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上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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宣城内和风吹沐、芽黄蕊绽，早春暖烘烘的气息缠绕着这座逾百年的院子，和禄侯府还是那么古朴沉静。哦不，这会儿有点嘈杂，几辆马车已经侯在门外，林阙行全家今日就启程上京受封。
二夫人安排好一应事务，带着林苏荷和林阙行向老夫人辞行。
千言万语，终须一别，临走老太太死死拽着林阙行的手问：“知道祖母为什么送你这只鸡雏吗？”
林阙行认真答道：“祖母一定是提醒我不要忘了侯府的境遇，时时刻刻记得抱朴守拙。”
老太太摇摇头：“若是到了那边没有银子，到年节就把它杀了，肉还是要吃一口的。”
林阙行叹口气：祖母真是穷怕了……
得了同款穷病的还有远在京城的易抩，捐输已经三天了，情况不是太乐观，一大早易抩将史良喊来：“你把这幅画送到门下中常侍府上，就说是本官送的。”
史良将画展开一看，连连称道：“应景，果然应景。”
结果第二天早朝，就有人弹劾户部侍郎了。
易抩听着同僚们上表参他，依旧笔直地站在跟他身着一样赭红官袍的人群中，跟没事人似的。
弹劾流程刚好进行到门下中常侍：“启奏陛下，前日臣有疾在身，赐告在家休养。易侍郎以体察为名，派人送到臣府上一幅丹青画作……臣观之，观之……”说到这里，中常侍已经激动地嘴唇发抖、眼泛泪光——呜呜呜，真是太屈辱了。
皇帝在龙椅上探了探身子，嘴里说道：“你生病在家，易卿送你一幅画表示关切，这也是一片好心，常侍因何弹劾？”
中常侍赶紧然后从袖口抽出一卷画轴，抖抖索索地展开，再送到皇帝眼前，每走一步仿佛都在控诉：陛下您都看见了吧？易抩就是这么欺负人的！
众人望去，画上是一只展翅欲飞的仙鹤，旁边还缀着四个大字：音容宛在。
朝堂一片哗然：“中常侍只不过是偶有微恙，易侍郎送的字这不是咒人归西嘛！”
“依老臣看，易侍郎恐吓之意昭然若揭啊！”
皇帝向易抩递过去一个责备的眼神。
易抩接收到了皇帝“你给朕说清楚”的信号，向前几步出列。
他身量修颀挺拔，面容清俊非凡，就算在高瓴金殿之中也格外出尘，语气还不紧不慢：
“吾皇容禀：朝廷连续捐输三日，常侍大人皆因抱恙未能上朝，臣颇为担心大人安康，备下此画以表慰怀，正巧那日也是监察使大人家中令堂的忌辰，臣听闻老尊堂在世时贤孝才德令人感佩，故准备了这幅丹青做忌辰之礼，谁知臣一时疏漏，竟错送到了常侍大人府上。”
监察使本来正看热闹看得高兴，没想到突然被点名，赶紧出列：“陛下明察，先妣已经过身二十余年。”
说罢使劲白了一眼易抩：你跟中常侍骂架，拖累我长眠地下的老子娘作甚？
中常侍并不领情，气得吹胡子瞪眼：“既然侍郎说礼物送错了，那敢问原本送与臣的是什么？”
易抩没想到还有这么个幺蛾子，正在想应对之策，旁边的太子洗马像是自言自语地说道：“那想必是——‘言犹在耳’？”
“哈哈哈哈哈哈”
太子洗马位高权重，大家非常给面子地笑过也便罢了。
皇帝正想借坡下驴，这当口突然底下又有叫冤的，无奈坐回去耐着性子问道：“光禄大夫，你有什么冤情啊？”
光禄大夫跪着匍匐几步，神色凄惨悱恻，一出声便泫然欲泣：“陛下！请陛下为老臣做主！”
皇帝心想：你烦不烦呐，到底什么事你倒是说啊。
“陛下明鉴，臣为官多年两袖清风，前日得知陛下让群臣捐输筹饷，臣就将自己的府邸挂个牌子租出去，想得了租金再捐输朝廷，为此臣准备带全家老小搬到巴杨街的私第去住，谁知……谁知当日易抩竟将臣的私第给卖了！”
卖别人的房子确实不那么容易，不过户部侍郎可以强买强卖啊！
皇帝听完心里暗骂：朝廷要你们捐点银子，你们一个个全都给朕哭穷。中常侍就装病在家不出门，这才被易抩送字敲打，你光禄大夫就更狠，为了证明自己一穷二白没钱捐输，连夜把府邸都租出去了，口口声声说租金允公，可你这租金倒是在哪儿呢？
“光禄大夫果真两袖清风，敢问大人租出的府邸是占地180方丈的府邸、准备迁居的私第是占地900方丈的私第嘛？”——史良始终保持他一贯张嘴就让人措颜无地的风格。
这就尴尬了。
群臣开始窃窃私语：
“我看史良现在就是易抩的一条走狗。”
“算了算了，这二人对我们就没安什么好心！”
“就说是嘛，听说那幅字也是易抩让史良送到常侍府的呢~”
史良一脸蒙：不是该诘问两袖清风的光禄大夫为什么有那么多钱置办豪华府邸吗？怎么都骂起我来了呢？
能不能精准骂人，骂人到户？
“够了！”龙椅上那位突然拍案而起，群臣随即停止喧哗。
大臣们心里慌得狠：完了完了，莫非皇上要下旨查我们的宅子了？都怪光禄大夫，自己一毛不拔还要连累我们。
光禄大夫还在跪地抽噎，皇帝多少有些不忍心，想想也罢：“易抩，朕命你……”
易抩赶紧抢先一步回话：“陛下，臣并没有私自出售光禄大夫的私第，只是想着再过些日子和禄侯一家即将上京，但是臣还没有找到合适的住处，便想着先让和乐郡主一家暂住……”
皇帝心领神会，又冲光禄大夫问道：“你觉得呢？”
光禄大夫有苦难言，但也不敢说个“不”字，只能咬碎了牙往肚子里咽。
下朝后，有几个官员围拢过来纷纷说：“易侍郎啊，我上几天去筹银子了，今天就把捐输送到户部。”
“巧了，我也是……”
这些人今天早朝经过“弹劾户部侍郎”的戏码看下来，谁都知道捐输肯定是躲不过去了，不如早剃头早凉快，省得惹祸上身。
易抩连光禄大夫的宅子都敢卖，再送谁几幅“音容宛在”是什么难事吗？
宣城内和风吹沐、芽黄蕊绽，早春暖烘烘的气息缠绕着这座逾百年的院子，和禄侯府还是那么古朴沉静。哦不，这会儿有点嘈杂，几辆马车已经侯在门外，林阙行全家今日就启程上京受封。
二夫人安排好一应事务，带着林苏荷和林阙行向老夫人辞行。
千言万语，终须一别，临走老太太死死拽着林阙行的手问：“知道祖母为什么送你这只鸡雏吗？”
林阙行认真答道：“祖母一定是提醒我不要忘了侯府的境遇，时时刻刻记得抱朴守拙。”
老太太摇摇头：“若是到了那边没有银子，到年节就把它杀了，肉还是要吃一口的。”
林阙行叹口气：祖母真是穷怕了……
得了同款穷病的还有远在京城的易抩，捐输已经三天了，情况不是太乐观，一大早易抩将史良喊来：“你把这幅画送到门下中常侍府上，就说是本官送的。”
史良将画展开一看，连连称道：“应景，果然应景。”
结果第二天早朝，就有人弹劾户部侍郎了。
易抩听着同僚们上表参他，依旧笔直地站在跟他身着一样赭红官袍的人群中，跟没事人似的。
弹劾流程刚好进行到门下中常侍：“启奏陛下，前日臣有疾在身，赐告在家休养。易侍郎以体察为名，派人送到臣府上一幅丹青画作……臣观之，观之……”说到这里，中常侍已经激动地嘴唇发抖、眼泛泪光——呜呜呜，真是太屈辱了。
皇帝在龙椅上探了探身子，嘴里说道：“你生病在家，易卿送你一幅画表示关切，这也是一片好心，常侍因何弹劾？”
中常侍赶紧然后从袖口抽出一卷画轴，抖抖索索地展开，再送到皇帝眼前，每走一步仿佛都在控诉：陛下您都看见了吧？易抩就是这么欺负人的！
众人望去，画上是一只展翅欲飞的仙鹤，旁边还缀着四个大字：音容宛在。
朝堂一片哗然：“中常侍只不过是偶有微恙，易侍郎送的字这不是咒人归西嘛！”
“依老臣看，易侍郎恐吓之意昭然若揭啊！”
皇帝向易抩递过去一个责备的眼神。
易抩接收到了皇帝“你给朕说清楚”的信号，向前几步出列。
他身量修颀挺拔，面容清俊非凡，就算在高瓴金殿之中也格外出尘，语气还不紧不慢：
“吾皇容禀：朝廷连续捐输三日，常侍大人皆因抱恙未能上朝，臣颇为担心大人安康，备下此画以表慰怀，正巧那日也是监察使大人家中令堂的忌辰，臣听闻老尊堂在世时贤孝才德令人感佩，故准备了这幅丹青做忌辰之礼，谁知臣一时疏漏，竟错送到了常侍大人府上。”
监察使本来正看热闹看得高兴，没想到突然被点名，赶紧出列：“陛下明察，先妣已经过身二十余年。”
说罢使劲白了一眼易抩：你跟中常侍骂架，拖累我长眠地下的老子娘作甚？
中常侍并不领情，气得吹胡子瞪眼：“既然侍郎说礼物送错了，那敢问原本送与臣的是什么？”
易抩没想到还有这么个幺蛾子，正在想应对之策，旁边的太子洗马像是自言自语地说道：“那想必是——‘言犹在耳’？”
“哈哈哈哈哈哈”
太子洗马位高权重，大家非常给面子地笑过也便罢了。
皇帝正想借坡下驴，这当口突然底下又有叫冤的，无奈坐回去耐着性子问道：“光禄大夫，你有什么冤情啊？”
光禄大夫跪着匍匐几步，神色凄惨悱恻，一出声便泫然欲泣：“陛下！请陛下为老臣做主！”
皇帝心想：你烦不烦呐，到底什么事你倒是说啊。
“陛下明鉴，臣为官多年两袖清风，前日得知陛下让群臣捐输筹饷，臣就将自己的府邸挂个牌子租出去，想得了租金再捐输朝廷，为此臣准备带全家老小搬到巴杨街的私第去住，谁知……谁知当日易抩竟将臣的私第给卖了！”
卖别人的房子确实不那么容易，不过户部侍郎可以强买强卖啊！
皇帝听完心里暗骂：朝廷要你们捐点银子，你们一个个全都给朕哭穷。中常侍就装病在家不出门，这才被易抩送字敲打，你光禄大夫就更狠，为了证明自己一穷二白没钱捐输，连夜把府邸都租出去了，口口声声说租金允公，可你这租金倒是在哪儿呢？
“光禄大夫果真两袖清风，敢问大人租出的府邸是占地180方丈的府邸、准备迁居的私第是占地900方丈的私第嘛？”——史良始终保持他一贯张嘴就让人措颜无地的风格。
这就尴尬了。
群臣开始窃窃私语：
“我看史良现在就是易抩的一条走狗。”
“算了算了，这二人对我们就没安什么好心！”
“就说是嘛，听说那幅字也是易抩让史良送到常侍府的呢~”
史良一脸蒙：不是该诘问两袖清风的光禄大夫为什么有那么多钱置办豪华府邸吗？怎么都骂起我来了呢？
能不能精准骂人，骂人到户？
“够了！”龙椅上那位突然拍案而起，群臣随即停止喧哗。
大臣们心里慌得狠：完了完了，莫非皇上要下旨查我们的宅子了？都怪光禄大夫，自己一毛不拔还要连累我们。
光禄大夫还在跪地抽噎，皇帝多少有些不忍心，想想也罢：“易抩，朕命你……”
易抩赶紧抢先一步回话：“陛下，臣并没有私自出售光禄大夫的私第，只是想着再过些日子和禄侯一家即将上京，但是臣还没有找到合适的住处，便想着先让和乐郡主一家暂住……”
皇帝心领神会，又冲光禄大夫问道：“你觉得呢？”
光禄大夫有苦难言，但也不敢说个“不”字，只能咬碎了牙往肚子里咽。
下朝后，有几个官员围拢过来纷纷说：“易侍郎啊，我上几天去筹银子了，今天就把捐输送到户部。”
“巧了，我也是……”
这些人今天早朝经过“弹劾户部侍郎”的戏码看下来，谁都知道捐输肯定是躲不过去了，不如早剃头早凉快，省得惹祸上身。
易抩连光禄大夫的宅子都敢卖，再送谁几幅“音容宛在”是什么难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