚取暖的人顿时安分下来,面露忌惮的盯着沈聪,随即别开脸,尽量不把视线落在三人身上。

    “在前边,往前走就成。”约莫是敲邱艳冷得太厉害,沈聪拽过她,手握着她小手,蹙眉道,“真要是冷,回家再穿身衣衫,阿诺都没冷得全身发抖。”沈芸诺身子骨弱,经不住冷,冷风刮在脸上,却不见沈芸诺瑟缩着脖子,反而是邱艳,冷得直哆嗦。

    沈芸诺侧目,笑着解释道,“我头上搭了巾子,捂着不觉得冷。”

    邱艳悻悻,沈芸诺那般捂着没什么,她嫁人了,还遮遮掩掩,不太像话,况且,头上插的簪子是沈聪送的,捂着发髻乱了不说,不小心将簪子折断了可得不偿失,这话她不会和沈聪说,否则定然遭来一番嘲笑,兀自挺直脊背,道,“其实,也不是很冷,屋里暖和,猛地出来不习惯,待会就好。”

    鼻子通红还这般说,沈聪懒得和她计较,手搂着她,将她半圈在怀里,尽量替她挡着迎面而来的风。

    到镇上时,赶集的人山人海,大家摩肩接踵,邱艳和沈芸诺走在沈聪前边,他左右伸手护着她们才没让两人跌倒,市集上到处是呐喊叫卖声,吵得邱艳耳朵嗡嗡作响,依着沈聪的意思,先去人市集置办寻常物件,随后,才去杂货铺置办吃食,邱艳被人踩了好几下,到杂货铺,人才稍微少了,邱艳站在铺子里微微喘气,边上,沈聪和小二说话,小二态度恭顺,目光不时瞄向邱艳和低着头的沈芸诺,低眉顺耳向邱艳介绍。

    今年准备给邱老爹送些实用的,邱艳选了两样菜种,买了不少瓜子大枣,还有几包糖,零零星星加起来不便宜,邱艳稍有犹豫,铺子里的价格比市集上贵,她有心再回去,可见沈聪站在边上,好以整暇,回市集怕是不成的,尤其这会儿,她脚被人踩得发痛,大家一窝蜂似的买东西,争抢得厉害,哪注意脚下。

    咬咬牙,她又买了几样,提醒沈聪给钱时,才惊觉并没她想象中的贵,心下正疑惑,就听边上的人不满道,“掌柜的,他也买糖,我也买,凭什么我买的就要贵很多?”

    说话的是年约三十左右的汉子,旁边还跟着一副差不多年纪的妇人,邱艳也困惑不已,殊不知沈聪淡定自若,掏了铜板,背着角落的背篓就欲走人,男子好似义愤填膺,伸手挡住了沈聪去路,“不把事情说清楚,今天谁都别想给我走,掌柜的莫要欺人太甚,开门迎客,理应一视同仁才好。”

    掌柜的脸上略有慌乱,忐忑的望着沈聪,“你莫要见怪,客人不懂规矩。”说完,抬头,笑着看向男子,解释道,“你买的是红糖,所有铺子都这个价,不若,我给你便宜一文如何?”

    男子冷哼声,“莫要欺负我们老实人,他买了那么多东西才那点银子,凭什么只给我省一文,为了铺子声誉,要我说我买的糖不仅不该给钱……”话还没说完,沈聪抬脚将人踢了出去,眼神淬了冰似的,“不管你是谁的人,立即给我滚。”

    男子退后背靠着门,手捂着肚子,面露凶光,像是要撕破脸的样子,邱艳心下害怕,转到沈芸诺跟前,紧张的拉着她的手,只听沈聪又道,“你若再动试试,信不信我有本事叫你过不了安生的年,铺子我罩着,想滋事也先打听清楚了再来。”

    掌柜的听着这话心下大安,开门做生意,他还真怕那人不管不顾的叫嚷开,坏了铺子名声。

    男子忿忿不平,沈聪目光悠悠盯着边上妇人,看得妇人浑身发毛,拉着男子夺门而出,这会铺子又来了生意,掌柜的走不开,沈聪朝他微微颔首,领着邱艳和沈芸诺走了出去,低头问邱艳还买什么。

    “去布庄买布吧,过年,穿身新衣喜庆。”邱艳记着去年给他做的厚袄子他嫌丑,今年挑选薄一点的布料,再给邱老爹做一身春衫,至于沈芸诺的,她衣服不少,布可以留着以后当嫁妆。

    沈聪左右护着她们继续往前,街道上人多,瞧着不远的距离,走了差不多两炷香的时间,选好布料颜色,邱艳让沈聪给银子,和之前相同,皆比别人给的要少,她隐隐明白了什么,并未多说,出了布庄,才和沈聪小声道,“便宜了不少银钱,会不会给你带来麻烦。”

    沈聪若在赌场就算了,如今不在赌场,还利用赌场的关系,终究不太好。

    人多,可能沈聪没听着,并未回答她。

    前前后后忙下来,竟已经快午时了,背篓装得满当当,邱艳累得不轻,和沈聪摆手道,“往后我是再不来赶集了,人多得我喘不过气。”天寒地冻,她竟然热得出了身汗,看沈芸诺,也将头上的巾子取了,该是热着了。

    “今年最后次集市,人多实属正常。”沈聪答道。

    三人随着人群往城外走,猛地,邱艳在人群中发现了抹熟悉的身影,指给沈聪看,“瞧瞧那是不是我爹?”

    邱老爹走在前边,背篓被人挤得东倒西歪,人多,他想摔也摔不下去,而且,边上有只手战战兢兢的想要拿邱老爹背篓里的东西,不过邱老爹重心不稳,没让他得逞而已。

    “是爹。咱快些。”镇上人多,小偷自然更多,不管什么,小偷都不嫌弃,偷不到银钱,偷点吃食也好,邱艳大声喊了起来,前边,邱老爹回头,放在他背篓里的手拿了东西就往前跑,邱艳想提醒邱老爹都来不及,沈聪拉着她,“别大声嚷嚷,人多,如果大家皆惶惶不安,怕会闹出事儿来。”

    邱老爹心里着急,她见着了,那人拿了邱老爹背篓的肉,奇怪的是边上竟然没人抓小偷,邱艳听了沈聪的话,往边上走,待邱老爹走过来,邱艳大步走上前,“爹,你怎么不小心些,背篓里的肉都被小偷拿了,他们也太猖獗了,光天化日就偷东西呢。”

    邱老爹转过头,背篓里装的肉确实不见了,气得他跺脚,“难怪我察觉有人一直挤我,还以为是人多的缘故。”邱老爹气愤不已,见沈聪背着背篓,想起什么,声音急了起来,“刚才经过一处铺子遇着刀疤了,他好像有急事找你,问我你赶集不,我说不清楚,你去看看?”

    当时刀疤领着人,像有急事似的,匆匆忙说了两句就走了,邱老爹没来得及细问。

    沈聪皱了皱眉,往后瞅了眼,有所顾虑,邱老爹道,“把背篓给我,艳儿和阿诺先去我家,你忙完了回来接她就是,城外有牛车等着,我们坐牛车回家。”沈聪背篓重,他取下自己的背篓给邱艳,伸手背沈聪的背篓,别他止住了,“我先送你们出去再回来,不急一时半会。”

    邱老爹想说不用,见他抓起邱艳的手,想了想,不再耽搁,朝城外走,想着自己丢了的肉,邱老爹不免觉得遗憾,沈聪道,“待会我让人把那人找出来,肉还在,下午给你拿过来。”

    邱老爹忘记他的本事儿了,他在场子里混,镇上那些小偷估计都是认识的,不想给他添麻烦,摇头道,“不用不用,你忙自己的事儿,肉没了,我回村头再买,被偷走的那块就当是送给他过年了。”

    沈聪不语,送他们上了牛车,给了钱之后才转身往城里走,赶牛车的人认识邱老爹好些年了,年年,邱老爹卖粮食都是租赁他的牛车,看沈聪身形壮硕,身子凛凛,忍不住和邱老爹道,“你这女婿瞧着性子不错,你啊,也算是有奔头了。”沈聪的名字他当然听过,然而,说话不揭短,总要挑些好听的才是。

    沈聪刚进城,就看见韩城的身影,见着他,韩城招手,面上松了口大气,沈聪料定有大事儿发生,步伐加快,韩城等在原地,待沈聪走近了,方道,“聪哥,赌场出事了,刀大哥正让我找你呢。”

    每间铺子给他们的银钱不同,是根据铺子进项来的,进项多的,麻烦事也多,自然给的钱多,进项少的给的钱少,给了多少钱,只有铺子里的掌柜和沈聪他们知道,顺风赌场的人和他们抢下边的铺子,虽然有得逞的,不过那么几间,在卫洪出事的时候全部拿回来了,谁知这两天,刀疤带着人挨个铺子收钱,才发现其中一些掌柜投靠了顺风赌场,原因是顺风赌场要的钱少。

    “眼下事情没有传开,刀大哥不知所措,顺风赌场那边的人是不是听到什么风声了?”如果顺风赌场收的钱少,所有铺子都投靠那边,赌场又少了份收益,卫洪为了打压他们还真是不遗余力,更重要的是温老爷那边对卫洪做的默不作声,明显默认了卫洪的做法。

    沈聪抬头,安之若素的瞥了眼韩城,顿时,韩城心底的浮躁立即烟消云散,沈聪不喜欢毛躁之人,他方才表现得确实差强人意,按耐住心里烦躁,小心翼翼道,“刀大哥在场子里发火呢。”想了想,韩城又想起一件事,和沈聪,这些日子,赌场看似平静,实则不然,卫洪遭殃对顺意赌场来说是个机会,刘柄那人不足为惧,刀疤的意思是想步步紧逼,落井下石让卫洪翻不了身,沈聪有意放卫洪条生路,才让卫洪有眼下反咬一口的机会,场子里的人说起这事儿,都想问问沈聪怎么想的。

    这么多年,大家从不怀疑沈聪对赌场的忠心,纯属不解而已。

    沈聪和韩城到的时候,刀疤正带着人准备去顺风赌场找卫洪说个明白,大家堂堂正正收钱,他在背后耍小心思,刀疤最是受不了,对付暗地玩阴私之人,他的法子是打得对方没话说。

    看着这么多人,沈聪眉峰微蹙,寒着脸,刀疤身后的人蹭蹭上涨的火气顿时没了,耷拉着耳朵,犹豫不决的看着刀疤,刀疤也愣住,他不害怕沈聪,上前锤了下他肩头,语气略有抱怨,“当初就该将卫洪收拾了,瞧瞧他做的事儿,老子不打得他满地找牙,还以为老子是好欺负的呢。”

    沈聪抬眸,面无表情,刀疤心虚,三言两语将事情来龙去脉说了,赌场进项每年给木老爷,剩下的大家伙分,卫洪的做法明显影响了兄弟们拿钱,尤其眼瞅着快封山了过年了,他也跟着急躁起来。

    “先回去,铺子的事儿,韩城带着人去收钱,告诉他们自己好生想清楚了,仗着那边给的钱少偏向那边,往后,出了什么事儿再请这边出马,我们拒之不管,至于将来,也自生自灭,和顺风赌场没有半文钱关系。”沈聪冷冷的交代完,韩城精神一震,听沈聪话里的意思,并不是像卫洪妥协了,振奋道,“好的。”

    说完,叫上五六个人走了,目光落到李杉身上顿了顿,沈聪摆手,直接点了李杉的名字,“杉子也跟着去。”

    李杉不可置信的抬起头,眼眶竟有些湿润了,沙哑道,“好。”

    从沈芸诺受了惊吓后,赌场的人看他的目光让他觉得别扭,养伤那段时间不觉得,后来,隐隐听着几人说他故意拖沈芸诺后腿害沈芸诺被抓住,他满脸受伤,他不是傻子,前后联系韩城的态度也明白,韩城也怀疑那日他是故意的,他便不怎么出门要债了,平时待在赌场,收拾桌椅凳子,帮着打杂,这会听沈聪叫他的名字,分明是信任他的意思。

    韩城并未多说什么,带着人,很快拐过院墙不见了人影。

    刀疤搂着沈聪肩头,脸上怒气尽消,“卫洪仗势欺人,这回不给他点苦头,将来怕会得寸进尺,你到底怎么想的?”

    “不是时候,进去再说。”

    刀疤点头,进屋后,等着沈聪解释,“上回如果不是你说放他一马,老子带着人把张家卫家里里外外翻一遍,不怕找不到人,顺风赌场想这会哪有他的事儿。”

    “你以为卫洪身后没有靠山?”沈聪坐在凳子上,立即有人倒茶,沈聪抬头问道,“骆驼呢?”

    说起这个,刀疤来气,“别提他了,最近和一小姑娘缠到一块了,甚少来赌场,女人乡温柔冢,我算是明白了。”刀疤翘着二郎腿,将骆驼和那小姑娘的事儿说了,其实也没什么好说的,要债途中,骆驼翘着人家小姑娘有两分姿色便动了心思,死皮赖脸凑上去,可能对方家里不同意,这会儿天天往人家家里跑讨好未来岳母岳父呢。

    刀疤不想谈骆驼,端直身子,严肃道,“卫洪背后哪有什么人?他得罪温老爷,温老爷说了抓着卫洪要把他送去县衙。”温老爷和县衙的人有关系,不知温老爷有,木老爷也有,否则,依着两家赌场做的事儿,县衙早就派人将赌场端了,知县老爷也不是个好的,见钱眼开,不过那些不是他们该过问的,有自己的日子过就好。

    沈聪并未过多纠结骆驼的事儿,手转着手里的碗,反问刀疤道,“如果当初温老爷下令要把你送去县衙,你怎么办?”

    刀疤没有多想,“还能怎么办,收拾包袱走人啊,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路引我随时备着呢。”说到这,刀疤若有所思,看了眼外边,没有人在门外探头探脑,路引是他们能去其他地方的关键,早几年,沈聪未雨绸缪,偷偷办了三张路引,他们仇人多,哪天活不下去了,靠着路引能光明正大离开不被盘查,赌场里,就他和沈聪有,这时大张旗鼓的说出来,若被人发现,或许连最后的机会都给堵住了。

    沈聪不计较他嗓门大,缓缓道,“咱都能想到往外边讨,卫洪却冒死留下来,你猜是为何?”起初,沈聪以为卫洪逃走了,并没当回事,在赌场混久了,自然而然懂得为自己留条后路,他早些年就看明白了,卫洪年纪大,在赌场多年,哪会不清楚其中利害,却冒险留下来,不是卫洪不怕死,而是他笃定有翻身的机会,“亏得你没下手,否则,这会你该遭殃了。”

    刀疤不明白,“老子真对他下手,要他连还手的余地都没有。”

    沈聪挑了挑眉,抿了一小口茶,皱眉道,“这茶是昨天剩下的?”放下碗,没再动,卫洪受温老爷器重背后还有原因,沈聪不紧不慢说给刀疤听,刀疤睁大了眼,“不会吧,他竟有这个能耐?”学沈聪喝了一大口茶,随即全吐了出来,碎骂道,“是没钱了还是怎样,这茶都坏了。”

    沈聪不动声色,“否则,这么大的事儿为何温老爷不计较,刘柄明明立了大功反而被温老爷处置了?”沈聪顿了顿,“不过是我猜测的。”

    刀疤信他的话,“你素来心思敏锐,从没看错过人,该是没差了,你说木老爷身边,卫洪会不会也有人,难怪早些年木老爷和温老爷不相往来,今年改了性子,称兄道弟的,若真是卫洪在背后搞的鬼,我们怕是有麻烦了。”

    沈聪垂首沉默,想了想,道,“今年卫洪玩不出其他花样,顺风赌场杂事多,温老爷放过卫洪,可赌场少的银子卫洪得填上,自顾不暇。”

    刀疤点头,挪了挪凳子,朝外边瞅了眼,问起另外件事儿,“上回你说咱赌场有包藏祸心之人,到底是谁,老子把他抓出来,保管要他半死不活。”

    “再等等,卫洪那边会有动静的。”沈聪别有用意的看了眼刀疤,一字一字顿道,“咱多少年的交情,兄弟们也同生共死,别瞎怀疑人,你心里藏不住事儿,容易惹麻烦,什么事儿听听韩城的,方才那番话你说给韩城听,多少年的思想,别让杉子寒心。”

    刀疤有心多问两句,怕坏了沈聪的事儿,又忍住了,想到赌场给沈聪准备的年礼,起身回屋,背了个背篓出来,笑呵呵道,“这是兄弟们孝敬你的,对了,明年可以多做几扇门,韩城他们出门要债,专门挑其中的门撞,你的门卖得不错,可以做小扇点的,院子门大,房屋的门稍微小些。”

    沈聪让他们不遗余力的想法子将门卖出去,还是韩城想的办法,出门要债,瞅准了机会就踢门,那些门有些年头了,一脚下去便坏了,他也不给对方机会,随口就让兄弟们把门装上,开口要钱,还不出债不要紧,门的钱得立马兑现,一来二去,有些人家的门都换了好几回了。

    长此以往,卖门能挣不少钱,虽然,要债还抬着门,多少有些不合事宜,不过能达到目的就好,和沈聪说了,拍着胸脯道,“这法子好吧,那些人舍不得花钱换门,我就给他们这个机会,还能吓唬人。”

    沈聪抬手在他头顶敲了下,刀疤以为沈聪不高兴,谁知,沈聪勾着唇,嘴角缓缓扬起笑来,“做得不错,明年的事儿明年再说,过年后和兄弟们来家里,大家团年,家里没有走动的亲戚,你嫂子也无聊,你们去了,给家里添添喜气。”

    刀疤笑得合不拢嘴,“那好,阿诺妹子厨艺好,光是想着她做的饭菜我就流口水了。”

    走的时候,许多人出来和沈聪道别,刀疤搂着沈聪肩头,一一将人拽开,“走远点,别想着过来攀交情啊,该干嘛干嘛去。”

    沈聪想起邱老爹背篓里的肉被偷了,让刀疤得空把肉拿回来,刀疤气得握紧拳头,指节咯咯作响,“好小子,邱叔的主意他们都敢打,小五,小五出来,去镇上给我把刘二他们找出来,谁今天偷了块猪肉,给我拿回来,竟然把心思动到聪子头上,那帮人是不想活了。”

    小五找着事儿做,开心不已,其他人也跟着小五出了门,沈聪许久没来赌场了,大家兴奋不已,留沈聪下来吃饭,刀疤也有这个心思,拽着沈聪往回走,“下午再回,等小五他们把肉拿回来,中午咱兄弟聚聚。”

    小五回来得快,五六个人,人人手里提着肉,“聪哥,你瞧瞧哪块肉是你的,刘二他们收获颇丰,肉全在这里了,还有糖包,瓜子,你要啥,和我们说声,都给你拿回来。”

    沈聪哪记得住是哪块,顿道,“给他们拎两块回去,让他们以后眼睛放尖点,别见人就往上凑,下回再被我瞧见,就不是这般简单了。”

    小五点头,挑了两块小的给刘二他们还回去,剩下的装在旁边背篓里。

    晌午,韩城才带着人回来,摊开手里的钱,吐出口浊气道,“聪哥的话管用,好几家掌柜的虽然犹豫,不过仍然给了银子。”说着,把钱递给沈聪,沈聪看都不曾看,径直让刀疤收着。

    沈聪在,大家伙情绪高涨,不嫌冷,将桌子放到院子里,以茶代酒,吃得不亦说乎,吃到一半,看骆驼从外边回来,刀疤热络的招手,“赶紧过来,今天聪子来了,你小子真是整天不办正事儿是不是?”

    骆驼来赌场是木老爷的意思,起初大家以为他是木老爷的亲戚,骆驼说他跟人打架快死了是木老爷救了他,救人一条命送佛送到西,木老爷便让骆驼来场子混口饭吃。

    骆驼似是没料到这么多人,神色一怔,随即,脸上堆满了笑,“最近这些日子忙得不可开交,毫无进展,刀大哥就别再取笑我了。”站在沈聪身后,规矩的叫了声,“聪哥。”

    沈聪表现得不冷不热,“坐下吃饭吧。”

    刀疤踢他一脚,“还不赶紧抬凳子去。”

    边上的韩城瞧着沈聪阴郁面色,再看回屋的骆驼,神色若有所思,那件事他怀疑是李杉做的,无奈一直抓不到把柄,而吃饭前,刀疤叮嘱他别怀疑多年相处的兄弟,还说这话是沈聪说的,赌场这两年没有来人,即使来了都是些半大的孩子,不成气候,他一直想不明白,看到骆驼了才好似有人醒悟,赌场里如果有新来的人,就是骆驼了,来赌场三年多了。

    骆驼出来,韩城便收回了目光,瞅了眼边上低头默默吃饭的李杉,目光复杂。

    这边吃得热闹,另一边,邱艳和沈芸诺刚收拾了碗筷,肖氏来了,下着雪,肖氏肩头飘了不少雪花,站在院门口,一脸是笑,“今天我也去镇上赶集,怎么没瞧见你们,早知道,和你们一块了。”

    她和杨氏去镇上置办年货,出城门后听说邱老爹和邱艳坐着牛车回去了,还是沈聪给的钱,肖氏懊恼不已,如果她和杨氏手脚麻利些,和邱老爹一道,也能顺便搭个顺风车。

    邱艳哪看不出肖氏心底的想法,从灶房探出半个身子,晃了晃湿哒哒的手,“什么事儿二伯母进屋再说,我和阿诺洗碗呢。”邱老爹买的肉被人拿了,只得去村头买了块大的,一半过年吃,一半等邱艳和沈聪初二回娘家吃。

    肖氏眼神往屋子里瞧,听说邱老爹背上的背篓装满了东西,应有尽有,她想着那得花多少银子啊,想瞧瞧有没有可以立即拿出来吃的,尝尝味道也好,听了邱艳的话,她不情不愿往灶房走,向邱艳打听道,“听说四弟买了两背篓东西,怎么不挑个担子,背篓能装多少?”

    邱艳回灶台边,试了试锅里的水温,提醒沈芸诺不用放柴了,正欲回肖氏的话便听她一惊一乍道,“怎么洗个碗还烧水,废柴,不是浪费吗?”

    吓得邱艳手里的碗掉了下去,捡起来继续洗,道,“天冷,洗冷水怕长冻疮,我瞅着柴房堆得柴火多,够着呢。”邱艳说的实话,秋收前后,沈聪去山里砍了许多柴回来堆着,平日邱老爹一个人在家,用到明年夏天不成问题,加之,今年收完玉米的玉米芯还搁着没烧呢,家里不缺柴。

    肖氏仿佛恍然大悟,“瞧着我这记性,忘记聪子干活速度快,砍柴也是个中能手。”秋收后,大家争先恐后的去山里割草砍柴,才发现,头顶能够着的树枝许多被沈聪砍了,沈聪干活一个顶两个,更别说还有两天,沈聪那帮兄弟过来帮忙,山里的柴被他们抢了好多。

    想到这,肖氏心里泛酸,家里就邱老爹的女婿都快赶上儿子了,什么活都抢着做,在外边认识一帮兄弟,人多力量大,他们全部过来帮忙,邱老爹田地的活估计一天都忙完了,“对了,怎么就你和阿诺,聪子呢?”

    “有点事儿,下午才回来了,二伯母来可是有事儿?”

    “我能有什么事儿?天气冷了,又快封山了,你大堂哥回来,家里多个人照应,我闲下来就这家坐坐那家逛逛,对了,你知道吗,你月堂姐又回来了?”说起大房的事儿,肖氏眼睛都亮了,邱艳哭笑不得,故作好奇道,“哦,是给大伯母送年礼回来的?”

    “隔过年还有近两个月呢,王家什么时候这么早的会让她送年礼回来,还不是在王家和王田娘吵架了。”说起邱月,肖氏撇嘴,也是前些日子她才知晓王旭中意邱艳,当初频频来青禾村是为了邱艳,可惜她两个女儿长相一般,否则,倒是可以考虑嫁进王家,如此一来,里正的位子可就是她家的,奈何,她没有这个福气,忍不住叹了口气。

    “怎么了?”

    肖氏拉回思绪,摇摇头,道,“没什么,想着你二伯母是个没福气的罢了,月儿嫁给王田也有三年了吧,肚子迟迟没有动静,王家那边估计想休妻了呢。”肖氏不是看邱月不顺眼,而是她在严氏手里栽过跟头,邱月像严氏,心思也是个深沉的,王家想休妻,估计不能,王田跟着邱月回来的,两人收拾了包袱,像是要在邱家长住。

    肖氏和邱艳说了,忍不住向邱艳打听她和王旭的事儿,沈芸诺在,有些话不好问,肖氏支开沈芸诺,“阿诺,我陪着艳儿吧,天冷,屋里烧着炕暖和,你赶紧回屋去,别着凉了。”

    沈芸诺看出她有话要说,笑着点头,径直出了灶房,人走了,肖氏才凑到邱艳耳朵边,“听说王秀才弟弟王旭对你有意思,当初你怎么就没答应呢?王家家世难道还比不上什么都没有的沈家?”

    邱艳转身看了眼窗户外,沈芸诺进了屋子,该是没听着这话,目光略冷的扫过肖氏,“二伯母说什么呢,亲事向来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听我爹的,难不成我能自己做主?”

    肖氏不知所谓的耸耸肩,恨铁不成钢道,“你也是个傻的,你爹当时看不清,你就该劝着,王旭长相斯文,待人随和,有什么不好?”邱老爹看重沈聪为了什么她栽清楚不过,无非是怕其他人打他手里田地的主意,为自己找个守住田地罢了,沈聪那种恶汉,谁得罪得起?

    她撇撇嘴,没有将心中所想告诉邱艳,问邱艳,“王旭对你可还要心思?”

    “二伯母说什么呢,王夫人张罗着给他说亲呢,我和阿诺□□子过得好好的,两不相干,有什么好混为一谈的?”

    肖氏不相信,邱老爹过生,王旭巴巴过来分明是有讨好的意思,依着邱月的心思,哪会不早不晚刚好在邱老爹生辰那天,她抵了抵邱艳胳膊,“我瞧着王旭对你还有心思,你好好想想,王家家境好,嫁过去一辈子吃穿不愁,王旭为人老实,虽说气势不如聪子,容貌两人可是不相上下。”说这话的时候,肖氏脑海里浮过沈聪清冷沉寂的脸,不得不承认,王旭各方面都不错,然而在沈聪跟前总觉得差点什么,视线落在邱艳修长的睫毛上,认真思索着,待见邱艳转身把碗放进碗柜,她才如醍醐灌顶,明白王旭差了什么。

    和沈聪相比,王旭更像不谙世事的少爷,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那种,沈聪则不同,做饭洗衣服干农活样样不差,在王旭跟前,经历过的事情多,浑身散发着沉稳,遇事处变不惊,王旭在他跟前反而显得有些小家子气了。

    瞧邱艳出了门,肖氏急忙追过去,“艳儿,你月堂姐……”话没说完,便看她口中的邱月正站在门口,眼眶通红,像是哭过的样子,说人坏话被抓了现行,肖氏面色悻悻,“月儿来了,快进屋坐,吃过午饭没,我刚从集市上回来,还没来得及吃饭呢。”

    邱月面色憔悴,缓缓进了屋,“我找艳儿有话说,二婶能不能先回家吃饭?”

    肖氏面色一僵,看了看日头,估摸着杨氏做好饭了,点头道,“成,你们堂姐妹如今都说亲了,好好说说话,二婶下午再过来。”虽然她迫不及待的想留下来听听邱月想和邱艳说什么,可碍于邱艳开了口,她留下确实不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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