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岩网 > 画爱为牢 > 第36章 执子之手(1)

第36章 执子之手(1)

推荐阅读:深空彼岸明克街13号最强战神渡劫之王天下第一万族之劫重生之都市仙尊好想住你隔壁特种奶爸俏老婆妖夏

黑岩网 www.heiyanbook.com,最快更新画爱为牢最新章节!

    简银河拖着一箱行李出现在“和苑家”的大门口时,里面正招呼客人的简树峰大吃一惊。他瞪大眼睛,愣了两秒,就赶紧从屋里出来,“老姐,你这是?”

    “回家啊。”她一脸轻松。

    “你辞职了?”树峰看见她的行李。他比她的直觉还要敏锐。

    简银河伸展一下手臂,答非所问:“还是家里好。”

    “姐,你怎么回来也不提前告诉我一声。”

    “回来投靠你,怕你不乐意,所以干脆先斩后奏。”

    简树峰丢下几个顾客,跑出来帮简银河搬行李。行李箱有半个人高,他不知道她是怎么把它带回来的。“姐,你好歹通知我一声,我去接你嘛。”

    简银河一笑,“瞧你这段时间过得应该不错,下巴都圆了一圈。”

    树峰摸摸自己下巴,“是吗?”

    “胖点儿多好。”

    “倒是你,瘦得快没有了。都怎么搞的?”他责怪似的,其实是心疼。

    “所以回家来吃你做的饭,也许还能胖回去。”简银河指指店里面,“有人要买东西。”

    “姐,你进来坐一会儿,我招呼完就关门回家。”

    “不用了,我先回家等你。”

    小城傍晚的夕阳是通透的,罩着一大片陈砖旧瓦,护城河石桥上波光粼粼,放眼望去,全是岁月。简银河沿着河堤石板路走着,每一家窗户都是橘色灯火有嘈杂的电视声或人声交叠着飘出来,炊烟总是伴着最丰富的家常油烟香气——这才是生活。这些鲜明慵懒的热闹让她觉得安心,人不管出走多久,最后让自己安心的地方总是自己的故乡。

    走上石桥,夕阳最后的余光拖长她的影子,她站在桥上有了一种忽然沉陷进去的岁月感。这里的日子叫做日子,她从前一直奔波停不下来,连故乡夕阳的颜色都忘记了。上一次在这里看夕阳炊烟是什么时候?久远得她都不记得了。护城河里的水仍旧是清凌凌的碧色,只比以前深了一些,深的那部分是小城居民常年积累的日子。

    家里那条巷口,她看见一个身形佝偻的老人在收地瓜干。她认出那人,叫了声:“秦阿婆!”

    秦阿婆抬起头来,仔细辨认了一番,既惊喜又激动地叫她:“呀,银丫头回来了!”她放下手里的大簸箕,走近来握住简银河的手,“哟,怎么像是瘦了!让我看看……还是那么漂亮啊。银丫头怎么有空回来?”

    “想家了,就回来了。”简银河笑着说。

    “是想你弟弟了吧?”秦阿婆苍老的眼睛里浮起一丝怜惜。多少年前,她看着他们两姐弟相依为命,到现在一个个自立,真不容易。

    简银河反握住秦阿婆的手,“也想您嘛。”

    阿婆笑起来,“这孩子,阿婆也想你!”

    “您身体还好吧?”

    “身体好着呢,今天还跟老头子去集市卖地瓜干。十斤重的东西我们老两口可是背了几里路去的!”秦阿婆满心自豪,“对了,吃饭没有?在大城市想不想念阿婆的鸡肉炖粉条啊?”

    “想,当然想。想起来就馋。”

    “那你进屋坐坐,我去给你做!”

    “阿婆!”简银河拉住秦阿婆,“过两天吧。我先回家收拾收拾,这么晚了您也累了,要早点儿休息。”阿婆还要坚持,她端起地上的大簸箕,“这个我帮您搬进去。过两天一定来吃阿婆您的鸡肉炖粉条!”

    简银河把簸箕放进院子,秦阿婆叫她等等,踩着小脚跑进屋里拿出一包晒干的地瓜片,“这是新近做的,最嫩的一包,拿回去跟小峰一块吃。”

    地瓜干用旧报纸包着,十足的年代感。简银河接过来,“谢谢阿婆。”果然是故土故园,随处都是家的感觉。

    小巷两边的青砖老房都生了青苔,大半住的都是老人孩子,这里的时间比别处都要慢。简银河走到自家门口,红铁门比先前旧了,门把手上的铜绿还是原来的形状。她以前每次回家都匆匆忙忙,从没有细看过这里的一砖一瓦,如今她彻底停下来,退出,归来,才发现一切都从她记忆深处跑出来,让她体会到一种奇异的“新”,连那种陈旧沧桑的岁月感都是全新的。

    她推门进去,院子里有一株腊梅顶着寒冬开出几朵红花,另外几株植物是凋零的,她仍能分辨那是从小陪伴他们的月季。墙角停着一辆旧的山地车,是树峰户外运动的老伙伴。走进屋子,打开顶灯,到处一尘不染,玻璃是锃亮的,看上去树峰没少打理这个家。她推开自己的房门,迎面而来的是一股熟悉的陈旧家具和衣物的味道。床上被子和枕头整整齐齐,树峰应该是常常在整理这个房间,当真觉得她会随时回来?

    简银河把窗户推开一点点,躺在床上觉得真舒服。冬夜里的风渗进老房子,并没有多少凉意,老屋的冬暖夏凉,是再豪华的住处也比不了的。房子跟人之间总有着微妙的关系,像一个怀抱。而且,似乎在这里度过的那些少年时代,才算是“日子”。十八岁那年离开老屋,外出求学、谋生,到现在将近十年,十年下来恐怕也就两个字——寂寞。如果没有爱过,也许还不会体会到这两个字。她闭上眼,想起那天大雪,她在雪地里站在纪南对面,那一刻的心境几近空白,现在回想起来竟像是一场梦。

    但梦也是深刻真实的,她发觉自己的两行泪已经流到了发梢。

    迷迷糊糊中,她听见外面铁门被打开,在半梦半醒之间也能分辨出树峰的脚步声。她疲倦得不想醒来。树峰来到她房门口,轻轻帮她熄了灯,关上门。

    清晨天光还微暗,树峰已经起床熬了一大锅粥,出去买来油条、米酒。皮蛋粥的香气让简银河忽然醒来,她意识里恍惚飘过一阵纪南的气息。她起床到门口,看到那锅皮蛋粥,才知道是自己产生幻觉了。

    “老姐?”树峰叫她。

    她回过身来,“嗯。”

    “姐,你怎么又发呆?”

    “哦,”她走到桌边,“好香的粥!”

    “馋吧?就知道你馋这两样。”

    她摸摸树峰的头发,还像小时候那样。他反过来伸手搭在她肩膀上。成年后的树峰比她整整高一个头,但在她心里总还是那个没有长大的弟弟。

    吃过早饭,天色还是清晨的样子,树峰披了件大衣就出门了。树峰一句也没有提过纪南,因为血脉相连带来的默契,他很早就察觉到他们之间的变故吗?

    中午她做了饭送去“和苑家”,树峰正在给一个中年客人介绍梨花木的小雕塑,看到她进来,那客人说:“真幸福,还有女朋友给你送饭。”

    树峰一脸笑,“那是我姐姐。”

    客人点点头,“怪不得有一点儿像,还以为是夫妻相。”

    树峰凑到简银河耳边,促狭地说:“听到没有,说我们有夫妻相。”

    “你还得意了!”简银河笑着拍他一掌。

    小店对着老护城河的石桥,午后阳光让木头屋檐散发出一种陈旧丰富的味道。小店的所有物件都是树峰精挑细选的,客人来了树峰总是很认真,对待这份生计,他心无旁骛。简银河看着他忙里忙外,真希望他可以这样简简单单地快乐到老。

    晚上,姐弟俩一起做了葱饼。以前他们相依为命,没有可吃的,只好用葱花做煎饼吃,一吃就是好几年,现在再去做,葱饼并不是苦,反而是那段少年时光的最踏实的印证。艰难的环境不是他们可以选的,在穷苦日子里过出一点儿葱花香,最简单,也最叫人怀念。

    “还记得吗?”简银河说,“那年过中秋节,你想吃葱饼,不巧家里没有葱,你去赵婶的园子里挖了几棵葱,被赵婶发现了。”

    “结果赵婶不但没把我当小偷,还招呼我们俩吃了一个星期的鸡蛋面。”树峰想想,又发笑。

    “回想起来,那个时候真的是苦。”简银河把刚出锅的一盘葱饼端起来凑近一闻,“还是那个时候的味道……真奇怪,食物味道好像是记忆里最不会消减的东西。”

    “那……人呢?”树峰冷不丁问道。

    “嗯?”

    “我昨晚听见你在梦里叫一个人的名字。”他只差说出那个名字是“纪南”。以姐弟之间的默契,他原本不该提及,但他又不忍心姐姐在自己面前装作什么都没发生。她一向坚忍惯了,习惯什么事都自己扛。他真想帮她全部揽下。

    简银河有瞬间的失神,回过神,她敷衍地说:“你听错了。”

    “姐……”

    “我去送几个葱饼给秦阿婆。”她匆匆端了一盘饼就往外走。走出门了才觉得浑身疲倦。在逃什么呢?一份平静的情绪有那么难吗?为什么到了现在,只要一提到纪南,她还是会无所适从?连心底突然生出的痛都是真切的。她想起潘奕夫对她说过的,你需要的是时间。放下一个人也是,需要的只是时间,别无他法。

    简银河把葱饼交到秦阿婆手里,阿婆笑眯眯的,直说“还是银丫头孝顺,这么晚做了饼还给我拿过来”,咬一口,又说,“还是好些年前的味道,丫头真是能干。”

    她陪着阿婆坐了一会儿,天更凉了。回去的时候,夜空里星星点点,跟儿时的星空一个样,高而远,只有干干净净的小城、小村镇才可以看见。

    这个冬天晴了很久,快要除夕的时候才又下了一场不薄不厚的雪。姐弟俩每天轮流看店,做饭持家,渐渐地也像是在过日子了。秦阿婆叫他们去吃鸡肉炖粉条的时候,偶尔会问起“小峰找没找对象啊”或是“银丫头也不小啦,怎么还不急”。每到这时,树峰就会岔开话题,插科打诨转移视线。简银河有一次也问他:“你该谈一场恋爱了吧?”他却满不在乎地说:“老姐还没嫁人,我怎么放心谈恋爱?”仿佛他是长辈,她倒成了小孩。

    简银河有时候也问自己,这样毫无欲念、平平淡淡地过日子,真的叫做过日子吗?对她来说是麻木还是超脱?她有时候从梦里醒过来,清清楚楚记得梦里纪南的样子。从前她做梦从来不清晰,现在关于纪南的梦境却越来越清楚。离了他那么远,今后的人生恐怕也不会有他一份,但仿佛是离得越远,念想越深刻,她恨不得自己患失忆症。

    临近除夕的一天下午,简银河接到一通电话,竟是潘奕夫打来的。

    “最近好吗?”潘奕夫问。

    “挺好。”她笑问,“你呢?”

    “我在找‘和苑家’。”

    “什么?”她一时没反应过来。

    “你们的小店‘和苑家’怎么走?我现在在护城河边,一个人走了好久,硬是没找到地方。”

    简银河吃了一惊,“你过来了?现在人在哪儿?”

    “那座‘咸丰桥’上。”

    “你等我一下,我来接你。”

    简银河挂了电话就去咸丰桥,果然看见潘奕夫站在桥头,薄薄的夕阳下他不知在看着什么地方。

    “潘奕夫?”她从背后叫他。

    他转过来,释然一笑,“还以为今天会白来一趟。”

    简银河笑道:“怎么突然会过来?”

    “我是个闲人。闲人就是有事没事会到处闲逛。昨天晚上突然想来看看你,今天就来了——你不介意吧?”

    “怎么会!”

    “想你应该也没有什么负担。”他那次曾经对她表白,后来总觉得见面有点儿局促,没想到是自己太多心了。

    “对于你,我向来没有什么负担的感觉。是不是太不客气了?”简银河歪着头看他。

    “是有点儿不客气。”他忽然觉得又一阵心动。活到快四十岁的年纪,居然头一次这样被所谓“爱情”刺激。在某个瞬间决定下来,就驱车五六个小时来看她,他自己都无法回避已经爱上她这个事实。

    简银河问他:“还没吃饭吧?”

    “嗯。”

    “想吃什么?”

    “有没有什么……夜市之类的?”他忘记了曾经说要吃她的“私家菜”。

    简银河点点头,“我带你去我们这儿的夜市街。”

    他们从闹市巷子里穿过去,转个弯到达一条幽静整洁的小巷,闹市中的桃花源。两边是古老的青砖木檐房屋,每家大门口都有一个柜台,售卖一些食物和纪念品。简银河带着潘奕夫到一家海鲜店,门口的冰柜里冰镇着一些海产品,店里店外的炉火都烧得很旺,旁边的大榕树没有经过修整,垂落下的枝丫被火苗照得有另一番意境。菜牌是挂在室外的,木刻的小篆,排开布满半面墙壁,古色古香的。简银河让潘奕夫点些吃的,他站在出菜牌前面出神了半天,没有一点儿主意。她只好代替他点菜。

    他们在榕树下坐定,潘奕夫左看右看,“这里真不错。”

    简银河说:“你好像没下过凡间似的。”

    潘奕夫笑了,“这里哪是凡尘?分明是仙境。你每天的生活,该有多少人羡慕。”

    “是吗?”简银河言不由衷地笑了。这段日子是她过得最平静的,白天平静到没有多一点儿的悲和喜,只是梦里会有纪南。昼夜之间,情绪差了太多,或者不能称为平静,只能叫做麻木?

    上过菜,潘奕夫拿起筷子,饶有兴致地说:“看上去都很美味。”

    简银河帮他蘸好一块生蚝放到他碗里,“恐怕没有海边的味道鲜,但也很不错了。”

    “谢谢。”潘奕夫吃了一半,问简银河,“打算在家里长住下去吗?”

    简银河愣了愣,她其实从没仔细考虑过这个问题。或许在家里长住下去到最后会什么都不在乎,那倒是真正平静了。又或许过一段时间她能够放下该放下的一切,重新上路,那么这段日子对她来说也就变成一段插曲。人的意志永远在变,浮沉之间,从来无法掌控。半晌,她说:“过一天算一天吧。”

    潘奕夫见她实在言不由衷,就没有再问下去。简银河的个性,优柔之中更多的是坚忍,外冷内热,本身像个故事。他一直自以为读懂了她,她对爱情的执念,是他喜欢她的一个缘由,她面对感情缺失时的坚强洒脱,是他喜欢她的另一个缘由,至于第三个缘由,也许只是她身上的并非嗅觉意义上的气息,很微妙的,从他们第一次见面他就体会到了。有时候在半夜他想念海秋的时候,突然想起还有个简银河,他心里的那块缺憾就仿佛被弥补了一部分。尽管他们只能做朋友到老。

    吃完晚餐,简银河问潘奕夫要不要去她家里坐坐,他却说:“我该走了。”

    “才来就走?”她出门的时候甚至还交代树峰在家准备一个空房间给潘奕夫住。

    “饭也吃了,夜市也逛了,今天收获不小。”

    “现在回去太远了,还是住一晚吧。”

本站推荐:秦城苏婉小说陆峰江晓燕都市隐龙叶辰叶尘池瑶孽欲青春叶辰肖雯玥叶辰萧初然小说神婿叶凡叶尘池瑶小说顾芒陆承洲

画爱为牢所有内容均来自互联网,黑岩网只为原作者苏俞的小说进行宣传。欢迎各位书友支持苏俞并收藏画爱为牢最新章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