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杀人灭口，内鬼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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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镇抚司戒备森严，诏狱内水火不入，疫疠之气充斥囹圄，这陡然间增益了诸多刑犯，却愈发阴翳悚然，诏狱的刑法极其残酷，拶指、上夹棍、剥皮、舌、断脊、堕指、刺心、琵琶等十八种天刑地罚。当然，诏狱可不是囚禁一般人等的缧绁，布衣平民、小吏小官还没资格入此狱，所囚禁之辈皆是位高权重之官宦。
北镇抚司的诏狱内时常哀鸿遍野，凄凄惨恻。先不说刑罚，只要一入诏狱，这扑面而来如同地狱般的戾气戮伐令人胆颤，蟑鼠成窝满地窜爬，啮食草絮，墙柱经年累月，潮湿霉烂积厚，纵使遭受酷刑非亡，大刑过后，暴露在空气中的累累伤处，必遭感染流脓溃烂而奄息难存，故一旦进了诏狱，如同人间炼狱，非死即废。
这些人中，多数人面如土色，抖若筛糠，已然被诏狱的刑具恫吓，他们倒情愿呆在三法司的监狱里，相比诏狱，三法司好比“天堂”，也不愿踏入诏狱的门，这诏狱之门，如同地狱之门，进去既是地狱中的十八层地狱，对应十八种天罚地刑。遂不待阳煜审问，便纷纶告昭道起来。
“大人，冤枉啊！是魏公公胁迫老臣将关口部分舶司品下放给他。”斑斑白发的舶司长谢运明辩解道。
“大人，是魏公公将贵重舶司品强行倒卖给我，要我将地圈给他作交换。”时值壮年的两广总督韩琛申明道。
“大人，是魏公公指使我向齐王贿赂，得到齐王的允诺，取得了晋封。”吏部左侍郎王冲文弱邹言道。
“大人，……”
清一色的魏公公，魏芜如同箭靶，这二十余官宦个个都向他对准靶心，众矢之的，这阵仗好不热闹！
“来人！把魏芜押上来！“阳煜一身飞鱼服，威坐昭狱堂提审，一声令下。
只见魏芜身穿囚服，发髻散乱，形容枯槁，整个面容呈青紫色，气若游丝，两边押解的锦衣卫将他放了下来，押到阳煜所在的提审间。
“跪下！”锦衣卫对着魏芜喝令道。
魏芜身上的手镣脚铐呯呯作响，随着他如同烂泥的躯体跪倒在地上砸出声响。“砰砰砰！”金属与地面碰撞发出的声音响彻整个诏狱。
阳煜此时瞧出了不对劲，他一个疾步飞身上前抵住倒在地上的魏芜，试图帮他撑起来。
金尚恩在一旁提醒道：“大人！小心他使诈！”
阳煜神情凝重：“他中毒了！”
只见魏芜突然嘴角冒出汨汨鲜血。阳煜第一反应，这是杀人灭口。
金尚恩见状，喊道：“大人，不好！魏公公这是不堪受诏狱折辱，畏罪自杀、服毒自尽了！“
阳煜挥手示意勿扰，接着强力摇醒处在弥留之际的魏芜：“魏芜，你醒醒！”
魏芜突然瞋目，脸面抽搐，紧接着鼻孔、眼角、耳孔纷纷冒出鲜血，七窍生血，左手似竭尽全力地微微向着前方抬起，似有所指，金尚恩连忙向魏芜走去，恤抚道：“魏公公，你安心地走吧！”蓦地魏芜的手又耷拉了下来，咽了气，眦目浑圆，死不瞑目。
阳煜估摸此事并不简单，在锦衣卫眼皮底下搞暗杀，传出去，锦衣卫的脸面何在？但阳煜思忖事情恐怕没这么简单，但他表面仍不动声色，为魏芜掩面理容，站起身，对随行锦衣卫喝令道：“传令下去，锦衣卫加强监督，不得让刑犯有自戕自残行为，此事还需彻查，通知司礼监前来为魏芜收尸吧！”
“另外……”阳煜顿了顿，对金尚恩道：“此案牵涉甚广，让镇抚使刘治辅佐你一同审理，慎用刑，以诱供为主，纠出幕后主使。”
“是！”金尚恩奉手道。
谁都没注意到，圜墙梁顶的一抹红色不经意一闪而过，消逝无迹。
司礼监掌印太监值房内，汪直忠正悠然翻看着票拟的奏折，准备让皇上批红。
门外小太监进门连滚带爬地禀告道：“不好了！干爹，魏兄在诏狱内服毒自尽了，而且听闻是七窍流血，死状可怖，锦衣卫让我们过去收尸呢！”
汪直忠没有想象中的惊愕，反而脸略愠怒：“别咋咋呼呼的，这天没塌下来呢！就依了锦衣卫，去吧，你且抽几个得力的，去诏狱把他抬回来吧！”
小太监应声：“是！”
汪直忠合上翻看的奏折，低声沉吟道：“君不密失其臣，臣不密失其身，几事不密则成害。”
汪直忠是司礼监掌印太监，位高权重，是皇上身边的红人，皇上非常信任他，有时皇上政务繁忙，忙不过来，或龙体抱恙，都是他代为皇上处理内阁的票拟，等于履行了半个丞相的职责。他的座下还有四大秉笔太监，魏芜就是其中之一，魏芜私下尊其为干爹，对其毕恭毕敬，俯道贴耳。此番魏芜遭意外罹难，汪直忠却出奇的平静。自先帝废除丞相制以来，皇帝的政务陡然增加，一天之中多时有五百封奏折要处理，但就算皇帝再勤勉勤政，宵衣旰食，也是两手难敌啊！先帝在时，一天之中最多能处理两百封奏折。如此繁重之政务，他必然得找帮手，于是就成立了内阁，设立大学士，位及正五品，辅助皇帝处理政务，而内阁的处理意见又需皇帝的批准，于是皇帝还得一个个看奏折，但还是看不过来，有时就会差遣身边的宦官近臣，于是乎，司礼监掌印离皇帝最近，就顺理承接了。
伴随惩吏制度加强的同时，公务陡增，锦衣卫的备充已在议事日程，只需皇帝首肯。皇帝眼见阳煜如此栉风沐雨，自然同意了备充。
不日，北镇抚司门口张贴了招募告示，阳煜也时常出现在演武场为锦衣卫新人作实操训练，这也导致他在暗中调查尉迟雪的案子一再耽搁，所幸他留了个心眼，也不能明示，恰巧龚孝廉刚上任正在整理一些历史卷宗，他便委托于他留心，期待能够有所眉目。
阳煜回到指挥使办公所，俊颜沉默，若有所思，魏芜的毒毙总觉得不简单，他死前的神情意有所指，依照魏芜的性子，他定然是知道了什么，到底是个苟且偷生之徒，自戕谢罪可能性比较小，若不出意外，他应该在诏狱用刑前都会如实招供，此番恰好在提刑审问这个时间节点，恰好毒亡，恐有心之人趁机灭口，而这有心之人亦非常了解锦衣卫处事流程，且在锦衣卫身居高位，究竟谁是内鬼？他想到了一个人，但目前缺乏有力的证据，所以他派了镇抚使刘治共同审理此次圈地案件，暗地监查，搜集实证，揪出幕后主使之人，他还一再与镇抚使通气，欲摛故纵，切莫打草惊蛇，不能看出破绽，循序渐进，而后一网打尽。
北镇抚司戒备森严，诏狱内水火不入，疫疠之气充斥囹圄，这陡然间增益了诸多刑犯，却愈发阴翳悚然，诏狱的刑法极其残酷，拶指、上夹棍、剥皮、舌、断脊、堕指、刺心、琵琶等十八种天刑地罚。当然，诏狱可不是囚禁一般人等的缧绁，布衣平民、小吏小官还没资格入此狱，所囚禁之辈皆是位高权重之官宦。
北镇抚司的诏狱内时常哀鸿遍野，凄凄惨恻。先不说刑罚，只要一入诏狱，这扑面而来如同地狱般的戾气戮伐令人胆颤，蟑鼠成窝满地窜爬，啮食草絮，墙柱经年累月，潮湿霉烂积厚，纵使遭受酷刑非亡，大刑过后，暴露在空气中的累累伤处，必遭感染流脓溃烂而奄息难存，故一旦进了诏狱，如同人间炼狱，非死即废。
这些人中，多数人面如土色，抖若筛糠，已然被诏狱的刑具恫吓，他们倒情愿呆在三法司的监狱里，相比诏狱，三法司好比“天堂”，也不愿踏入诏狱的门，这诏狱之门，如同地狱之门，进去既是地狱中的十八层地狱，对应十八种天罚地刑。遂不待阳煜审问，便纷纶告昭道起来。
“大人，冤枉啊！是魏公公胁迫老臣将关口部分舶司品下放给他。”斑斑白发的舶司长谢运明辩解道。
“大人，是魏公公将贵重舶司品强行倒卖给我，要我将地圈给他作交换。”时值壮年的两广总督韩琛申明道。
“大人，是魏公公指使我向齐王贿赂，得到齐王的允诺，取得了晋封。”吏部左侍郎王冲文弱邹言道。
“大人，……”
清一色的魏公公，魏芜如同箭靶，这二十余官宦个个都向他对准靶心，众矢之的，这阵仗好不热闹！
“来人！把魏芜押上来！“阳煜一身飞鱼服，威坐昭狱堂提审，一声令下。
只见魏芜身穿囚服，发髻散乱，形容枯槁，整个面容呈青紫色，气若游丝，两边押解的锦衣卫将他放了下来，押到阳煜所在的提审间。
“跪下！”锦衣卫对着魏芜喝令道。
魏芜身上的手镣脚铐呯呯作响，随着他如同烂泥的躯体跪倒在地上砸出声响。“砰砰砰！”金属与地面碰撞发出的声音响彻整个诏狱。
阳煜此时瞧出了不对劲，他一个疾步飞身上前抵住倒在地上的魏芜，试图帮他撑起来。
金尚恩在一旁提醒道：“大人！小心他使诈！”
阳煜神情凝重：“他中毒了！”
只见魏芜突然嘴角冒出汨汨鲜血。阳煜第一反应，这是杀人灭口。
金尚恩见状，喊道：“大人，不好！魏公公这是不堪受诏狱折辱，畏罪自杀、服毒自尽了！“
阳煜挥手示意勿扰，接着强力摇醒处在弥留之际的魏芜：“魏芜，你醒醒！”
魏芜突然瞋目，脸面抽搐，紧接着鼻孔、眼角、耳孔纷纷冒出鲜血，七窍生血，左手似竭尽全力地微微向着前方抬起，似有所指，金尚恩连忙向魏芜走去，恤抚道：“魏公公，你安心地走吧！”蓦地魏芜的手又耷拉了下来，咽了气，眦目浑圆，死不瞑目。
阳煜估摸此事并不简单，在锦衣卫眼皮底下搞暗杀，传出去，锦衣卫的脸面何在？但阳煜思忖事情恐怕没这么简单，但他表面仍不动声色，为魏芜掩面理容，站起身，对随行锦衣卫喝令道：“传令下去，锦衣卫加强监督，不得让刑犯有自戕自残行为，此事还需彻查，通知司礼监前来为魏芜收尸吧！”
“另外……”阳煜顿了顿，对金尚恩道：“此案牵涉甚广，让镇抚使刘治辅佐你一同审理，慎用刑，以诱供为主，纠出幕后主使。”
“是！”金尚恩奉手道。
谁都没注意到，圜墙梁顶的一抹红色不经意一闪而过，消逝无迹。
司礼监掌印太监值房内，汪直忠正悠然翻看着票拟的奏折，准备让皇上批红。
门外小太监进门连滚带爬地禀告道：“不好了！干爹，魏兄在诏狱内服毒自尽了，而且听闻是七窍流血，死状可怖，锦衣卫让我们过去收尸呢！”
汪直忠没有想象中的惊愕，反而脸略愠怒：“别咋咋呼呼的，这天没塌下来呢！就依了锦衣卫，去吧，你且抽几个得力的，去诏狱把他抬回来吧！”
小太监应声：“是！”
汪直忠合上翻看的奏折，低声沉吟道：“君不密失其臣，臣不密失其身，几事不密则成害。”
汪直忠是司礼监掌印太监，位高权重，是皇上身边的红人，皇上非常信任他，有时皇上政务繁忙，忙不过来，或龙体抱恙，都是他代为皇上处理内阁的票拟，等于履行了半个丞相的职责。他的座下还有四大秉笔太监，魏芜就是其中之一，魏芜私下尊其为干爹，对其毕恭毕敬，俯道贴耳。此番魏芜遭意外罹难，汪直忠却出奇的平静。自先帝废除丞相制以来，皇帝的政务陡然增加，一天之中多时有五百封奏折要处理，但就算皇帝再勤勉勤政，宵衣旰食，也是两手难敌啊！先帝在时，一天之中最多能处理两百封奏折。如此繁重之政务，他必然得找帮手，于是就成立了内阁，设立大学士，位及正五品，辅助皇帝处理政务，而内阁的处理意见又需皇帝的批准，于是皇帝还得一个个看奏折，但还是看不过来，有时就会差遣身边的宦官近臣，于是乎，司礼监掌印离皇帝最近，就顺理承接了。
伴随惩吏制度加强的同时，公务陡增，锦衣卫的备充已在议事日程，只需皇帝首肯。皇帝眼见阳煜如此栉风沐雨，自然同意了备充。
不日，北镇抚司门口张贴了招募告示，阳煜也时常出现在演武场为锦衣卫新人作实操训练，这也导致他在暗中调查尉迟雪的案子一再耽搁，所幸他留了个心眼，也不能明示，恰巧龚孝廉刚上任正在整理一些历史卷宗，他便委托于他留心，期待能够有所眉目。
阳煜回到指挥使办公所，俊颜沉默，若有所思，魏芜的毒毙总觉得不简单，他死前的神情意有所指，依照魏芜的性子，他定然是知道了什么，到底是个苟且偷生之徒，自戕谢罪可能性比较小，若不出意外，他应该在诏狱用刑前都会如实招供，此番恰好在提刑审问这个时间节点，恰好毒亡，恐有心之人趁机灭口，而这有心之人亦非常了解锦衣卫处事流程，且在锦衣卫身居高位，究竟谁是内鬼？他想到了一个人，但目前缺乏有力的证据，所以他派了镇抚使刘治共同审理此次圈地案件，暗地监查，搜集实证，揪出幕后主使之人，他还一再与镇抚使通气，欲摛故纵，切莫打草惊蛇，不能看出破绽，循序渐进，而后一网打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