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莫家双姝（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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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夫人，吴嬷嬷她们回来了。”英子附在角门处说道。
“让她抱了大小姐来见我。”
片刻，吴嬷嬷便抱着六斤重的小主子进了中堂。许是刚喝完奶，这位小主子一路酣睡着，出奇的乖巧。自打吴嬷嬷跨进门，在坐的无不睁大了眼睛瞧着她手中的孩子。见那孩子睡着了，莫老夫人缓声道：“上前来，让大家都瞧瞧。”
随着吴嬷嬷缓步走进，莫老夫人这是第二次端详起了自己这个大孙女。只见那孩子一身打眼的裹布，合用了蜀地特有的锦纹针与虚实覆盖针法，以朱砂色打底绣了幅芙蓉鲤鱼图，配色鲜明，有股说不出的活泼喜庆，可见林氏是用了心的。再抬眼细瞧着，那酣睡的模样不知是像了谁，一大家子的人为她操着心，偏这当事人是个懵懂无知的。不过，终归是自己的亲孙女，就是以后别人不疼，自己多疼她些也是够的。
几位长老凑近细看了一番，也没看出个所以然来，几人对视几眼，推了大长老出来说道：“未瞧出什么特殊的，不若依着族规等她六岁时带去后山再做打算。”莫伊人闻言也只能点了点头。莫老夫人叹了口气说：“也只能如此了。枝儿，先抱她去我房里睡着。”
只见吴嬷嬷刚退出来便瞧见荣玉堂的叶儿来禀大夫人发动了，只得将大小姐递给乳母，让英子领着她们先去老夫人房中伺候着。自己转身又进了中堂，一手附在老夫人耳旁说道：“老夫人，刚刚荣玉堂来人了，说大夫人发动了。”
听到这里，几位长老均站了起来，齐声道：“老夫人，恭喜恭喜！”莫老夫人听了这话，还有什么不懂了的，便说：“谢谢诸位长老了，我大儿在外当兵，大房没人照看，我得过去瞧瞧，你们同伊人叙叙。”说罢便领着吴嬷嬷几人去了荣玉堂。
莫老夫人还未进院儿，就听见大孙子的哭声合着大儿媳的喊叫声了。不禁皱了皱眉，给了吴嬷嬷一个眼神儿，吴嬷嬷立马进去哄着大少爷。见叶儿迎着老夫人进了正堂坐下，吴嬷嬷牵着大少爷跟了进去。听得老夫人问“一切安排妥当了没有？产婆可来了？”
叶儿躬身回道：“回老夫人，产婆进去半晌了，夫人已经开了八指了。”老夫人听了点点头，转过头望向大孙儿，朝他招招手。待他走近了，抬手半抱在怀里，拿手帕边替他擦干净脸，边说：“好孩子，不哭了。你父亲在外当兵，你得替他照看着你母亲才是呀！有道是男儿有泪不轻弹，再哭下去祖母就该心疼了！”
七岁大的莫令阳听了这话，才渐渐收了眼泪，靠在莫老夫人怀里，不由想到了今日下午。他与二弟像往常一样一同下学坐着老爷车回家。开车的是吴嬷嬷的儿子吴山，请了两位小少爷坐上车后说：“恭喜大少爷和二少爷，二夫人给你们添了个妹妹！”作为亲哥哥的莫令哲自是欣喜万分，一路问个不停。“山子叔，妹妹长得漂亮吗？”“她会喊哥哥了吗？”“山子叔，她和我长得像吗？”……
还没等他回忆完，先是感觉母亲的喊叫声貌似小了，取而代之则是婴儿嗷嗷的哭啼声，再是看见一个圆润的大婶走了进来，笑着朝祖母跪下说：“恭喜老夫人！夫人生了个千金！”
“祖母，千金是什么？”莫令阳仰着头看向祖母问道。“千金就是女孩儿。阳儿，你母亲给你生了个妹妹！”说着坐直了身子，“枝儿，快去将阳儿他妹妹抱来给我瞧瞧！”听完自家祖母的话莫令阳碎念着“妹妹？妹妹！”立马从老夫人腿上滑了下来，双手拍得啪啪地响，说道：“哦！我也有妹妹了！我也有妹妹了！”老夫人看着，只得忍俊不禁的摇了摇头。
莫老夫人从吴嬷嬷手中接过孩子，与二房的不同，殷红的裹布上用湘绣独创的鬅毛针法，结合旋游针、绒毛针、毛针等针法绣制出两只小老虎。那鬅毛针法绣出的虎毛极富质感，浓淡粗细各色丝线绣出的虎毛色彩斑斓，柔中见刚，传神的眼睛，采用旋游针法刺绣，用杏黄、秋黄、麻黄等十多种色线，而其中每种色线的色阶加起来，又有近25种之多，使怒目圆睁的虎眼有随观者而动之感。若是没记错，这还是当年郭盏儿生阳儿时用的裹布。因着她娘家在湖南一带本是做刺绣生意的，当年她怀了头胎，给亲家母乐坏了，花了半个月才绣的这二虎夺球，颇为有趣，她倒是个念旧的。
就近瞧着这孩子反倒比二房那个看上去瘦小些，不过那嗷嗷的叫声像是承了延顺，中气十足，长大了定是个不会让人欺负去的。松了口气，莫家总算是有个正常的女娃娃了！
完了，让吴嬷嬷按着白日里二房的规制赏了全府，思忖了片刻怕郭氏照顾不过来，牵着莫令阳回了自己的院子。
一进院，莫老夫人见时辰不早了，便直接让春儿伺候令阳去西厢房休息了。见中堂的灯还亮着，心想那几位定还在说话，转身走了进去。
“嫂嫂回来了。”莫伊人放下茶杯，站起身来道：“大房一切可好？”“甚好！延顺媳妇生了个五斤二两的女娃娃！”乐呵回道。几人又是一番恭喜。
说起来这大长老名唤莫伊贞与莫伊人还是嫡亲的堂姐妹，故而对莫家今日生的两姐妹格外上心。不禁言：“大嫂子，如今这两个孩子可曾取了名字？”莫老夫人一听，拍了拍额头道：“瞧我这记性，还不曾取，诸位妹妹可有好的字儿？”“说起这字，今早教山上几个皮猴儿《诗经》，其中有一字倒是可取。”大长老接着说。老夫人好奇的问：“不知是哪个字？”“‘淑人君子，其仪一兮’中的‘仪’字怎样？”
老夫人高兴地拍了拍桌子，直道：“哈哈哈！莫令仪！莫令仪！我觉着甚好！好妹妹们，快再帮我想一个来！”
一直默默无闻的四长老依旧抚着手中的那撮红绸，突然抬头道：“午时出生的娃娃便叫含光如何？”
另外四人一听便愣住了，这是几个意思啊？是对二房那个娃厌恶到了极致，都不用族谱中的字辈取名了，还是觉得她特殊到了极致，所以破例给她取了个这样“别致”的名字！如果真取了这名字，只怕那孩子在族中打小要么被人看扁，要么被人嫉妒死。莫伊人转念一想，可是依着族谱给她取名字难道凭她出生的时辰就没人看扁或是嫉妒了吗？横竖都是这样，还不如让她与众不同，活得肆意阳光些！
打定主意，莫家族长一锤定音，“今后她就叫莫含光了！”莫老夫人听了，半盏没说出话来，不知是被气的还是被惊的。揉了揉眉心，只知明日对着二房又得好一通解释。完了，又让枝儿引着三位长老去了墨竹馆休息。
第二日一早，送走三位长老，吴嬷嬷又去两房把大小姐与二小姐的名字给说了。自打知道两个孩子的名字，郭氏悬着的心总算是放下去了，又让娟子备纸，给自己远在千里的丈夫写了封家书，报了喜。反观二房，自从林氏知道了，先是哭红了眼，实在气不过，怒睁着那双红肿的眼，配上拿弯柳叶吊梢眉不由令人生惧，边哭边嚷嚷着：“族里是几个意思！我的儿就不是莫族的人了？怎地就不依着族谱取名字！这是故意让人瞧不起她呢！当初说要抱过去的是你们，现如今连名字都不给个沾谱的！我可怜的孩子啊！”连平日里最是温和孝顺的二老爷都急了，从榻上跳了起来，直冲冲道：“我这就去母亲那儿说道说道！”
这一去就是几个时辰，林氏在屋内急得不得了，偏又在月子里，不能出门，只得干等着。好不容易把莫延平给盼回来了，见他脸色难看，林氏就知是不行了的，说：“呸！我就知道，自打前年我父亲走了，无人给我撑腰，她们瞧我好欺负，才这般辱没我女儿！啊！啊！啊！”说罢，抬手便掀了床旁的物件。莫延平看不过，只得挥退了丫鬟，一屁股坐在床边拉过林氏的手，揉了揉说：“你误会了，母亲给咱们女儿取这名字一是对着她出生的时辰取的，二是毕竟她是莫家至今唯一一个白日里出生的，不想她受这些束缚，想她活得肆意些。”虽然听了这话，林氏好歹冷静了下来，但心中不免依旧有些气不过，扭过头，冷哼了一声。
如此，莫二老爷只得低声道：“母亲还说，若你怕咱们女儿被下人怠慢了，她老人家做主，将孩子收在忠恕堂亲自抚养，有母亲疼着护着，到时无人敢看轻了她！你觉着呢？”暂时林氏想不出更好的法子，只能依着他道：“都听你的。”
“老夫人，吴嬷嬷她们回来了。”英子附在角门处说道。
“让她抱了大小姐来见我。”
片刻，吴嬷嬷便抱着六斤重的小主子进了中堂。许是刚喝完奶，这位小主子一路酣睡着，出奇的乖巧。自打吴嬷嬷跨进门，在坐的无不睁大了眼睛瞧着她手中的孩子。见那孩子睡着了，莫老夫人缓声道：“上前来，让大家都瞧瞧。”
随着吴嬷嬷缓步走进，莫老夫人这是第二次端详起了自己这个大孙女。只见那孩子一身打眼的裹布，合用了蜀地特有的锦纹针与虚实覆盖针法，以朱砂色打底绣了幅芙蓉鲤鱼图，配色鲜明，有股说不出的活泼喜庆，可见林氏是用了心的。再抬眼细瞧着，那酣睡的模样不知是像了谁，一大家子的人为她操着心，偏这当事人是个懵懂无知的。不过，终归是自己的亲孙女，就是以后别人不疼，自己多疼她些也是够的。
几位长老凑近细看了一番，也没看出个所以然来，几人对视几眼，推了大长老出来说道：“未瞧出什么特殊的，不若依着族规等她六岁时带去后山再做打算。”莫伊人闻言也只能点了点头。莫老夫人叹了口气说：“也只能如此了。枝儿，先抱她去我房里睡着。”
只见吴嬷嬷刚退出来便瞧见荣玉堂的叶儿来禀大夫人发动了，只得将大小姐递给乳母，让英子领着她们先去老夫人房中伺候着。自己转身又进了中堂，一手附在老夫人耳旁说道：“老夫人，刚刚荣玉堂来人了，说大夫人发动了。”
听到这里，几位长老均站了起来，齐声道：“老夫人，恭喜恭喜！”莫老夫人听了这话，还有什么不懂了的，便说：“谢谢诸位长老了，我大儿在外当兵，大房没人照看，我得过去瞧瞧，你们同伊人叙叙。”说罢便领着吴嬷嬷几人去了荣玉堂。
莫老夫人还未进院儿，就听见大孙子的哭声合着大儿媳的喊叫声了。不禁皱了皱眉，给了吴嬷嬷一个眼神儿，吴嬷嬷立马进去哄着大少爷。见叶儿迎着老夫人进了正堂坐下，吴嬷嬷牵着大少爷跟了进去。听得老夫人问“一切安排妥当了没有？产婆可来了？”
叶儿躬身回道：“回老夫人，产婆进去半晌了，夫人已经开了八指了。”老夫人听了点点头，转过头望向大孙儿，朝他招招手。待他走近了，抬手半抱在怀里，拿手帕边替他擦干净脸，边说：“好孩子，不哭了。你父亲在外当兵，你得替他照看着你母亲才是呀！有道是男儿有泪不轻弹，再哭下去祖母就该心疼了！”
七岁大的莫令阳听了这话，才渐渐收了眼泪，靠在莫老夫人怀里，不由想到了今日下午。他与二弟像往常一样一同下学坐着老爷车回家。开车的是吴嬷嬷的儿子吴山，请了两位小少爷坐上车后说：“恭喜大少爷和二少爷，二夫人给你们添了个妹妹！”作为亲哥哥的莫令哲自是欣喜万分，一路问个不停。“山子叔，妹妹长得漂亮吗？”“她会喊哥哥了吗？”“山子叔，她和我长得像吗？”……
还没等他回忆完，先是感觉母亲的喊叫声貌似小了，取而代之则是婴儿嗷嗷的哭啼声，再是看见一个圆润的大婶走了进来，笑着朝祖母跪下说：“恭喜老夫人！夫人生了个千金！”
“祖母，千金是什么？”莫令阳仰着头看向祖母问道。“千金就是女孩儿。阳儿，你母亲给你生了个妹妹！”说着坐直了身子，“枝儿，快去将阳儿他妹妹抱来给我瞧瞧！”听完自家祖母的话莫令阳碎念着“妹妹？妹妹！”立马从老夫人腿上滑了下来，双手拍得啪啪地响，说道：“哦！我也有妹妹了！我也有妹妹了！”老夫人看着，只得忍俊不禁的摇了摇头。
莫老夫人从吴嬷嬷手中接过孩子，与二房的不同，殷红的裹布上用湘绣独创的鬅毛针法，结合旋游针、绒毛针、毛针等针法绣制出两只小老虎。那鬅毛针法绣出的虎毛极富质感，浓淡粗细各色丝线绣出的虎毛色彩斑斓，柔中见刚，传神的眼睛，采用旋游针法刺绣，用杏黄、秋黄、麻黄等十多种色线，而其中每种色线的色阶加起来，又有近25种之多，使怒目圆睁的虎眼有随观者而动之感。若是没记错，这还是当年郭盏儿生阳儿时用的裹布。因着她娘家在湖南一带本是做刺绣生意的，当年她怀了头胎，给亲家母乐坏了，花了半个月才绣的这二虎夺球，颇为有趣，她倒是个念旧的。
就近瞧着这孩子反倒比二房那个看上去瘦小些，不过那嗷嗷的叫声像是承了延顺，中气十足，长大了定是个不会让人欺负去的。松了口气，莫家总算是有个正常的女娃娃了！
完了，让吴嬷嬷按着白日里二房的规制赏了全府，思忖了片刻怕郭氏照顾不过来，牵着莫令阳回了自己的院子。
一进院，莫老夫人见时辰不早了，便直接让春儿伺候令阳去西厢房休息了。见中堂的灯还亮着，心想那几位定还在说话，转身走了进去。
“嫂嫂回来了。”莫伊人放下茶杯，站起身来道：“大房一切可好？”“甚好！延顺媳妇生了个五斤二两的女娃娃！”乐呵回道。几人又是一番恭喜。
说起来这大长老名唤莫伊贞与莫伊人还是嫡亲的堂姐妹，故而对莫家今日生的两姐妹格外上心。不禁言：“大嫂子，如今这两个孩子可曾取了名字？”莫老夫人一听，拍了拍额头道：“瞧我这记性，还不曾取，诸位妹妹可有好的字儿？”“说起这字，今早教山上几个皮猴儿《诗经》，其中有一字倒是可取。”大长老接着说。老夫人好奇的问：“不知是哪个字？”“‘淑人君子，其仪一兮’中的‘仪’字怎样？”
老夫人高兴地拍了拍桌子，直道：“哈哈哈！莫令仪！莫令仪！我觉着甚好！好妹妹们，快再帮我想一个来！”
一直默默无闻的四长老依旧抚着手中的那撮红绸，突然抬头道：“午时出生的娃娃便叫含光如何？”
另外四人一听便愣住了，这是几个意思啊？是对二房那个娃厌恶到了极致，都不用族谱中的字辈取名了，还是觉得她特殊到了极致，所以破例给她取了个这样“别致”的名字！如果真取了这名字，只怕那孩子在族中打小要么被人看扁，要么被人嫉妒死。莫伊人转念一想，可是依着族谱给她取名字难道凭她出生的时辰就没人看扁或是嫉妒了吗？横竖都是这样，还不如让她与众不同，活得肆意阳光些！
打定主意，莫家族长一锤定音，“今后她就叫莫含光了！”莫老夫人听了，半盏没说出话来，不知是被气的还是被惊的。揉了揉眉心，只知明日对着二房又得好一通解释。完了，又让枝儿引着三位长老去了墨竹馆休息。
第二日一早，送走三位长老，吴嬷嬷又去两房把大小姐与二小姐的名字给说了。自打知道两个孩子的名字，郭氏悬着的心总算是放下去了，又让娟子备纸，给自己远在千里的丈夫写了封家书，报了喜。反观二房，自从林氏知道了，先是哭红了眼，实在气不过，怒睁着那双红肿的眼，配上拿弯柳叶吊梢眉不由令人生惧，边哭边嚷嚷着：“族里是几个意思！我的儿就不是莫族的人了？怎地就不依着族谱取名字！这是故意让人瞧不起她呢！当初说要抱过去的是你们，现如今连名字都不给个沾谱的！我可怜的孩子啊！”连平日里最是温和孝顺的二老爷都急了，从榻上跳了起来，直冲冲道：“我这就去母亲那儿说道说道！”
这一去就是几个时辰，林氏在屋内急得不得了，偏又在月子里，不能出门，只得干等着。好不容易把莫延平给盼回来了，见他脸色难看，林氏就知是不行了的，说：“呸！我就知道，自打前年我父亲走了，无人给我撑腰，她们瞧我好欺负，才这般辱没我女儿！啊！啊！啊！”说罢，抬手便掀了床旁的物件。莫延平看不过，只得挥退了丫鬟，一屁股坐在床边拉过林氏的手，揉了揉说：“你误会了，母亲给咱们女儿取这名字一是对着她出生的时辰取的，二是毕竟她是莫家至今唯一一个白日里出生的，不想她受这些束缚，想她活得肆意些。”虽然听了这话，林氏好歹冷静了下来，但心中不免依旧有些气不过，扭过头，冷哼了一声。
如此，莫二老爷只得低声道：“母亲还说，若你怕咱们女儿被下人怠慢了，她老人家做主，将孩子收在忠恕堂亲自抚养，有母亲疼着护着，到时无人敢看轻了她！你觉着呢？”暂时林氏想不出更好的法子，只能依着他道：“都听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