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80.措手不及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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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静雯照着做,翻遍了衣柜才发现有一个掉漆的月饼盒压在最下面。她取出来打开盒盖一看,发现里面摆放着几张旧照片和一个小布袋。
这些照片叶静雯认得,有一张是婆婆女儿年轻时候的照片,还有一张是叶静雯的百日照。
照片里,叶静雯胖嘟嘟的,笑容天真无邪。
“打开布袋。”婆婆接着吩咐说。
叶静雯照着做,布袋里裹了一层又一层的碎布。她小心翼翼地打开,最后发现了一枚金戒指。“婆婆,这是?”
“这是给你的嫁妆。”婆婆笑眯眯地说:“上次陪你来看我的小伙子就不错,如果他向你求婚就嫁了吧,你也老大不小了。只怪婆婆没本事,给你的嫁妆太寒酸了。”
上次陪叶静雯来的小伙子?
她愣了愣,才想起婆婆说的应该是宋立珩。“婆婆……我……和他……”
“别害羞,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女儿都会打酱油了。”婆婆的笑容顿时止住了,随即露出痛心的表情。“可惜她不在了,要不然我们一家三口可以开开心心地生活,不用寄人篱下。”
说婆婆患有老人痴呆症,可是有些时候她却很清醒。刚发病的时候,叶静雯过来看她,偶尔也会听她提及以前的事情。
“嗯,我知道了。”叶静雯梗咽道,泪水忍不住涌出。“一点儿也不寒酸,我很喜欢。”
“以后嫁人了,就不能这么软弱,老是哭鼻子。”婆婆从口袋里掏出手帕,小心地帮叶静雯擦拭眼角的泪珠。“小雯,你要记住只要足够坚强,别人就无法从你的身上取走任何东西。”
婆婆虽然只是叶家老奶奶的陪嫁丫头,目不识丁,一辈子勤勤恳恳地为叶家做事。可是她却是睿智的,曾经教导过叶静雯的每一个做人的道理,都能让她毕生难忘。
“我知道了。”叶静雯把头枕在婆婆的双腿上,像小时候每次受了委屈那般,什么也不说,也能得到最暖心的安抚。
“如果今天没什么事忙,陪我到花园坐坐吧。天气很好,春暖花开。”婆婆自言自语地说。
叶静雯使劲点头,轻声说:“好,我今天哪里也不去,就在这里陪你。”
直到现在,叶静雯才发现自己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坚强。当受到伤害、经历挫折以后,她也幻想可以有一个地方遮风挡雨。虽然疗养院不是她的家,可是这里却住着她的家人。
婆婆今天的话很多,精神特别好,与叶静雯两人坐在大树下聊天,聊起了很多小时候的趣事。
生活在叶家的那段日子很艰难,却是叶静雯最珍惜的一段回忆。她学会在委屈和挫折中成长,慢慢地成为了今天的自己。
虽然与宋立珩的事闹得这么僵,也许他永远都不会原谅自己。可是叶静雯却不后悔坦诚一切,她尽了最大的努力去挽回,也作了最坏的打算。
回到叶宅,已经是晚上八点多了。
许笑颜似乎一直在等叶静雯,看到她一声不吭走进来,脸色也变了。“一整天去哪里了?电话关机也不接。”
“去疗养院看婆婆了。”叶静雯如实回答,站在沙发后面,安静地等候许笑颜的责骂。
可是今晚,她却没有说些什么,只是淡淡地吩咐说:“明天跟出去一趟,宋立珩这边走不通,我们去找宋家母。”
“她愿意见我们吗?”叶静雯疑惑地问道,发生了这么离谱的事,她不相信宋母还愿意接见他们。
“你别管那么多,没试过哪里知道行不行得通呢?明天跟着我出去就行了。”许笑颜不耐烦地吼道:“不管你用什么方法,哭着也好,跪着也好,一定要让她原谅你,帮我们在宋立珩面前说说好话。”
叶静雯没有回话,脑海中再次浮现起宋立珩愤恨的脸容,就会感到心如刀割。
“你是哑了还是聋了?有在听我说话吗?”许笑颜忍不住开骂:“不管怎样,明天只许成功不许失败!”
“知道了,太太。”叶静雯茫然地说。
次日的负荆请罪,叶静雯是做好心理准备的。许笑颜一早已经让人准备了丰厚的礼品,让叶明轩开车陪她们到宋家。
这条路,叶静雯走了很多遍,而这次却有种说不清的屈辱感。她拧着礼物跟在许笑颜的身后,感觉自己就像小丑一般可笑。
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宋母坐在院子里晒太阳,晨曦洒遍了花园的每一个角落。他们的神色自若,就像前几天的事没有发生过一般。
叶静雯从前时不时会抽空来宋宅,陪宋母在花园里聊天晒太阳。宋母喜欢花花草草,她偶尔也会陪着修剪枝叶,花园里的那些向日葵,都是她亲手种下的。
只是半年的光景,已经长满院子的角落。初夏之际,向日葵开始盛放,整整齐齐地面向着阳光的方向。
许笑颜走在前面,笑意迎人地说:“亲家母,这么早就出来晒太阳了。”
宋母闻声抬头,脸色骤然泛白,冷冷地说:“你们来这里干什么?”
“我知道之前有些误会,特意过来道歉。”许笑颜示意叶静雯把礼物放在桌面上,赔笑说:“其实我们一直把小雯当作女儿看待,虽然她不是我们亲生的,可是从小很乖巧懂事,嫁入宋家两年多也深得你的欢心,不是吗?”
宋父捧着茶杯走过来,看到叶静雯三人在场,却一点也不感到意外。他在宋母身旁坐下来,旁若无人地喝着茶,却始终没有说一句话。
“对呀老宋,看在我们认识这么多年的份上,这件事就让他过去吧。你还记得,从前我们上山下乡的时候,你半夜发病,要不是我背着你走了几个山头看赤脚医生,现在可能……”叶明轩迎着头皮打起了温情牌,说起了当年。
宋父冷冷一笑,却并没有抬头。“老叶,我也看在当年你三更半夜背着我去看医生,所以这件事就不再追究了。”
“这才对呀,我们是亲家,你看立珩和小雯这俩孩子感情很好,应该相亲相爱走下去的嘛。”许笑颜皮笑肉不笑地说。
然而宋母却打断了她的话,嘲笑说:“这件事我们是打算不计较,毕竟家丑不好外扬。所以立珩打算把婚离了,以后互不相欠!”
“离婚?”许笑颜脸都绿了,慌忙坐在宋母身旁劝说:“婚姻怎么能这么随便,夫妻俩床头打架,床尾和,还有什么是不能解决的呢?”
“你们让一个无父无母的孤儿,顶替自己患有精神病的女儿嫁入宋家,难道就不随便了?”宋母甩掉了手中的杯子,缓缓从椅子上站起来,指着大门口说:“走吧,我们宋家不欢迎你们。这次的事我们不去追究法律责任,告你们欺诈已经很仁慈了。如果继续在这里闹事,我会马上报警!”
叶静雯全程站在两人身后,一句话也说不出来。面对曾经待自己亲如女儿的婆婆,她只感到羞愧难堪。绞尽脑汁想了一整夜的好说话,她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叶明轩使劲扯许笑颜的衣角,可是她却狠狠甩开了他的手,叉着腰声音也提高了许多。“怎么说你的儿子也睡了小雯两年,难道不用负责任吗?现在清清白白的姑娘被弄成这样,以后让她怎么办?”
这番话从许笑颜口中吐出来,彻底让叶静雯懵了。她还嫌不够丢人吗?怎么能说出如此难听的话语?
“太太……走吧……”叶静雯用小得不能再小的声音劝说,她清楚许笑颜不罢休的性格,如此下去岂不是自找难堪?
宋母终于忍不住了,回头朝屋里喊了一声:“福伯,马上报警!”
“报警?”叶明轩也是爱面子的人,答应许笑颜上门道歉已经是最后的让步。如今陷入这种局面,他的老脸也不知往哪里搁,索性扯住她的胳膊往外走:“走吧,别在这里丢人现眼了!”
叶明轩和叶静雯几乎是连拉带扯,把许笑颜推出花园。刚踏出大门口,身后传来福伯的声音。
“太……叶小姐,你们的东西别忘了。”福伯匆匆提着刚才叶静雯放下的礼物,小跑过来。“都带上吧,别让我难做。”
叶静雯走在后面,看着那堆礼物就像吞了苍蝇那么恶心。“福伯,不好意思。”
“没事,有什么等老爷和太太气消了再说吧,这几天他们的心情都不好,谁来都没好脸色。”福伯解释说。
“立珩……他这几天有回来吗?”叶静雯轻声问道。
福伯摇了摇头,坦白说:“没有,大少爷昨天回来了,说他这几天晚上都躲在公司里喝酒,不肯见人。”
“如果有机会看到立珩,麻烦您帮忙劝劝他,少喝点酒,对身体不好。”叶静雯接过福伯手中的礼物,感觉如千斤般重。
离开之前,叶静雯回头看了一眼宋宅的大门口。她今天过来,就预料到会狼狈地离开。此刻她的心情不是难堪,而是内疚。
如果她是宋母,大概也不会原谅一个欺骗和伤害自己儿子的女人吧。
***
回到叶家,叶静雯躲在房间里没有再出来。这几天经历的事情实在太多,她需要静下心,好好想一下接下来该怎么做。
离婚协议被她反复看了很多遍,所有的条款正如宋立珩的风格,决绝而坚定,不会给人一丝一毫的希望。
离开宋立珩已经整整三天了,就像相隔了半个世纪那么漫长。除了愧疚,叶静雯心里更多的是想念。
她想念他的曾经的温柔,温暖的怀抱,还有两个人一起时经历的点滴。
也许很多人都觉得叶静雯犯贱,可是在爱情中,更多的事身不由己。
福伯说宋立珩这几天都躲在公司里喝酒,不愿意见任何人,听起来只会让叶静雯感到心碎。他可以不原谅自己,但怎能拿自己的身体开玩笑呢?
想到这里,她拔掉正在充电的手机,给宋立珩发了一条短信。短信编辑了然后删减,如此重复好几次,千言万语最终只剩下几个字。
“好好照顾自己。”
***
叶静雯一直躲在卧室里,到了夜里十一点多开始感到胃部隐隐作痛。她辗转反则睡不着,终于忍不住爬起来往楼下走。
屋里漆黑一片,她轻手轻脚地走到厨房里,打算给自己下一碗面条。
从婆婆那里回来以后,叶静雯已经想得很清楚,打算这几天就搬走。事情闹成这样,无论是宋家还是叶家她都待不下去了。未来还很长,她也该为自己好好作打算。
半碗面条下肚,大门被推开。叶静雯闻声看过去,发现叶展英的身影出现在眼前。他面无表情地看了叶静雯一眼,然后摇晃脚步往她的方向走过来。
“还没睡?”叶展英在餐桌旁坐下,浓烈的酒精气味袭来。他撑住额头,冷声吩咐说:“给我也弄一碗。”
“好。”叶静雯回到厨房,打算给叶展英重新下一碗面条。
他们之间的关系向来不好,夜深人静,气氛有点尴尬。叶静雯麻利地切肉、调味,站在料理台旁等待水煮开。
“听说宋立珩提出离婚?”叶展英冷不防问了一句。
叶静雯怔了怔,才反应过来他在跟自己说话。她打从心底里不愿理向别人提及宋立珩的事,只好敷衍了一句:“嗯。”
叶展英没有说些什么,走到冰箱前翻出了一瓶啤酒,倚靠在料理台旁,盯着叶静雯开始喝。
气氛,从尴尬变成了诡异。昏暗的灯光下,叶展英迷离的目光直勾勾地落在叶静雯的身上,唇角微微上扬。
“面条差不多好了。”叶静雯松了一口气,小声提醒说。剩下的半碗面条她也不打算吃了,还是赶紧回房间比较合适。
“你睡在以前的房间?”叶展英一口气把啤酒喝完,手指把空罐子捏得啪啪作响。
简单的一句话,却让叶静雯起了浑身的鸡皮疙瘩。她警惕地盯着叶展英,发现他的脸颊微红,双眼毫无焦距,好像喝醉了。
“没事的话,我先回房间了。”叶静雯一刻也不愿意留在这里,面对眼前这个脾气古怪的男人。
就在跨出厨房的那刻,叶展英伸手按住的叶静雯的肩膀,继而用力往后一扯,强硬把她按在料理台上。
“你在干什么?”叶静雯慌了,使劲挣脱,可是叶展英却顺势把她抱住了。
“宋立珩的女人,不知道是什么滋味?”叶展英的身上散发着暴戾的气息,大手挑起了叶静雯身上的睡衣,直接滑了进去。
恐惧的感觉袭来,叶静雯下意识曲起腿就要往叶展英的胯下踢过去。谁料到喝醉了的人,还仅存一点意思,反应过来双腿夹住了她的膝盖,伸手直接扯掉她睡衣的扣子。
“放开我!”
对于女人来说,指甲也是防御的武器。叶静雯的双手胡乱地在叶展英的身上抓,很快他的脸颊就多了几道血痕。
“别敬酒不喝喝罚酒,我不嫌弃你也算捡到了!”叶展英怒了,卯足力气就往叶静雯的脸上甩了一巴掌。
毕竟是男人,力气大,这一巴掌落在叶静雯的脸上,把她扇得眼冒金星,分不清方向。
“你别乱来,再不放手我就要喊人了!”叶静雯急了,扯开声音大声呼喊道:“救命……”
叶展英原本就不是一个脾气好的男人,向来只有女人倒贴的份儿,被拒绝还是第一次。酒精的作用是其次,心里恼火是关键。他干脆捂住了叶静雯的嘴巴,低头就往她的身上啃。
屈辱?还是后悔?
叶静雯的脑子乱成一片,但仍然残留一丝理智,不顾一切地伸手去抓任何可以攻击的工具。她的手胡乱在料理台上摸了一番,最后抓住了一根硬物。
是刀柄!
那一刻,叶静雯完全没有想过后果,因为狗被逼疯了也会跳墙,何况她不过是个有血有肉的小女人。这几天以来所受的屈|辱和伤痛,都化作对叶展英的恨,汇聚到手中的水果刀上。
“是你逼我的!”话音刚落,叶静雯紧握手中的水果刀,毫不犹豫地往叶展英的肩膀上刺了一刀。
她的手一抖,沾血的小刀跌落在地板上,发出了清脆的声音。
惨叫声划破了宁静,叶展英终于松开了双手,往后退了几步,脸色惨白如纸。
“贱人,你敢用刀刺我?”眼前的男人就像嗜血的野狼,完全丧失了理智,强忍身上的疼痛上前掐住了叶静雯的颈脖。
楼下闹这么大的动静,叶明轩、许笑颜和陈姨早已闻声跑了过来。待看清楚厨房里的动静时,全都吓傻了。
“少爷,你快放开小雯!”陈姨率先冲上前,紧紧抱住了叶展英的腰。“你会把她掐死的!”
“咳咳……”叶静雯感觉呼吸变得艰难,颈脖的骨头也被捏得麻木。
陈姨平时做粗活比较多,力气也大,好不容易才把叶展英拉开。
“到底发生什么事了?”叶明轩忍不住上前,把叶展英往后推了几下,然后扯住厨房。“三更半夜你发什么酒疯?”
“是这个贱女人勾|引我!”叶展英痛苦地捂住右肩的位置,满手是血。
“流血了!”许笑颜尖叫起来,吓得愣在原地无法动弹。
还好叶明轩还算冷静,迅速翻出药箱,然后剪开叶展英的衣服开始止血。还好伤口不算很深,几番折腾血算是止住了。
凌晨一点半,叶家大宅灯火通明。叶静雯衣衫不整站在客厅中央,面对着叶明轩夫妇,心里已经没有了任何的想法。
“小雯,我们叶家也算待你不薄,为什么要这么做?”叶明轩露出痛心的表情,他向来是个温和的男人,难得露出了这种厌恶的表情。
“想不到你会这么无|耻,那头还没跟宋立珩离婚,这边就开始勾|搭展英,我们叶家到底造了什么孽,才招惹到你这种女人?”许笑颜心疼地看着身旁的叶展英,不断叹气。
陈姨站在一旁,刚想解释却被叶静雯阻止了。事到如今,她并不觉得还有什么好说的。
“如果不是你得罪了宋立珩的大嫂,想必那个女人也不会疯狗似的把所有事抖出来。欣慧藏得那么好,怎么还能被发现呢?”叶展英换了个人似的,完全没有了刚才暴戾的样子,冷哼说:“爸,这个女人留不得。”
叶明轩刚想说些什么,叶静雯已经抢先答话了。“我有双腿,会自己走!发生了今晚的事,以后我们互不相欠。”
许笑颜咬牙切齿,好不容易才吐出了一句话:“白眼狼!走了这辈子都别想回来!”
被骂什么都没关系,反正叶静雯早已习惯了。她一声不吭跑回阁楼,把身上的衣服换掉,然简单收拾了一下东西准备离去。
无论是宋家,还是叶家,所有的东西都不属于她的。
初夏的这天夜里,两点一刻,叶静雯离开了叶家。她从不后悔自己的决定,因为人生里总会遇到很多的荆棘和困难,总要学着跨过去。
当变得一无所有,走投无路的时候,叶静雯却没有失去信心。她步行到附近的二十四小时快餐店,给自己买了一杯咖啡提神,然后翻出手机打算先找个地方呆一个晚上。
到了这种境地,她才发现自己认识的人少得可怜。除了宋家和叶家的人,就是姚铭杰和唐秋婷。
可是姚铭杰如今远在帝都,远水救不了近火。不过唐秋婷,却是她可以选择信赖的人。
直到天亮,她才拨通了唐秋婷的电话。结果如她所想,在偌大的城市里愿意收留自己的人,始终还是她。
叶静雯好好洗了个热水澡,刚走出客厅发现唐秋婷还没离开。
“要迟到了,你还不赶快去上班?”叶静雯提醒说。
“我有点担心你……”唐秋婷脸露尴尬,想了想还是坦白地问道:“是不是跟老公吵架了?他三更半夜把你赶出家门也不是第一次吧?怎么会有这种男人?”
叶静雯照着做,翻遍了衣柜才发现有一个掉漆的月饼盒压在最下面。她取出来打开盒盖一看,发现里面摆放着几张旧照片和一个小布袋。
这些照片叶静雯认得,有一张是婆婆女儿年轻时候的照片,还有一张是叶静雯的百日照。
照片里,叶静雯胖嘟嘟的,笑容天真无邪。
“打开布袋。”婆婆接着吩咐说。
叶静雯照着做,布袋里裹了一层又一层的碎布。她小心翼翼地打开,最后发现了一枚金戒指。“婆婆,这是?”
“这是给你的嫁妆。”婆婆笑眯眯地说:“上次陪你来看我的小伙子就不错,如果他向你求婚就嫁了吧,你也老大不小了。只怪婆婆没本事,给你的嫁妆太寒酸了。”
上次陪叶静雯来的小伙子?
她愣了愣,才想起婆婆说的应该是宋立珩。“婆婆……我……和他……”
“别害羞,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女儿都会打酱油了。”婆婆的笑容顿时止住了,随即露出痛心的表情。“可惜她不在了,要不然我们一家三口可以开开心心地生活,不用寄人篱下。”
说婆婆患有老人痴呆症,可是有些时候她却很清醒。刚发病的时候,叶静雯过来看她,偶尔也会听她提及以前的事情。
“嗯,我知道了。”叶静雯梗咽道,泪水忍不住涌出。“一点儿也不寒酸,我很喜欢。”
“以后嫁人了,就不能这么软弱,老是哭鼻子。”婆婆从口袋里掏出手帕,小心地帮叶静雯擦拭眼角的泪珠。“小雯,你要记住只要足够坚强,别人就无法从你的身上取走任何东西。”
婆婆虽然只是叶家老奶奶的陪嫁丫头,目不识丁,一辈子勤勤恳恳地为叶家做事。可是她却是睿智的,曾经教导过叶静雯的每一个做人的道理,都能让她毕生难忘。
“我知道了。”叶静雯把头枕在婆婆的双腿上,像小时候每次受了委屈那般,什么也不说,也能得到最暖心的安抚。
“如果今天没什么事忙,陪我到花园坐坐吧。天气很好,春暖花开。”婆婆自言自语地说。
叶静雯使劲点头,轻声说:“好,我今天哪里也不去,就在这里陪你。”
直到现在,叶静雯才发现自己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坚强。当受到伤害、经历挫折以后,她也幻想可以有一个地方遮风挡雨。虽然疗养院不是她的家,可是这里却住着她的家人。
婆婆今天的话很多,精神特别好,与叶静雯两人坐在大树下聊天,聊起了很多小时候的趣事。
生活在叶家的那段日子很艰难,却是叶静雯最珍惜的一段回忆。她学会在委屈和挫折中成长,慢慢地成为了今天的自己。
虽然与宋立珩的事闹得这么僵,也许他永远都不会原谅自己。可是叶静雯却不后悔坦诚一切,她尽了最大的努力去挽回,也作了最坏的打算。
回到叶宅,已经是晚上八点多了。
许笑颜似乎一直在等叶静雯,看到她一声不吭走进来,脸色也变了。“一整天去哪里了?电话关机也不接。”
“去疗养院看婆婆了。”叶静雯如实回答,站在沙发后面,安静地等候许笑颜的责骂。
可是今晚,她却没有说些什么,只是淡淡地吩咐说:“明天跟出去一趟,宋立珩这边走不通,我们去找宋家母。”
“她愿意见我们吗?”叶静雯疑惑地问道,发生了这么离谱的事,她不相信宋母还愿意接见他们。
“你别管那么多,没试过哪里知道行不行得通呢?明天跟着我出去就行了。”许笑颜不耐烦地吼道:“不管你用什么方法,哭着也好,跪着也好,一定要让她原谅你,帮我们在宋立珩面前说说好话。”
叶静雯没有回话,脑海中再次浮现起宋立珩愤恨的脸容,就会感到心如刀割。
“你是哑了还是聋了?有在听我说话吗?”许笑颜忍不住开骂:“不管怎样,明天只许成功不许失败!”
“知道了,太太。”叶静雯茫然地说。
次日的负荆请罪,叶静雯是做好心理准备的。许笑颜一早已经让人准备了丰厚的礼品,让叶明轩开车陪她们到宋家。
这条路,叶静雯走了很多遍,而这次却有种说不清的屈辱感。她拧着礼物跟在许笑颜的身后,感觉自己就像小丑一般可笑。
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宋母坐在院子里晒太阳,晨曦洒遍了花园的每一个角落。他们的神色自若,就像前几天的事没有发生过一般。
叶静雯从前时不时会抽空来宋宅,陪宋母在花园里聊天晒太阳。宋母喜欢花花草草,她偶尔也会陪着修剪枝叶,花园里的那些向日葵,都是她亲手种下的。
只是半年的光景,已经长满院子的角落。初夏之际,向日葵开始盛放,整整齐齐地面向着阳光的方向。
许笑颜走在前面,笑意迎人地说:“亲家母,这么早就出来晒太阳了。”
宋母闻声抬头,脸色骤然泛白,冷冷地说:“你们来这里干什么?”
“我知道之前有些误会,特意过来道歉。”许笑颜示意叶静雯把礼物放在桌面上,赔笑说:“其实我们一直把小雯当作女儿看待,虽然她不是我们亲生的,可是从小很乖巧懂事,嫁入宋家两年多也深得你的欢心,不是吗?”
宋父捧着茶杯走过来,看到叶静雯三人在场,却一点也不感到意外。他在宋母身旁坐下来,旁若无人地喝着茶,却始终没有说一句话。
“对呀老宋,看在我们认识这么多年的份上,这件事就让他过去吧。你还记得,从前我们上山下乡的时候,你半夜发病,要不是我背着你走了几个山头看赤脚医生,现在可能……”叶明轩迎着头皮打起了温情牌,说起了当年。
宋父冷冷一笑,却并没有抬头。“老叶,我也看在当年你三更半夜背着我去看医生,所以这件事就不再追究了。”
“这才对呀,我们是亲家,你看立珩和小雯这俩孩子感情很好,应该相亲相爱走下去的嘛。”许笑颜皮笑肉不笑地说。
然而宋母却打断了她的话,嘲笑说:“这件事我们是打算不计较,毕竟家丑不好外扬。所以立珩打算把婚离了,以后互不相欠!”
“离婚?”许笑颜脸都绿了,慌忙坐在宋母身旁劝说:“婚姻怎么能这么随便,夫妻俩床头打架,床尾和,还有什么是不能解决的呢?”
“你们让一个无父无母的孤儿,顶替自己患有精神病的女儿嫁入宋家,难道就不随便了?”宋母甩掉了手中的杯子,缓缓从椅子上站起来,指着大门口说:“走吧,我们宋家不欢迎你们。这次的事我们不去追究法律责任,告你们欺诈已经很仁慈了。如果继续在这里闹事,我会马上报警!”
叶静雯全程站在两人身后,一句话也说不出来。面对曾经待自己亲如女儿的婆婆,她只感到羞愧难堪。绞尽脑汁想了一整夜的好说话,她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叶明轩使劲扯许笑颜的衣角,可是她却狠狠甩开了他的手,叉着腰声音也提高了许多。“怎么说你的儿子也睡了小雯两年,难道不用负责任吗?现在清清白白的姑娘被弄成这样,以后让她怎么办?”
这番话从许笑颜口中吐出来,彻底让叶静雯懵了。她还嫌不够丢人吗?怎么能说出如此难听的话语?
“太太……走吧……”叶静雯用小得不能再小的声音劝说,她清楚许笑颜不罢休的性格,如此下去岂不是自找难堪?
宋母终于忍不住了,回头朝屋里喊了一声:“福伯,马上报警!”
“报警?”叶明轩也是爱面子的人,答应许笑颜上门道歉已经是最后的让步。如今陷入这种局面,他的老脸也不知往哪里搁,索性扯住她的胳膊往外走:“走吧,别在这里丢人现眼了!”
叶明轩和叶静雯几乎是连拉带扯,把许笑颜推出花园。刚踏出大门口,身后传来福伯的声音。
“太……叶小姐,你们的东西别忘了。”福伯匆匆提着刚才叶静雯放下的礼物,小跑过来。“都带上吧,别让我难做。”
叶静雯走在后面,看着那堆礼物就像吞了苍蝇那么恶心。“福伯,不好意思。”
“没事,有什么等老爷和太太气消了再说吧,这几天他们的心情都不好,谁来都没好脸色。”福伯解释说。
“立珩……他这几天有回来吗?”叶静雯轻声问道。
福伯摇了摇头,坦白说:“没有,大少爷昨天回来了,说他这几天晚上都躲在公司里喝酒,不肯见人。”
“如果有机会看到立珩,麻烦您帮忙劝劝他,少喝点酒,对身体不好。”叶静雯接过福伯手中的礼物,感觉如千斤般重。
离开之前,叶静雯回头看了一眼宋宅的大门口。她今天过来,就预料到会狼狈地离开。此刻她的心情不是难堪,而是内疚。
如果她是宋母,大概也不会原谅一个欺骗和伤害自己儿子的女人吧。
***
回到叶家,叶静雯躲在房间里没有再出来。这几天经历的事情实在太多,她需要静下心,好好想一下接下来该怎么做。
离婚协议被她反复看了很多遍,所有的条款正如宋立珩的风格,决绝而坚定,不会给人一丝一毫的希望。
离开宋立珩已经整整三天了,就像相隔了半个世纪那么漫长。除了愧疚,叶静雯心里更多的是想念。
她想念他的曾经的温柔,温暖的怀抱,还有两个人一起时经历的点滴。
也许很多人都觉得叶静雯犯贱,可是在爱情中,更多的事身不由己。
福伯说宋立珩这几天都躲在公司里喝酒,不愿意见任何人,听起来只会让叶静雯感到心碎。他可以不原谅自己,但怎能拿自己的身体开玩笑呢?
想到这里,她拔掉正在充电的手机,给宋立珩发了一条短信。短信编辑了然后删减,如此重复好几次,千言万语最终只剩下几个字。
“好好照顾自己。”
***
叶静雯一直躲在卧室里,到了夜里十一点多开始感到胃部隐隐作痛。她辗转反则睡不着,终于忍不住爬起来往楼下走。
屋里漆黑一片,她轻手轻脚地走到厨房里,打算给自己下一碗面条。
从婆婆那里回来以后,叶静雯已经想得很清楚,打算这几天就搬走。事情闹成这样,无论是宋家还是叶家她都待不下去了。未来还很长,她也该为自己好好作打算。
半碗面条下肚,大门被推开。叶静雯闻声看过去,发现叶展英的身影出现在眼前。他面无表情地看了叶静雯一眼,然后摇晃脚步往她的方向走过来。
“还没睡?”叶展英在餐桌旁坐下,浓烈的酒精气味袭来。他撑住额头,冷声吩咐说:“给我也弄一碗。”
“好。”叶静雯回到厨房,打算给叶展英重新下一碗面条。
他们之间的关系向来不好,夜深人静,气氛有点尴尬。叶静雯麻利地切肉、调味,站在料理台旁等待水煮开。
“听说宋立珩提出离婚?”叶展英冷不防问了一句。
叶静雯怔了怔,才反应过来他在跟自己说话。她打从心底里不愿理向别人提及宋立珩的事,只好敷衍了一句:“嗯。”
叶展英没有说些什么,走到冰箱前翻出了一瓶啤酒,倚靠在料理台旁,盯着叶静雯开始喝。
气氛,从尴尬变成了诡异。昏暗的灯光下,叶展英迷离的目光直勾勾地落在叶静雯的身上,唇角微微上扬。
“面条差不多好了。”叶静雯松了一口气,小声提醒说。剩下的半碗面条她也不打算吃了,还是赶紧回房间比较合适。
“你睡在以前的房间?”叶展英一口气把啤酒喝完,手指把空罐子捏得啪啪作响。
简单的一句话,却让叶静雯起了浑身的鸡皮疙瘩。她警惕地盯着叶展英,发现他的脸颊微红,双眼毫无焦距,好像喝醉了。
“没事的话,我先回房间了。”叶静雯一刻也不愿意留在这里,面对眼前这个脾气古怪的男人。
就在跨出厨房的那刻,叶展英伸手按住的叶静雯的肩膀,继而用力往后一扯,强硬把她按在料理台上。
“你在干什么?”叶静雯慌了,使劲挣脱,可是叶展英却顺势把她抱住了。
“宋立珩的女人,不知道是什么滋味?”叶展英的身上散发着暴戾的气息,大手挑起了叶静雯身上的睡衣,直接滑了进去。
恐惧的感觉袭来,叶静雯下意识曲起腿就要往叶展英的胯下踢过去。谁料到喝醉了的人,还仅存一点意思,反应过来双腿夹住了她的膝盖,伸手直接扯掉她睡衣的扣子。
“放开我!”
对于女人来说,指甲也是防御的武器。叶静雯的双手胡乱地在叶展英的身上抓,很快他的脸颊就多了几道血痕。
“别敬酒不喝喝罚酒,我不嫌弃你也算捡到了!”叶展英怒了,卯足力气就往叶静雯的脸上甩了一巴掌。
毕竟是男人,力气大,这一巴掌落在叶静雯的脸上,把她扇得眼冒金星,分不清方向。
“你别乱来,再不放手我就要喊人了!”叶静雯急了,扯开声音大声呼喊道:“救命……”
叶展英原本就不是一个脾气好的男人,向来只有女人倒贴的份儿,被拒绝还是第一次。酒精的作用是其次,心里恼火是关键。他干脆捂住了叶静雯的嘴巴,低头就往她的身上啃。
屈辱?还是后悔?
叶静雯的脑子乱成一片,但仍然残留一丝理智,不顾一切地伸手去抓任何可以攻击的工具。她的手胡乱在料理台上摸了一番,最后抓住了一根硬物。
是刀柄!
那一刻,叶静雯完全没有想过后果,因为狗被逼疯了也会跳墙,何况她不过是个有血有肉的小女人。这几天以来所受的屈|辱和伤痛,都化作对叶展英的恨,汇聚到手中的水果刀上。
“是你逼我的!”话音刚落,叶静雯紧握手中的水果刀,毫不犹豫地往叶展英的肩膀上刺了一刀。
她的手一抖,沾血的小刀跌落在地板上,发出了清脆的声音。
惨叫声划破了宁静,叶展英终于松开了双手,往后退了几步,脸色惨白如纸。
“贱人,你敢用刀刺我?”眼前的男人就像嗜血的野狼,完全丧失了理智,强忍身上的疼痛上前掐住了叶静雯的颈脖。
楼下闹这么大的动静,叶明轩、许笑颜和陈姨早已闻声跑了过来。待看清楚厨房里的动静时,全都吓傻了。
“少爷,你快放开小雯!”陈姨率先冲上前,紧紧抱住了叶展英的腰。“你会把她掐死的!”
“咳咳……”叶静雯感觉呼吸变得艰难,颈脖的骨头也被捏得麻木。
陈姨平时做粗活比较多,力气也大,好不容易才把叶展英拉开。
“到底发生什么事了?”叶明轩忍不住上前,把叶展英往后推了几下,然后扯住厨房。“三更半夜你发什么酒疯?”
“是这个贱女人勾|引我!”叶展英痛苦地捂住右肩的位置,满手是血。
“流血了!”许笑颜尖叫起来,吓得愣在原地无法动弹。
还好叶明轩还算冷静,迅速翻出药箱,然后剪开叶展英的衣服开始止血。还好伤口不算很深,几番折腾血算是止住了。
凌晨一点半,叶家大宅灯火通明。叶静雯衣衫不整站在客厅中央,面对着叶明轩夫妇,心里已经没有了任何的想法。
“小雯,我们叶家也算待你不薄,为什么要这么做?”叶明轩露出痛心的表情,他向来是个温和的男人,难得露出了这种厌恶的表情。
“想不到你会这么无|耻,那头还没跟宋立珩离婚,这边就开始勾|搭展英,我们叶家到底造了什么孽,才招惹到你这种女人?”许笑颜心疼地看着身旁的叶展英,不断叹气。
陈姨站在一旁,刚想解释却被叶静雯阻止了。事到如今,她并不觉得还有什么好说的。
“如果不是你得罪了宋立珩的大嫂,想必那个女人也不会疯狗似的把所有事抖出来。欣慧藏得那么好,怎么还能被发现呢?”叶展英换了个人似的,完全没有了刚才暴戾的样子,冷哼说:“爸,这个女人留不得。”
叶明轩刚想说些什么,叶静雯已经抢先答话了。“我有双腿,会自己走!发生了今晚的事,以后我们互不相欠。”
许笑颜咬牙切齿,好不容易才吐出了一句话:“白眼狼!走了这辈子都别想回来!”
被骂什么都没关系,反正叶静雯早已习惯了。她一声不吭跑回阁楼,把身上的衣服换掉,然简单收拾了一下东西准备离去。
无论是宋家,还是叶家,所有的东西都不属于她的。
初夏的这天夜里,两点一刻,叶静雯离开了叶家。她从不后悔自己的决定,因为人生里总会遇到很多的荆棘和困难,总要学着跨过去。
当变得一无所有,走投无路的时候,叶静雯却没有失去信心。她步行到附近的二十四小时快餐店,给自己买了一杯咖啡提神,然后翻出手机打算先找个地方呆一个晚上。
到了这种境地,她才发现自己认识的人少得可怜。除了宋家和叶家的人,就是姚铭杰和唐秋婷。
可是姚铭杰如今远在帝都,远水救不了近火。不过唐秋婷,却是她可以选择信赖的人。
直到天亮,她才拨通了唐秋婷的电话。结果如她所想,在偌大的城市里愿意收留自己的人,始终还是她。
叶静雯好好洗了个热水澡,刚走出客厅发现唐秋婷还没离开。
“要迟到了,你还不赶快去上班?”叶静雯提醒说。
“我有点担心你……”唐秋婷脸露尴尬,想了想还是坦白地问道:“是不是跟老公吵架了?他三更半夜把你赶出家门也不是第一次吧?怎么会有这种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