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死道友不死贫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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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徒二人一前一后往宜城方向行进，没走出多远，转个弯就是堰坝。
堰坝东西走向，长约百丈，宽三丈有余，两头比路面要高出丈许，修有缓坡方便车马上下。
此时正值夏季，雨水充沛，所以北面临湖的水位几乎与两头的路面同高，而南面临江的水位则要低上不少，形成了一个落差数丈的斜面。
空玄道人走上缓坡，一阵清风从水面吹来，他不禁打了个哆嗦，感觉裆下凉丝丝的，眯眼享受道：“清爽啊！”
“能不爽嘛，裤衩儿都是湿的。”紧跟上来的冬至被小风儿一吹，也忍不住哆嗦了一下。
“这里有山有水有凉风，要是再有壶酒，那就真是人间仙境喽！”空玄道人忍不住砸吧砸吧嘴道。
“还有强盗呢。要不要再给你来一条烤狗腿呀？”冬至也不等他，继续往坝中间的亭子走去。
谁有工夫在那儿听这老家伙感叹，身上还驮着几十斤的大西瓜呢。
“对对对，去那亭中把内衣吹干，咱赶紧离开这儿才是正经。”想到此处，空玄道人也无心陶醉山水，快步跟上。
亭子修在堰坝的正中间，是个简易的木质凉亭，仅供路过的人歇脚观景所用，木柱草顶，几块石条围着一块方石，权当是桌椅了。
两人到得亭中，卸下包袱，冬至实在有些受不了头上的假发帽子，一把扯下来扔在石桌上，又脱了外衣外裤，这才舒爽的吐出一口热气，岔开腿面对湖水吹风。
空玄道人刚脱了外面的衣裤，正要卸下头上的混元巾，一扭头忽然发现堰坝上从西边宜城方向上来一队马车，大约有十多辆，每辆马车上都放着一个大木箱，他又把举起来的手给放下了，毕竟是当师父的有道之人，徒弟不讲礼仪也就罢了，要是让外人看见师父也这样，恐要辱没了自己的高人形象。
那队马车一上坝子就发现亭中有人，立马也停了。领头儿的是一个精壮汉子，三十来岁，皮肤黝黑，双目有神，短衫长裤，脚穿布鞋，腰间鼓鼓囊囊。
车队一停，后面一辆马车上下来一位老者，看着有六十多岁，一身长衫，精神矍铄。老者走到汉子身边，问道：“正阳，怎么了？”
那汉子双眼紧盯前方，低声说道：“黎叔，前面亭子里有两个人，来路不明。”
老者许是年岁大了，眼神不太好，定了定神说道：“会不会是附近的山民，赶路累了歇歇脚呢？”
汉子摇头道：“一个戴有头巾，一个光头，不像山里人。”
老者思索片刻说道：“我过去看看。”
汉子说：“黎叔，我跟你一起去，现在是一天中最热的时候，这两个人出现在这儿恐怕不正常。”
老者抬手阻止道：“不碍事，我就是去探探他们的底，人多了反而不便，你守着马车，多注意周围的动静。”
说罢，老者整了整身上的长衫，迈步向亭中走去。身后那汉子将双手交叉放入腰间，压着声音对后面一排马车说道：“大伙儿都机灵点儿！”
“是！”原来每辆马车左右都站着两三个短衫汉子，一众人都是双手伸进腰间，或是放在马车边缘，警惕地环顾四周。
那叫黎叔的老者缓步走进凉亭，却没想到亭内的风景竟是如此的不伦不类，着实有点儿让人捉摸不透。
只见一个光着头的少年，十七八岁的模样，除了一条湿漉漉的裤衩儿，身无寸缕，正岔着腿站在石条上，一脸呆滞地看着他。少年身后站着一个中年道士，四十多岁的年纪，一样的身无片衣，除了一条湿漉漉的裤衩儿，也是一脸呆滞地看着他。
一个道士，一个和尚，大夏天的正午，光着身子在荒山野岭的一个没有人的亭子里，这画面多少有些辣眼睛。
黎叔毕竟是见多识广的场面人，稍微怔神之后，清了清嗓子，打个单手礼对二人微笑说道：“慈悲！慈悲！不知这位道长和小师父打哪里来呀？”
这空玄道人忽见坝上出现一伙儿人，首先想到的是自己作为人师的体面，继而联想到不久前那对瓜农夫妇说的此地多强盗，心想着这下可是要遭了灾咯，这北面是水，南面临江的，连个躲的地方都没有。正愣在那儿犹豫呢，没想到那伙儿歹人没过来，只过来个体面的老头儿，这让他稍稍心安了一些。
人心里一松，脑子也就活泛起来。空玄道人收起脸上的惊慌，一立左手的单掌，说道：“善哉，善哉！贫道乃是游方的道士，这是我的俗家弟子，今日师徒二人游历到此，酷暑难耐，适才在这湖中躲清凉弄湿了衣衫，这才到亭中来晾干，见笑，见笑。”
他右手本能的还想整理一下身上的袍子，一伸手啥也没拉着，才想起此刻自己正光着呢，讪讪一笑，也只能作罢。
“哈哈哈，原来是云游的道友啊，我道是……”黎叔爽朗一笑。他本来也是个居家修道的人，此刻遇见远来的同道之士，正欲攀谈几句，忽听身后一声大喊：“黎叔快走！”
黎叔转身循声望去，只见一个身影疾步从车队那边冲了过来，人还未站稳，两把驳壳枪已经顶住了空玄道人和冬至的脑袋。
黎叔定睛一看，呆若木鸡的师徒二人面前赫然站着一个人，手持双枪，正是那黑脸汉子周正阳。
“正阳？何事如此惊慌啊？”黎叔有些惊疑地看着来人问道。
“黎叔快看，坝东头也上来一队车马，看着可不像走镖赶路的商队，十有八九是土匪假扮的，我看这二人就是他们的探子。”周正阳虽然跟黎叔说着话，双眼确是一眨不眨地盯着空玄道人师徒，但凡二人有点儿什么小动作，先解决了他们再做计较。
空玄道人一见这架势，哪里还敢动弹，本想转过脸看看堰坝东头儿是个什么情况，却也只能拼命往右转动眼珠子，用余光扫了那么两眼。只见他们刚才过来的那边坝子上，此刻正有一个车队缓缓走来，两匹高头大马领路，马上端坐两个劲装的黑衣男子，后面跟着七八辆马车，车旁都有黑衣男子跟随，每个马车上都用油布盖着，看形状里面应该也是大箱子。
“好汉饶命！好汉饶命啊……”空玄道人身子不敢动，脸上的肉却是动得飞快，立马挤出一副苦哈哈的面容，哀求道：“黎爷，黎爷快让好汉把枪收了吧，大家都是道门中人，五湖四海皆道友，怎可自家人伤了自家人呢，我那包袱中有正经的师门状子和政府发的公文，您可以打开来看看，贫道真的不是贼人呐！”
眼见东边那队人马越走越近，在离亭子三十丈左右停了下来。黎叔上前按下周正阳手里的枪，低声说：“先把枪收起来，万一对方不是贼人，看见我们有枪，容易引起误会，徒生事端。至于这位道友，我相信他也不是歹人，不要为难他们了，咱们快回去吧。道友珍重，后会有期！”周正阳收枪入腰，黎叔对着空玄道人一拱手，就要作别。
“站那儿！都别动！”突然一声暴喝。只见那两骑中的一骑一夹马腹，快速冲了过来。
周正阳想都没想就要伸手拔枪，被黎叔一把按了回去。空玄道人对前面的冬至使了个眼色，又望了望周正阳的腰间，示意他瞅准机会夺枪。眼下情况不明，这两拨人到底什么来路还不知道，手里没家伙可不行，要是真有什么不测，也需有个护身才好。
冬至自然领会，悄然往周正阳身边靠了半步，别看他有外人在场的时候显得木讷寡言，怎么说也是打小就跟着老骗子师父走南闯北的，虽说没有枪林弹雨的拼杀过，这种小打小闹的场合，那也是见怪不怪的。
空玄道人见徒弟领悟，也侧身挪到黎叔身后，万一真打起来，前面有个挡箭牌总好过自己用脑袋去顶子弹不是，虽话上说五湖四海皆道友，但“死道友不死贫道”的真理还是要相信的，不然也不可能在这乱世带个娃娃闯荡十多年都能安然无恙。
师徒二人一前一后往宜城方向行进，没走出多远，转个弯就是堰坝。
堰坝东西走向，长约百丈，宽三丈有余，两头比路面要高出丈许，修有缓坡方便车马上下。
此时正值夏季，雨水充沛，所以北面临湖的水位几乎与两头的路面同高，而南面临江的水位则要低上不少，形成了一个落差数丈的斜面。
空玄道人走上缓坡，一阵清风从水面吹来，他不禁打了个哆嗦，感觉裆下凉丝丝的，眯眼享受道：“清爽啊！”
“能不爽嘛，裤衩儿都是湿的。”紧跟上来的冬至被小风儿一吹，也忍不住哆嗦了一下。
“这里有山有水有凉风，要是再有壶酒，那就真是人间仙境喽！”空玄道人忍不住砸吧砸吧嘴道。
“还有强盗呢。要不要再给你来一条烤狗腿呀？”冬至也不等他，继续往坝中间的亭子走去。
谁有工夫在那儿听这老家伙感叹，身上还驮着几十斤的大西瓜呢。
“对对对，去那亭中把内衣吹干，咱赶紧离开这儿才是正经。”想到此处，空玄道人也无心陶醉山水，快步跟上。
亭子修在堰坝的正中间，是个简易的木质凉亭，仅供路过的人歇脚观景所用，木柱草顶，几块石条围着一块方石，权当是桌椅了。
两人到得亭中，卸下包袱，冬至实在有些受不了头上的假发帽子，一把扯下来扔在石桌上，又脱了外衣外裤，这才舒爽的吐出一口热气，岔开腿面对湖水吹风。
空玄道人刚脱了外面的衣裤，正要卸下头上的混元巾，一扭头忽然发现堰坝上从西边宜城方向上来一队马车，大约有十多辆，每辆马车上都放着一个大木箱，他又把举起来的手给放下了，毕竟是当师父的有道之人，徒弟不讲礼仪也就罢了，要是让外人看见师父也这样，恐要辱没了自己的高人形象。
那队马车一上坝子就发现亭中有人，立马也停了。领头儿的是一个精壮汉子，三十来岁，皮肤黝黑，双目有神，短衫长裤，脚穿布鞋，腰间鼓鼓囊囊。
车队一停，后面一辆马车上下来一位老者，看着有六十多岁，一身长衫，精神矍铄。老者走到汉子身边，问道：“正阳，怎么了？”
那汉子双眼紧盯前方，低声说道：“黎叔，前面亭子里有两个人，来路不明。”
老者许是年岁大了，眼神不太好，定了定神说道：“会不会是附近的山民，赶路累了歇歇脚呢？”
汉子摇头道：“一个戴有头巾，一个光头，不像山里人。”
老者思索片刻说道：“我过去看看。”
汉子说：“黎叔，我跟你一起去，现在是一天中最热的时候，这两个人出现在这儿恐怕不正常。”
老者抬手阻止道：“不碍事，我就是去探探他们的底，人多了反而不便，你守着马车，多注意周围的动静。”
说罢，老者整了整身上的长衫，迈步向亭中走去。身后那汉子将双手交叉放入腰间，压着声音对后面一排马车说道：“大伙儿都机灵点儿！”
“是！”原来每辆马车左右都站着两三个短衫汉子，一众人都是双手伸进腰间，或是放在马车边缘，警惕地环顾四周。
那叫黎叔的老者缓步走进凉亭，却没想到亭内的风景竟是如此的不伦不类，着实有点儿让人捉摸不透。
只见一个光着头的少年，十七八岁的模样，除了一条湿漉漉的裤衩儿，身无寸缕，正岔着腿站在石条上，一脸呆滞地看着他。少年身后站着一个中年道士，四十多岁的年纪，一样的身无片衣，除了一条湿漉漉的裤衩儿，也是一脸呆滞地看着他。
一个道士，一个和尚，大夏天的正午，光着身子在荒山野岭的一个没有人的亭子里，这画面多少有些辣眼睛。
黎叔毕竟是见多识广的场面人，稍微怔神之后，清了清嗓子，打个单手礼对二人微笑说道：“慈悲！慈悲！不知这位道长和小师父打哪里来呀？”
这空玄道人忽见坝上出现一伙儿人，首先想到的是自己作为人师的体面，继而联想到不久前那对瓜农夫妇说的此地多强盗，心想着这下可是要遭了灾咯，这北面是水，南面临江的，连个躲的地方都没有。正愣在那儿犹豫呢，没想到那伙儿歹人没过来，只过来个体面的老头儿，这让他稍稍心安了一些。
人心里一松，脑子也就活泛起来。空玄道人收起脸上的惊慌，一立左手的单掌，说道：“善哉，善哉！贫道乃是游方的道士，这是我的俗家弟子，今日师徒二人游历到此，酷暑难耐，适才在这湖中躲清凉弄湿了衣衫，这才到亭中来晾干，见笑，见笑。”
他右手本能的还想整理一下身上的袍子，一伸手啥也没拉着，才想起此刻自己正光着呢，讪讪一笑，也只能作罢。
“哈哈哈，原来是云游的道友啊，我道是……”黎叔爽朗一笑。他本来也是个居家修道的人，此刻遇见远来的同道之士，正欲攀谈几句，忽听身后一声大喊：“黎叔快走！”
黎叔转身循声望去，只见一个身影疾步从车队那边冲了过来，人还未站稳，两把驳壳枪已经顶住了空玄道人和冬至的脑袋。
黎叔定睛一看，呆若木鸡的师徒二人面前赫然站着一个人，手持双枪，正是那黑脸汉子周正阳。
“正阳？何事如此惊慌啊？”黎叔有些惊疑地看着来人问道。
“黎叔快看，坝东头也上来一队车马，看着可不像走镖赶路的商队，十有八九是土匪假扮的，我看这二人就是他们的探子。”周正阳虽然跟黎叔说着话，双眼确是一眨不眨地盯着空玄道人师徒，但凡二人有点儿什么小动作，先解决了他们再做计较。
空玄道人一见这架势，哪里还敢动弹，本想转过脸看看堰坝东头儿是个什么情况，却也只能拼命往右转动眼珠子，用余光扫了那么两眼。只见他们刚才过来的那边坝子上，此刻正有一个车队缓缓走来，两匹高头大马领路，马上端坐两个劲装的黑衣男子，后面跟着七八辆马车，车旁都有黑衣男子跟随，每个马车上都用油布盖着，看形状里面应该也是大箱子。
“好汉饶命！好汉饶命啊……”空玄道人身子不敢动，脸上的肉却是动得飞快，立马挤出一副苦哈哈的面容，哀求道：“黎爷，黎爷快让好汉把枪收了吧，大家都是道门中人，五湖四海皆道友，怎可自家人伤了自家人呢，我那包袱中有正经的师门状子和政府发的公文，您可以打开来看看，贫道真的不是贼人呐！”
眼见东边那队人马越走越近，在离亭子三十丈左右停了下来。黎叔上前按下周正阳手里的枪，低声说：“先把枪收起来，万一对方不是贼人，看见我们有枪，容易引起误会，徒生事端。至于这位道友，我相信他也不是歹人，不要为难他们了，咱们快回去吧。道友珍重，后会有期！”周正阳收枪入腰，黎叔对着空玄道人一拱手，就要作别。
“站那儿！都别动！”突然一声暴喝。只见那两骑中的一骑一夹马腹，快速冲了过来。
周正阳想都没想就要伸手拔枪，被黎叔一把按了回去。空玄道人对前面的冬至使了个眼色，又望了望周正阳的腰间，示意他瞅准机会夺枪。眼下情况不明，这两拨人到底什么来路还不知道，手里没家伙可不行，要是真有什么不测，也需有个护身才好。
冬至自然领会，悄然往周正阳身边靠了半步，别看他有外人在场的时候显得木讷寡言，怎么说也是打小就跟着老骗子师父走南闯北的，虽说没有枪林弹雨的拼杀过，这种小打小闹的场合，那也是见怪不怪的。
空玄道人见徒弟领悟，也侧身挪到黎叔身后，万一真打起来，前面有个挡箭牌总好过自己用脑袋去顶子弹不是，虽话上说五湖四海皆道友，但“死道友不死贫道”的真理还是要相信的，不然也不可能在这乱世带个娃娃闯荡十多年都能安然无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