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岩网 > 扶风豪士歌 > 第十三章 浮生偷得半日闲(二)

第十三章 浮生偷得半日闲(二)

推荐阅读:深空彼岸明克街13号最强战神渡劫之王天下第一万族之劫重生之都市仙尊好想住你隔壁特种奶爸俏老婆妖夏

黑岩网 www.heiyanbook.com,最快更新扶风豪士歌最新章节!

    黑云如是朝起的晨雾一般,时离时散,但最终还是聚做了一团,悬停在了半空之上。

    密密压压地,当头砸下。

    冷风骤起,卷动着草木飘摇,发出一阵窸窣的声响,树影婆娑。

    临在大缸之上的水面,渐而也皱起了一圈一圈的纹路。

    林致虚逐渐止住了步,侧身而立,微微抬起头颅,冷眼凝望着那团黑色的威压。

    他头顶上的云层里电光闪烁不定,不时间,还有还有少许微亮的电花炸出,夺人耳目。

    一阵阵低沉的惊啸从天庭一直传到下界,持续萦绕在人们的耳边,不明觉厉。

    仿佛是被人拨弄,突然之间,那黑色的物事之上缓缓裂开了一道口子。

    这道口子不大也不小,但却是很深。

    从表层的黑压一直延伸到了内里那层的光亮,似正午骄阳般刺眼。

    于是,云翳里的雷霆便是如同得到了释放,自那道缝隙之中渐而弹出了白纯的身形,笔直坚挺地冲落向地面。

    林致虚的眼眶有些泛红,像是许久都没有眨眼一样,他把一切都看在了眼里。

    当然也包括了那道天威。

    也许在凡人看来雷电坠下的姿态是迅猛急剧的,但落在了林致虚的眼中那道雷霆的速度仿佛是被放慢了一般,且慢慢凝滞在了他的眼前。

    “晦气。”林致虚冷哼了一声。

    他说着,又扫了扫袖,但当他再次收回的时候,那原本空着的手中却是已莫名多出了一把折扇。

    他两手将那扇子握举在身前,幽深的双目死死盯着那道渐近的白线。

    “哼。”

    他好像是轻轻地笑了一声,但当时风声大作,一时便把这微末的轻音碾得粉碎。

    缓缓地,那把通体幽白的折扇被他铺展了开来。

    没来由的,他对着那道垂垂间便要落到地面的白线,浅浅地欠了欠身。

    而在他弯下身躯的同时,手中折扇翻转,朝着昏沉的天空,轻轻扑打了一下。

    此时,雷电还未砸下,黑云也尚在天空。

    但瞬息之后,闪电已是再次被打回了来处的缝隙,周遭黑云涌起,又快速填上了先时的空洞。

    天空再次闭合成了一处,雷电落在了其中发出了一阵低低的沉吟后,又猛然炸开。

    自此,玉宇澄清。

    黑云霎时散尽,只留有微量的灰线依旧残存在空气之中。

    天光也重新吐露人间,而当其照在那些灰线上时,又反射出更加生疼的光芒。

    林致虚站直了身形,脸上却没有现出应有的喜色,眉头反而是紧锁在了一起。

    “世道不稳,人心不齐,天地异象横生,你虽拦得住‘一’,但‘二’呢?”一位丰腴的女子慢慢走到了他的身边。

    林致虚转过了身,正对着那丰腴的女子,深深地看着她,道:

    “任他再如何变,但我对你永远都不会变。”他说着,一手抚上了女人的面颊。

    女子没有刻意躲过他的动作,微眯起了双眼,偏过了头,浅淡的一笑。

    “好了,不说这些糟心的事了。”

    “中午吃什么?”林致虚放下了手掌。

    “还想吃饭?你是不是忘了些什么呀?”

    女子笑意更甚,林致虚愣在当场。

    ……

    黄衣小童虚掩上了门扉,悄无声息地从外面走了进来。

    他把手中的扫帚放在了一边,静静地看着天空中那些游移的灰线。

    他像是有些烦闷,把一张小脸突兀地扬向天空,大口猛然张开,对着那些线条深深地一吸,

    顷刻,便都被他都纳入了腹中。

    “呃~”

    想来他应该很是满意,拍了拍自己的肚子,饱饱地打出了一个嗝。

    ……

    ……

    浑天司,摘星楼

    烟云缭绕的阁楼之中,林飞白与陆行歌二人依旧对坐在各自一方的蒲团上,中间只隔着一层薄弱的屏风。

    陆行歌端坐在一边,目色恭敬,诵念着今日的课业。

    林飞白也坐着,却是很不舒坦,不时地在扭动着身体。

    雷声在两人的耳边炸开,林飞白顿时受了一惊,瘫坐成了一滩。

    他登时就瞪圆了眼睛,面露不忿,冲着那阴沉的天空怒喝道:

    “这鬼天气。”

    陆行歌也缓缓睁开了眼,抬眼看了看天,道:

    “太乙雷声应化天尊。”

    又低下了头,看着林飞白又道·:

    “凡心不改。”

    说罢,他展眼又欲冥想而去。

    林飞白这时却来了火气,很是不平地追问道:

    “欸,你这话什么意思,什么叫凡心不改。”

    “你是不是看不上我?你说实话,我绝对不骂你。”

    “好哇,你不说我就当你是默认了,”

    “好好好,可真有你的,明明都看不上我,之前却还要费尽心机收我进门,也不知道你怎么想的……”

    “我跟你说话呢,你听见没呀……”

    “啊……”

    ……

    许是被林飞白逼得有些厌烦了,陆行歌轻吁出了一口短气,双眼又闭在了一起。

    “你别装睡呀,你跟可我说清楚了……”

    陆行歌没有理他,嘴里逐渐蠕动了起来,念出了一段清亮的经文。

    慢慢地,他的灵台之上渐渐凝出了一圈青白的光印,且在一声一声的诵唱之下,愈发清晰。

    那光印逐渐开始变幻,青白两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疾地混在了一起,化作了一团幽蓝的物事,从他的灵台之上骤然脱出,在两人周身一尺的范围里打着转。

    林飞白不知什么时候停住了言语,静静地看着前人的动作,眼中满溢出艳羡的光彩,

    他竟是有些痴了。

    陆行歌也徐徐地睁开了双眼,他看着林飞白的震惊,颇为得意又笑了一笑。

    他伸出一指,朝着那团物事勾了一勾。

    于是,那团幽蓝的物体便迎着他的动作,俯冲到了他身前。

    而这时,林飞白这才看清了它的身形---正如同那未满三朝的婴孩,栩栩如生,宛如活物。

    它眯着自己的眼睛,两只小手紧握成团,稳稳地放在胸前,安静地舔舐着。

    它通体泛出晶莹的蓝光,绕在陆行歌的指尖打着转。

    “这是什么呀?”林白像是来了兴致,一把拨开那道屏风,匆匆地问向陆行歌。

    “常修平常心,可得常静灵。”陆行歌这话回答地有些没有头脑。

    “听不懂,说人话。”林飞白白了他一眼,又摇了摇头。

    陆行歌也摇了摇头,像是有些恨铁不成钢:

    “贫道现在当真是有些后悔了。”

    林飞白赧颜一笑,没有接话。

    陆行歌迟缓地摊开了手掌,他仿佛很是吃力,额头出竟是流出了些汗珠。

    而他指尖的那婴孩般的物事,刹时间,两只手臂猛然开合,在胸前热烈地拍了几个巴掌。

    应着自己的鼓掌,那婴孩的身体霎然便迸成了一粒粒圆润的颗粒,恰如阴天降下的雨点。

    陆行歌伸手靠向那些颗粒,而那些颗粒也是在他触碰到的一瞬间就渗进了他的皮肤。

    “还是多看看清静经吧。“陆行歌的一只大掌盖在了他的头顶,轻轻地抚了抚。

    “看了就也能像你这样吗?”林飞白的眼中流转着奇异的光。

    “自己试。”陆行歌说着,又拍了拍他的脸。

    “切,自己试就自己试,谁稀罕。”

    林飞白愤愤地吐了吐舌头,探手就又往怀中摸去。

    “玄蕴诀,别又忘了念。”陆行歌又补了一句。

    “我知道!要你提醒我,多此一举。”

    林飞白一把又拉回屏风,于是两人之中又多出了一道障壁。

    薄如蝉翼,鸡犬不通。

    天空之上,雷声惊掠过了一阵,恍然间,也没了踪迹。

    ……

    ……

    长亭短亭

    那石桌之上的油灯也不知是烧了多久,而此时却仍旧泛着毫光,只是色泽上略显苍白。

    棋盘已是不见,只有少许的棋子凌乱地散在地上。

    李行止两手背负在后,依靠着那圈围禁的石栏,冷眼遥望着当空的波诡云谲。

    他的神色之中没有丝毫的波澜,直到那雷云消逝之后,他也只是平静地说了一句:

    “多事之秋。”

    随后,又转身走向那危坐在石凳之上的林姝彤的旁边。

    林姝彤没有注意到他的临近,她的视线一直都落在了手中的那本典籍之上。

    而李行止也没有出言打搅,安静地坐在一旁,想着他的事。

    “晚上吃什么呢?”

    ……

    林姝彤看着她的书,也不知到底是悟出了些什么,只是可以看见她的眉间的皱印时开时解。

    轻轻地,她放下了手中的书本,呼出了一口浊气,对着身旁出神的李行止说道:

    “老师,这本《南华经》我看了许久,熟思了多日,略略有些收获,但终究还是有些不解,还是想请老师代为我解答一遍。”说着,她又垂着手,双手奉出了这本《南华经》。

    李行止也是慢慢地回过了神,他提袖擦了擦嘴角流出的口水,抬手又接过了那册经文,随手一翻,粗略地看了看,淡淡地说道:

    “前人典籍相较今日之言,总还是有些空洞肤浅之嫌,但又不得不看,你有你的道理,我也不做评价,留在自己心里便好。”

    林姝彤点了点头。

    李行止又缓缓站起了身,拍了身前的尘灰,又道:

    “你说你有些心得,不妨说来听听。”

    林姝彤闻言微微一笑,摆了摆手,欲拒还迎地说道:

    “其实也没什么,只是突然猜出了老师所修的道法,究竟是何者。”

    “继续。”李行止眉头轻挑,来了兴致。

    “老师你在画舫上所说的斤车大道,便是一个‘斩‘字。所以徒弟便猜想老师你应该修的是,剑道。”

    “不知道,我说得对不对。”她拱了拱手,心中此时已是乐开了花。

    李行止笑了笑,却并不很是满意。

    “对了,却没有完全对。”

    “哪里不对?请老师指教。“

    “谁告诉你的,只有剑才能斩得了的。”李行止轻轻斥责道,但他的语气之中并没有什么开罪的意思。

    “难道是……”

    “刀也可以。“李行止接着她的话茬说道。

    她不说话了,李行止抚了抚自己眼睛,继续说道:

    “怎么?有些失望。”

    “确实有点,但也只是因为没有猜中老师的心事,与大道无关。“

    李行止闻言,抄起了两只手,大笑道:

    “这倒也像是你的风格,“

    “不过你也不必气馁,道门依古以来便是首重剑道,但我偏偏要另辟蹊径,“

    “刀剑本是无心之物,不过也是看修习之人如何使用罢了,未必就要分出什么高下。“

    他如此宽慰地说道,又把手中的经卷递还给了林姝彤。

    林姝彤接过了书,紧紧地攥着,突然之间,她又像是决定了什么,抬头望向李行止,决然地说道:

    “徒弟还有一问。”

    “你问你问。”李行止抬了抬手,示意其说出来。

    “修行一道,是否有穷尽,是否就如人世一般短短百年,”

    李行止听后,刚刚垂下的手,又架在了胸前,重重地呼出了一缕鼻息。

    “山间野道不知秋,自我记事以来,就已随师父远游而去,早晚所行之事,不过也是必须的课业,也从未细究这件事。”

    “只是在年少时,师兄曾向师父问起过。”

    “师兄?难道我还有个师伯吗?”林姝彤惊异地问道

    “你不仅有,你还时常与他争斗呢。”李行止笑了笑。

    林姝彤瞪大了眼,脑中回想起了一个名字,刚欲脱口而出,李行止却嘘了嘘声,又道:

    “为尊者讳,慎言。”

    林姝彤幡然醒悟,生生把落在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师傅也曾喝斥过师兄,出家之人本不该执于此念,修身养性方为正统。”

    “但最后,师父还是耐不过他的性子,略略地谈论了几句。”

    “何如?”

    “照我师父的话来说,天下之物莫弱于水,而攻坚者莫之能胜,故便有了上善若水这一说。”

    “因而这修行的境界,便可以水而划分成:漏断,浅泽,幽潭,湖海,这四境。”

    “境界之玄妙,须由自己经历才能有所感悟,我在此也不多赘述。”

    “而四境之上,还有诸多微妙境界的存在,但却并未有文字传世,只有一者,名曰冲渊。“

    ……

    李行止还在继续地说着他师父的旧事,林姝彤也没有打扰,

    她低低地沉下了头,心中窃问道:

    “这当真是你师兄问的吗?“

    ……

    ……

    雷鸣的喧嚣仿佛只是一场闹剧,太阳此时依旧照得热烈。

    玉泉宫,清和殿

    数十级蓝田白玉堆砌的台阶直直通向那恢宏的殿宇。

    日影渐移,高高的火球挂悬在正空之上,投射出炽热的光线,照映在白瑕的玉阶之上,生出了缕缕淡薄地烟尘。

    殿宇的门庭此时大大地敞开着,亮堂的欢笑澄澈地穿了出来,在房梁之上久久回荡着。

    一位年岁约莫十五六岁的少年,提着自己的衣袂,从阶梯之下慌乱地跑了上来。

    而正当他才刚刚踏上了最后一层阶梯之时,一时慌乱,踩住了自己的衣角,摔了个大大的跟头,重重地砸在了门槛之上。

    “哎哟。“他痛苦地咿呀了一声。

    立在门边的宦吏看到这里,却是立刻就慌了神,忙得就欲把他扶起。

    而他自己却是摆了摆手,一手撑着门槛,艰难地站起了身。

    殿内高台的金桌之后,雍容的女子轻轻地笑了笑,脸上顺势便落下了些白色的尘埃。

    “平世,你又来迟了。”女人轻言斥责道,语气中尽是温暖之意。

    那女人的两侧的手边一字排开了些座位,上面摆着些新鲜的果蔬,和可口的菜肴。

    “入座吧。”

    少年点了点头,揉着自己被磕得生疼的额头,慢慢地走到了自己的座位上,弯下身子,跪坐在了上面。

    他展眼朝四周望了望,周围的位子上已经是坐满了人,各自都只是穿着一件灰白的单衣,

    他们也不过都是与自己相近的年纪,眼中透着笑,欢闹地谈论着些事情,硕大的汗珠滴落在衣服上时,虬结的肌肉就袒露在了人们的眼前。

    台上的妇人拿起了一盏酒樽,扣在了身前的金桌之上。

    台下顷刻之间,便是安静了下来,

    “今日只是家宴,与晚间不同,一者是为团圆过节,二则是为各位送行。”

    女人身边的婢女,也是十分识礼地就为其满满地斟上了一樽。

    “来,请诸位满饮此杯,恭祝诸位此行一帆风顺。“妇人端起了酒樽。

    “太后娘娘哪里的话,为国尽忠不过是我等的本分所在。“一人爽朗地说道。

    “就是就是。“另一人随声附和。

    “嗯嗯……”

    不知是谁,也含糊不清地应了一声。众人应声而动,转头看向了那人。

    那人一身的书生打扮,与场中的众人略有不同。

    而他此时已是喝得酩酊大醉,满脸憋得通红,安然地倒在桌前,不时发出些奇怪的声响。

    “这小家伙,还没开席的,竟是都已经醉了。”太后说道,脸上带着浅淡的笑意。

    “不对不对,我看冯敬炎这家伙是被太后娘娘的美貌折服,所以才痴成了这副模样。”一人拍着这不知深浅的马屁。

    “胡言乱语。”太后轻笑道。

    “也不对,我看呐,他这是‘如痴如醉’。”

    一语言罢,众人都笑了起来。

    那冯敬炎似乎也是听到了些响动,微微地抬了抬眼,迎着大家傻傻地笑了起来。

    痴迷中散发着些许的醉意,恰如昏酒的恶臭中透出的少年般的纯真。

    ……

    先时后来的那少年此时也端起酒,对着众人谦恭地敬了一敬,但是却没有人注意到他。

    他慢饮了一口,没有吞下,只是简单地漱了漱自己的嘴巴,就又把它喷到了一边。

    而地面之上却没有现出一片理应的湿润。

    ……

    ……

本站推荐:秦城苏婉小说陆峰江晓燕都市隐龙叶辰叶尘池瑶孽欲青春叶辰肖雯玥叶辰萧初然小说神婿叶凡叶尘池瑶小说顾芒陆承洲

扶风豪士歌所有内容均来自互联网,黑岩网只为原作者沈园非复的小说进行宣传。欢迎各位书友支持沈园非复并收藏扶风豪士歌最新章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