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岩网 > 嬿婉及良时 > 63|事败

63|事败

推荐阅读:深空彼岸明克街13号最强战神渡劫之王天下第一万族之劫重生之都市仙尊好想住你隔壁特种奶爸俏老婆妖夏

黑岩网 www.heiyanbook.com,最快更新嬿婉及良时最新章节!

    这次的弘文阁讲书, 既有诸多名宿列席, 更有此次春闱举子出场,地点又不是设在官寮,风声一传出去,便引得许多人前往观望。

    ——万一真从其中挑拣出几个无能之辈,那才叫好玩儿呢。

    抱有这种看笑话心思的人, 是最多的。

    张英作为此次春闱的总考官, 这样的场合, 自然是要亲自下场坐镇,承安被圣上吩咐协理科举舞弊案, 又是皇子身份, 也在他身边占了一个位置。

    今早辰时一刻,弘文阁外的两面巨鼓擂响, 直震得人心生波澜——讲书开始了。

    此事张英与承安曾联名上书圣上, 他自是知道的。

    是以哪怕今日无朝,他也早早醒了。

    锦书倒是看得开, 说不去管便不去管,圣上时她便合眼睡着, 如此静默了一阵儿,竟还是没有动静。

    圣上心中不觉有些钦佩, 见她眼睫低垂, 睡得正好,也没有去搅扰,只顺势将她揽的更紧些, 一道合上了眼。

    而在弘文阁内,承安正坐在张英身侧,低垂着眼,聚精会神的听场内说话,静默如一尊雕像。

    张英更是沉稳,面色不露丝毫痕迹,笑意恬淡而温和。

    如此听了小半个时辰,到了场中名宿考校学子的时候,二人才齐齐正容,抬眼去看。

    承安这几日在宫外,往姚家跑的多些,对于姚轩也有所了解,更能明白锦书前些日子的淡然,究竟有什么样的底气支撑,所以见他第一个被问到,也丝毫不显担忧。

    这些日子以来,外边儿对于姚轩的争议是最大的,这会儿周遭人听他不慌不忙的说完,言之有物,条理明晰,心中已是叹服,再见那名宿含笑颔首的模样,更是钦佩,不知不觉间,连质疑声都少了好些。

    承安没说话,张英也没说话,只坐在上首,沉默的做个泥塑观众。

    如此几位名宿过去,诸位举子皆是表现不俗,显然并非庸碌之辈,周遭围观之人的神色也从质疑,顺理成章的转为钦佩。

    在这期间,张英始终面不改色,沉稳的很,待到剑南道出身的李载登场时,他才低着头,发出低而短促的一声笑。

    “张大人,”承安被他笑的心头一突,不由侧目看他:“有何指教?”

    “殿下客气,”张英低声笑道:“指教不敢当,只是见了故人,发出一笑罢了。”

    “故人?”承安目光在李载身上一扫而过:“张大人,认识李先生吗?”

    “倒也算不得认识,”张英目光微深:“几年前在汉阳,曾经有过一面之缘。”

    他这句话说的有些莫名其妙,承安在脑海中转了几转,才反应过来。

    他毕竟还年轻,耳目也少,自然不必张英这等老臣消息灵敏。

    若是圣上在这儿,随即便会反应过来,能够叫张英这位权臣与李载这位名士同时出席,且还是在汉阳之地的盛会,只会是萧氏一族的家祭。

    张英的意思是,现下这位坐场上的李载,极有可能……是站在萧家那边的。

    不易察觉的看一眼场中的姚轩,承安正色起来。

    “——巧诈不如拙诚,惟诚可得人心,若行诡道,反而徒惹人笑。”

    李载登场的第一句话,便是出自韩非子,加之他面上微微哂笑之色,平白叫人多思。

    别人还未曾反应过来,他前边登场的几位名宿面色便是一变,目露不悦之意。

    都是千年的狐狸,一群人也是时不时会见的,说的粗俗点,一撅尾巴,就知道对方要拉什么屎。

    李载似是而非的说上这么一句,分明是暗指前几个人放水,帮着别人过关,如此一来,这几人脸色会好才怪呢。

    听出来的不仅仅只有这几人,场中其余人也察觉几分,不觉生出几分狐疑——这些举子们此前答得这样好,总不能是事先跟名宿大家们串通好了,做戏给人瞧,安定民心吧?

    这念头一升起来,席间人顿时窃窃私语起来。

    “肃静,”张英示意纠仪御史出声:“无故喧哗者,逐之出,场内不得高声!”

    官方的威慑力总是有的,能够入内的自然也不是平头百姓,刚刚喧闹起来的会场旋即安静下来,一双双眼睛不约而同的在李载与姚轩身上打转,等着得个分明。

    李载笑了一笑,对于自己造成的局面混不在意,抚了抚下颌胡须,继续讲说起来。

    姚轩听他先前一句,心中便有所悟,只是早有准备,倒也不在意,聚精会神的细听,静待接下来的询问。

    李载讲说的时间不长,较之前几人更短些,初一说完,便转向坐在一侧的姚轩,沉声问道:“爱臣太亲,必危其身;人臣太贵,必易主位;主妾无等,必危嫡子;兄弟不服,必危社稷;

    臣闻千乘之君无备,必有百乘之臣在其侧,以徒其民而倾其国;万乘之君无备,必有千乘之家在其侧,以徒其威而倾其国。

    是以奸臣蕃息,主道衰亡。”

    他面色平和,只是目光隐约讽刺:“韩非子此言,于今日较之,如何?”

    此言出自《韩非子,爱臣第四》,讲的也是韩非子一贯的主张。

    只是,李载问的题目,却是诛心。

    太过于亲近,所以造成灾厄,有意无意的,似乎是在指代备受宠爱的中宫,以及接连被加恩的姚家。

    “奸臣蕃息,主道衰亡”八个字,对于臣子而言,哪一个不是万丈深渊?

    更不必说,李载明晃晃的问出来——于今日较之,如何。

    一时间,场内一片寂寂,轻不可闻的呼吸声中,所有人齐齐望到了姚轩面上,带着或探究或担忧或幸灾乐祸。

    姚轩目光无波无澜,颔首向李载致礼,同样以韩非子之言还击:“目失镜,则无以正须眉;身失道,则无以知迷惑。先生请恕学生失礼——以古道论今事,本就虚妄。”

    “法者,天下之公器也,变者,天下之公理也,人主无威而重在左右,今上圣明,何至于此,”他神情凛然,反问道:“先生以为如何?”

    “佩服,”李载听他引韩非子之言,依次反驳过去,也不反驳,只是眯着眼睛一笑:“早就听人说你善辩,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确实厉害。”

    “以人言善我 ,必以人言罪我,”姚轩同样一笑:“先生谬赞,学生愧不敢当。”

    因为别人的话赞誉我,必然也会因为别人的话而责难我,同样出自韩非子的名篇。

    他这反击,来的又快又狠。

    “真是一点儿也不吃亏,”李载又是一笑,却也没有再说下去,只是直起身来向他作揖,算是服输。

    他也是法家名宿,少有低头的时候,现下如此,倒是叫场上人一惊,连带着几位大家也微有变色,注目于姚轩时,目光更显褒扬。

    毕竟是前辈名宿,现下如此,姚轩也不拿大,同样作揖还礼,算了了解此桩。

    李载吃了一亏,也不再同姚轩说下去,转而去问春闱的第二名了。

    “我只知姚轩策论写的好,”张英听他们说完,目露赞誉之意,向承安道:“今日一见,才知他口齿也这样凌厉。不错。”

    春闱的时候,便是张英亲自点了姚轩头名,这样说一句,倒也言之有据。

    承安听他这样讲,也不知怎么,头脑中忽然想起,与姚轩一般生有一对梨涡的锦书来。

    论及口齿,她也是一等一的犀利。

    若非亲眼所见,谁又能相信,那样秀美婀娜的身姿之下,居然潜藏着这样犀利而决绝的魂灵?

    他不觉有些出神,过了一会儿,才听见张英唤他:“殿下,殿下?”

    承安猝然清醒过来,将方才怔然掩饰掉,温声问道:“张大人有何见教?”

    “不敢,不敢,”张英捏着自己手腕上的佛珠微笑:“只是见殿下神游,提一提罢了。”

    承安低眼去看面前搁着的那只汝窑茶盏,无意多说,便低低一笑:“谢过张大人了。”

    张英似乎心绪颇佳,手指在佛珠纹路上摸了摸,语气隐约揶揄:“见殿下神色,是想起心仪的姑娘了吗?”

    承安心头本是沉沉坠到底的,听他这样讲,也不知怎么,竟摇摇晃晃的重新升了起来。

    “是呀。”他合上眼,掩住心中的沉郁,轻轻这样道。

    张英前一句本也只是打趣,哪里想得到承安竟真的应了。

    目光一抬,却见这位素来不动声色的二皇子脸上,竟隐约有些颓然,不觉也是一滞。

    ——谁没个年少轻狂呢。

    他在心中轻轻叹了一句,没有再说下去。

    临近午时,这场盛会也不过只经了一半儿,可是该知道的,大家都已经知道了。

    至少在席上的一众举子,皆是发挥正常,对得起自己在春闱中所获得的名次。

    最是引人注目的会元姚轩,更是不负众望,面对一众名宿大家侃侃而谈,不露怯意,言之有道,不得不叫人赞叹。

    彼此之间若是只差距一点儿,会叫人不服气,可若是差得多了,便只能望洋兴叹,自愧不如了。

    姚轩这一关,便算是过了。

    接下来要头疼的,可不是他了。

    这会儿,赵家正是一片乌烟瘴气。

    “李载到底是怎么做事的!”贤妃胞姐,赵旭远之母萧氏眉头蹙的死紧,浑然不知大祸将至,只怫然不悦道:“竟这般轻易的叫姚轩过关,平白给他做脸!”

    李载本是想为难一下姚轩的,哪里想得到反而被姚轩踩着,将名声传的更远,这一回合下来,可真是得不偿失了。

    “毕竟是大庭广众,也不好做的太明显,”赵旭远面色阴冷,寒声道:“再则,他此前欠了舅舅一个人情,这才肯出面相助,能不能成功,却是不一定的。”

    “我看,分明是他有意放水!”萧氏恨得牙痒:“好容易有机会将姚家拖下去,居然就这样眼见着机会流走了,果真可惜!”

    “阿娘不必急在一时,”赵旭远想起柳彤云曼妙无双的面容,心中就似火烧,冷声道:“日子还长着呢,总有他们摔跟头的时候!”

    他们母子二人说话的时候,赵家家主便坐在一边儿,沉默片刻,方才转向萧氏:“之前你吩咐人办事,都料理干净了?这事儿闹得大了,若是被人捅出来,可是要命的。”

    “那是自然,”萧氏看他一眼,没好气道:“这些年做事,我何曾疏忽过。”

    萧家的门楣要比赵家高,所以她在丈夫面前,也是极为硬气的,此刻听他这样问,顺势想起自己嫁到柳家去的小姑来:“你那个妹妹,真是一点儿用处都没有,只是做个媒都不成,白吃了赵家这么多年饭!”

    赵家家主同柳大夫人那个同产胞妹,还是很有感情的,闻言眉头便是一蹙:“她也尽力了,你又何必说的这样难听。”

    “我说的难听怎么了,”萧氏正满心的不痛快,反击道:“你妹妹将事情办成这样,我还说不得吗?好生贵气!”

    赵旭远没娶到心仪的姑娘,对于自己姑母也是心有不豫,不免帮着自己母亲说一句:“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难道在爹心里,我们还比不上姑母吗?”

    赵家家主被问的噎住,再看妻子与儿子俱是面露不满,也没再说什么,一甩袖子,恨恨的走了出去。

    弘文阁讲书的第二日,张英便同承安一道上疏,将结果告知圣上。

    只一夜的功夫发酵,姚轩在长安便是名声大噪,前番流传出来的那些谣言,都变成了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这样的褒扬之辞。

    圣上令内侍将奏疏所书内容宣读,以正视听,随即问起科举舞弊一案始末。

    锦书早知昨日弘文阁之事,知晓圣上今日便要秋后算账,倒是起了个早,等着听戏。

    巳时末,红叶急匆匆的脚步声方才在内殿响起:“娘娘,圣上下旨,将赵立洋下狱,科举舞弊一案移交大理寺了。”

    “赵立洋?”锦书将这名字在心底转了一转,方才道:“似乎是贤妃胞姐的丈夫?”

    “是,”红叶面有笑意,快然道:“前一阵子,长安里风言风语,更是刻意将姚公子牵扯进去,说是同贤妃娘娘无关,奴婢也是不信的,今日一见,果然如此。”

    “是吗,”锦书淡淡念了一句,又问道:“如何被查处的?”

    “奴婢只是听人说了结果,至于朝堂之上如何质疑举证,却是不知了。”红叶低声道。

    “也没关系,总不过是那点儿事罢了。”锦书混不在意:“人活着,只要不是隐形,不是一滴水,一场雾,总归是要同人打交道的,抽丝剥茧,层层推量,总会找出端倪的。”

    前些日子,她亲手修剪的那束桃花已经有些枯萎,今日清晨,清理的宫人们送出去,换了新的来。

    她盯着那一束温婉清丽的桃花看了一看,方才哂笑:“我听说,先帝一朝,参与科举舞弊的为首官员被腰斩于市,熬了好久,人才死透。”

    “是,”红叶回道:“科举乃国之基石,本朝例律向来管束的极严。”

    “自作自受,与人无尤。”锦书冷冷道:“既然敢出手,就要有被人拆穿的自觉才是。”

    “好了,知道个消息便成,别的就不需管了,”她舒一口气,吩咐道:“圣上应该快回来了,去准备午膳吧。”

    红叶领了吩咐,正待出去,便被她叫住了:“先等等。”

    “娘娘,您还有吩咐吗?”

    “我肚子大着,正是要静养的时候,不见外人,”锦书半靠在软枕上,轻声道:“若是有人求见,不需告知,直接打发了便是。”

    红叶目光一转,心知她说的是贤妃,犹疑道:“娘娘,那位可是最傲气了,会来吗?”

    “傲气是要有底气支撑的,”锦书莞尔道:“里子都没了,面上那套虚的就是笑话。”

    “——好了,退下吧。”

本站推荐:秦城苏婉小说陆峰江晓燕都市隐龙叶辰叶尘池瑶孽欲青春叶辰肖雯玥叶辰萧初然小说神婿叶凡叶尘池瑶小说顾芒陆承洲

嬿婉及良时所有内容均来自互联网,黑岩网只为原作者初云之初的小说进行宣传。欢迎各位书友支持初云之初并收藏嬿婉及良时最新章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