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岩网 > 香笙 > 第八章 衔恨于心

第八章 衔恨于心

推荐阅读:永生之狱全能卡王往生之灵萨诺亚舰娘领域不说再见的梦顶级教练之执教林书豪游戏降临异世界网游三国之无双逍遥梦路狩魔领主

黑岩网 www.heiyanbook.com,最快更新香笙最新章节!

    凤姑一岁时,崇文开始到县立中学上学。同去上学的还有喜儿。喜儿上中学是由黎叔向李老爷提出的。李老爷向县立中学捐了一笔款子,这年冬天,让喜儿插到了崇文的班上。而万太爷在天气转凉以后,开始咳嗽,身体急速衰老,说话做事变得越来越慢。但他拒绝吃药。他把账目一件一件清算,把铺中大小事宜一桩一幢向李老爷汇报清楚了,余下的时间,他把擅长的医学药理记了下来,可惜没写完。他给小喜儿起了一个学名,叫谷子。喜儿是刘姓,因此全名为刘谷子。在大年初二,一年中冷到极致的那一天,万太爷过逝了。同时过逝的还有杜老先生。那天下了八年来南安府的第一场雪。

    杜若往樟树打点了父亲的后事,依照李老爷的吩咐,给了杜姑妈一笔钱,让她回老家去了。凤姑断了奶,辞了乳娘,一时找不到合适的丫鬟,便暂由香笙照料着。李老爷将成衣铺所在的整个的骑楼都盘了下来,一共8间房,楼下三间店面,成衣铺旁边又开了家估衣铺,后边还带一个院落。两间铺子,他自己持7分红利,余下的三成,杜若同小喜儿二一分。因喜儿还在念书,他那一分利记在铺子里。而杜若摇身一变,成了代理掌柜。

    自钟建平回上海之后,香笙生过一场病,一直病了好几个月,整个人瘦削得不像样子。夏天来到,她又奇迹般得好了,好得似乎从没生过病一样。有一回,她收到过从上海寄来的信,信封上写着“至崇文”,然而崇文原封不动得转给她她早已开始和崇文学写字,另外,还可以勉强读一点白话小说。她认得信纸第一行写着:尊敬的麦小姐,展信好。她断断续续得读信,钟建平告诉她,他报考了陆军军官学校,并将在夏天穿上军装。家里人给他说亲,是父亲同事的女儿丁小姐。然而他拒绝了,告知父母说他心有所属。他说他不会娶那位丁小姐,他永远会记得麦小姐。末尾留下他的地址,期回信。信上的落款是钟,日期在四个月以前。

    且说那杜若,近四十的年纪,还未成家,虽说戒了赌,开始正正经经过生活,也存了一笔积蓄,然而李家人都替他着急。李老爷托媒人,给他说了好几个人家的女儿,他眼界高,一个也没看上。这杜若不是个省油的灯,早年间好嫖,后面吃了杜老先生一顿教训,收敛了不少。来到李老爷身边做事后,天高皇帝远,时不时的又开始逛窑子,自结识绿萍丫头以后,便只顾沾染她。只是有吃着碗里瞧着锅里的毛病,后面看上了香笙这个丫头。香笙大病初愈,他亦偷偷探视过几回,香笙不领他的情,常叫霜儿打发他了事。他献殷勤碰了壁,便开始从李太太处做功课,明示暗示爱香笙的意思。李太太表面上应酬他,背地里不是不清楚他身上的臭毛病,心下怎么肯把香笙说给她。这件事便也不了了之。

    开春,有一回,天气晴好,苏太太抱了凤先到李家花园里来顽。李太太叫人在花堆草地中间铺了一块褥子,拿几张椅子把两头堵住,放了凤先和凤姑在上面,和苏太太并几个丫鬟坐在两旁逗娃娃们耍笑。凤先比凤姑大个两月又半,养得肥肥壮壮,头上扎两个朝天辫,不怕生,放她在人堆里她便瞪着一双大眼睛四处瞧。把她放坐在褥子上,她能够自己站起来,蹦蹦跳跳走几步,天青在前边引逗她,她直往天青怀里扑去,见了丫鬟们甜着嘴叫“姐姐姐。”把个丫鬟们逗得乐不得。却说凤姑,快两岁了还只会爬,话也不会说。趴在凤先旁边,又显得小且弱。李太太见了凤先这等活泼,不觉心焦起来,问苏太太道:“你家凤先由奶妈子养到多大?”苏太太道:“我那个奶妈子原来好喝酒的,瞒了我们大半年,瞒得好紧。后面被煮饭的婆娘发现告诉我,我怕她奶水不干净,辞了她去。自此我凤先开始断断续续喝奶粉,吃米糊糊。”李太太道:“凤先长得真好,看起来像是三岁的娃娃。走得多稳,嘴皮子也灵活,口齿恁清楚呢!我家凤姑,连话也不会讲。”苏太太道:“你也不消急,我姐姐那儿子就是建平呀,也是早产的,到三岁才会说话呢!现在还不是好得不得了!”香笙在一旁听见苏太太说到钟建平,不觉一阵心跳头昏,等回过神来了,又听到苏太太说:“现在外头不太平,上回我姐来信说上海乱得很呢。得亏他们住在公共租界里头,要不然小命都难保!我那外甥呐,好不好又考上了什么军校,现在这关头,当兵的多危险呐。!”李太太道:“这种事也是担心不来的。你家外甥我看他满脸福相,是个吉人。你瞧,凤先丫头抢天青的簪子呢!这小滑头!长大了肯定是个好整摆的美人。”苏太太看了看凤先,笑了一回。又把眼去瞧凤姑,见她在褥子上爬了两下,便趴着不动了,只把头扭着看自己的脚,无奈她身上用厚厚的红菱小被裹了一遭,外边披着披风,那披风的帽子扣在脑袋上,挡了半边脸,挡得她难受,又没人遂她心意给她把帽子拂将下来,一时气急便哇哇大叫起来。幸而只是干叫,没有眼泪的。霜儿赶紧将她抱起,检查是否尿了裤子,摸了摸裤裆发现干净的,又给她将小帽儿戴正了,脚上的毛线绒鞋提了提,见她不叫了,把她放了褥子上去躺着,那小娃娃还只仰了脸往脚上瞧。苏太太道:“你看她只顾寻她的脚,是脚上不舒服呢!”李太太便抱了她,恐怕她冻着,叫奶娘脚底下伸了炭盆给她烤着,一边脱了她两只脚上的小绒鞋,苏太太只见脱了一双鞋,里面还有一双鞋。脱了一双袜,里面又还有一双袜,霜儿把她鞋儿袜儿翻检了半天,未发现什么异常的。苏太太拿过来仔细看了看,从她外边那双绒鞋线缝里,发现一粒针般细的砂子,抠了出来让大家瞧,李太太接过来看了,因道:“原是这砂子磕了她的脚,叫她这一顿闹。恁细的东西,众人寻着都费劲。”苏太太笑道:“我看你这姑娘,天生是金贵小姐命,怪道生在你这好人家,将来还不知飞往哪片高枝做凤凰呢!李太太,也是你有这福气。”此时,凤先正着一双小脚,走到了绿萍跟前,玩她手上的玉镯子。绿萍也是有意要奉承两位太太,便抢着笑道:“凤先也不赖,瞧这相貌,也是个美人坯子,我细细比了比,这娃娃倒有几分我家太太的模样!”香笙听了这话,心头一紧,也把眼来看凤先。绿萍以为这话既夸了苏太太的孩儿,又赞了自家太太的美貌,是一箭双雕,正沾沾自喜,谁知李太太怒道:“你是什么东西,我和苏太太答话,有你说话的分?趁早给我滚一边去!”绿萍又惊又气又羞,大家都看向她,她张了张嘴,说不出话来。凤先见她瘪了嘴委屈的样子,讨好得叫道:“姐姐姐。”她睨着眼儿咬了两下嘴唇,轻描淡写地立起身,走开一边去了。

    这日也是合当有事,绿萍因太太在众人面前倒了她的架子,她使性子午饭也懒去吃,躲在玉池旁水榭里哭了半日,午饭后霜儿各处寻她,在玉池旁宅院角门,看到杜若从里头出来,有心要逗他一逗,便笑嘻嘻地问他道:“杜二叔,多日不见你来巴结我们香笙妹子了。怎么,另外看上别家姑娘,不要我们香笙了么?”杜若道:“哪里的话,你看我是那样的人么?”霜儿道:“听闻老爷新开了一间估衣铺,请你去做了掌柜的。你这身价可不同往日了。”杜若笑道:“你也知道,我和你家老爷情同手足。我说我不才,管不了铺子,是你家老爷高看我。没办法,盛情难却呀。”霜儿听了,笑个不停,杜若问她笑什么,她道:“既然你如此受人高看,我们香笙不待见你,想必你也无所谓的。你如今当了掌柜的,尽着小姑娘奉承你吧?”杜若道:“没有的事!不管我是个伙计还是掌柜的,我对香笙,那都是一心一意啊。你若帮我,日后铺子里有什么好货,我多想着你,可好?”霜儿气得不行,道:“呸,你铺子里能有什么好货?我是那等人,巴巴垂涎那些别人穿剩的、过时的货么?不仅我不是那等人,香笙更不是!香笙好歹是太太家的人,不管你给太太吃什么迷魂汤,你也别净想美事了!你是什么人,你自己最清楚。论人物论辈分,你和香笙一个天一个地,真以为癞蛤蟆能吃上天鹅肉?以前我敬你重你,好言劝你一两回,你脑筋笨,不能会意,我也就不说什么。太太不知你,我还不知你么?你做的那等事,大家心知肚明就好,用不着我挑明了说吧?”杜若被她一席话弄得一头雾水,也不知她是不是说玩笑话,便道:“是你先问我来,怎么莫名同我发火,我哪里得罪你?”霜儿道:“哼,我命硬,你得罪不上我。”杜若见她是真的动了怒,越发云里雾里,喃喃道:“都说女人翻脸如翻书,前面一刻还艳阳高照,突然就乌云密布,我招架不住,先行一步了。”说完扬长而去。原来半月前,霜儿从万花楼过,看见他吃醉了酒在楼上栏边同那些风尘女子调情,手肘间还缠着黑纱,正是戴孝期间。以前听黎叔说起过他年轻时做的那些混蛋事,一心只以为他改邪归正了,谁知狗改不了吃屎的。于是心里面气他,好容易逮他一回撒撒气,却不知这一切都被绿萍听去了。

    绿萍不听还不打紧,偏是从头到末听了个遍,得知这杜若撩骚自己还不算,竟去沾染香笙,气得不行,眼泪更是止不住。霜儿找了一回,偏没往那水榭里走,又打道回府了。直至晚夕,崇文放学回家,没丫鬟伺候,李太太大发脾气,使香笙去寻绿萍,非要寻出来不可。绿萍两只眼睛哭得肿肿,脸上泪迹未干,乌云乱挽,跟了香笙去见太太。李太太叫她跪在厅里,也不骂她,叫霜儿递上藤条,要抽她。霜儿、香笙都跪下求饶,太太道:“你主子回来了,你还瞒得稳稳的,要我们哄你回来么?你现在特别有几分不知好歹,我早发觉了。你心自由地很,我们李家庙小,供不下你这尊菩萨。”香笙悄悄道:“绿萍,你向太太道个歉,求太太饶了你。”绿萍看了她一眼,抬起头向李太太道:“太太,您讨厌我,无论我做什么,都是不识好歹。您打我吧。”李太太冷笑一声说:“我不打你。”然后亲自到屋里取了梭子出来,那梭子上生者密密麻麻的倒刺,有几种妙用,一是叫人脱了袜子抽脚掌,二是用来绞头发,曾经老太太在世时,为了管住家,专门用它来进行“家法伺候”的,丫鬟下人们只是听说过,还从来没曾见人使它。这回太太不用藤条而是把它给“请”了出来,那是实实在在的动了大怒。霜儿一看形势不对,忙不迭跑到宅子里去请崇文少爷。崇文赶到时,绿萍后脑勺上已血呼啦一片,满地的头发和血迹,绿萍整张脸憋得紫红紫红的,额上筋暴起,然而她倔强着,一声也不吭。崇文噗通跪在绿萍身边,哀求母亲道:“您开恩吧,这样下去她会死的。”李太太不予理会,依旧铁青着脸,站在使劲绞着绿萍的头发,谁知这一下她正把一捆子头发往上提,崇文扑上来抢,李太太手一抖,那梭子直往崇文脸上飞去,在他右脸上割了一道口子,血呼啦滋糊了他半张脸。李太太受了惊,僵在那里,动弹不得,半晌回过神来,几乎吓昏过去,绿萍倒在地上,然而她挣扎了想拉住崇文的袖子,霜儿反应快些,冲出园子去请大夫,生药铺本不远,然而半路间,她想起万太爷已过逝,千家灯火,万分凄然,在那冷冰冰的夜露中间愣了会神,最后跑到药铺中,见喜儿扒在柜上写字,腿一软倒了下去。

    喜儿丢下霜儿,先行赶到沁心阁,李家已乱成一锅粥,崇文被仰面抬上了床,李太太跪在床边只顾哭,绿萍衣衫不整得蜷在一旁打摆子,丫鬟们打水拧毛巾摆药酒火盆忙成一片,李太太见了喜儿,仿佛抓住一根救命稻草似得,引他来到床边。喜儿先仔细探伤,见崇文脸上从颧骨到前额一道斜斜的两寸来长的口子,万幸绕过眼睛,只是伤及皮肉,便给他拿棉花蘸碘酒洗了伤口周边,取出随身一个小罐,将那拔子取下,正待上药,被李太太捉住他的手,涕泪不清得喊道:“我不要他留下疤,我不要害他毁了容的。”喜儿道:“太太,先止血要紧。”他将小罐子里黄土似的粉末洒将下去,立时止住流血。喜儿又去看顾了绿萍,给她上了些药,香笙扶她到屋子里躺下了,霜儿被支到崇文身边照料。李太太因为这件事悔恨自责,茶饭无味,每天只是担心崇文伤口没法复原,留了疤痕跟随他一生,又使黎叔往他学校里请了假。喜儿倒是每晚都来给崇文补习功课,李太太很喜欢他,往往留他在家里过夜。喜儿每次看崇文伤势,必然告诉李太太崇文恢复得很好。果然不到一个月,崇文脸上的疤已淡了许多。

本站推荐:沈听雪容战末世重生之绝对独宠霍爷的小野猫奶凶奶萌穿越者纵横动漫世界神豪:失败万倍补偿快穿之大佬他有病德萨罗人鱼众神降临重生迷死摄政王我可能玩了假的游戏

香笙所有内容均来自互联网,黑岩网只为原作者页北斗的小说进行宣传。欢迎各位书友支持页北斗并收藏香笙最新章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