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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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听清楚了没有?”

    “听清了!处长,他们两口子晕船回去了,让我一个人去!”

    “一定注意安全!”

    “明白,谢谢处长!”

    我放下处长的电话,兴奋地不得了。长这么大还没见过大海,没硬卧车票,自费坐软卧也要去看看大海。下了火车上汽车,在警备区招待所里等了三天,司令员才把我送上为守岛部队运送给养的交通艇。经过两天两夜的航行,自己扛起一筐鲜菜,第一个走上码头,站在比足球场大不了多少的小岛上,直是欣喜若狂!

    三天的采访中,从队长到战士跟我都心交心。一场台风袭来,擒拿格斗,战术动作,射击要领,自己身不由己和他们融为一体。又一场台风扫过,早*熄灯,内务学习,菜谱游戏,我们心连上心!

    台风,留给我终生遗憾!

    海参,鲜贝,鲥鱼,战士们晒了又晒,干部们晾了又晾,都干透了,自己终于等来了交通艇。

    大伯突发脑溢血,病逝在办公室里。当警备区司令员把老社长的电报交给我,政委马上为我派出专车去赶上火车。自己倒车星夜赶回家,大伯已经离开我们整整二十一天了。

    “我真不该让你赶路去。”

    “什么该不该。我不去,处里就没人了?我就是赶上我大伯的追悼会又能怎么样?处长……”

    “这次回来多歇两天,好好修整一下,不过国庆节不能走。”

    “知道了。”

    自己陪大伯母吃过月饼后,回来向处长汇报了工作,走进宿舍,上床躺下,躺倒便睡。然而,自己六天七夜几乎没合眼,闭上眼就是家里一幕连着的一幕……

    “三儿,东东他姥爷就想知道丫头她父母亲在干什么工作,燕燕她姥爷知道还就是不说。不说就不说,他也不该去气他。旭子他们上个月底开学,燕燕她姥爷一大早就去了,东东他姥爷就紧忙午饭,结果谁去也请不动。隔了一天,俩人憋不住,拿起电话就吵了两句,等贺叔压了电话叫来小叔,人已经……东东他姥爷大中午跑过来,跪在燕燕她姥姥床前不起来,昏过去好几次。军区司令员和政委都知道他们老哥几个感情深,贺叔跟高叔也说不能怨一个人。三儿,天塌下来,有我跟亮子顶着,这件事到此为止,再也不能提。我们特别感谢朱伯伯派二宝,蒲伯伯和陆叔叔派龙龙来送花圈,感谢你们社长和总编派你们处长和大宝他们来一起守灵。燕燕她姥姥前几天还给亮子往纸上写,怕东东他姥爷和姥姥有个三长两短,不要惦记她。……”

    杨铠领上燕燕赶过来给我们做早饭。他眼含泪水,一字一句地向我诉说了大伯去世的前前后后。

    慈祥的大伯走了。老人从来舍不得说我一句,临走前也没有给我一个孝敬的机会,但两位长辈确把机会不折不扣地给了陆小璟。

    进门,她摆上一台令人羡慕的日立牌十四寸彩色电视机。出门,她拉回来无人问津的东芝牌双门电冰箱和自动洗衣机。她每天要给大伯作三顿饭,还要伺候病瘫在床的大伯母生活起居。她领姐姐的三个儿子上街买了文具,她看望了有恩于我的郝老师,她去叔叔家见了和我生死与共的战友们,还给各位嫂子补上婚礼钱,她临走给老阿姨留下零用钱,还买了槽子糕。一去一回整整七天,单是在三伏天!

    陆小璟胆大出奇,她张口就敢向卢阿姨一下借了七千快钱。

    陆小璟理由十足,她戴的坤表和穿的皮鞋都是大伯母给的。

    陆小璟聪明绝顶,她给长辈和姐妹们留下了极好的印象。

    陆小璟也有遗憾,她没有见着回家探望父母亲的杨铠父女。

    何止这几件事,陆小璟不声不响的做人,使我更了解了她!

    “正月去,你大伯跟她一说,她就请她老师给博博作了心脏修补手术。陆教授是谁?司令员说是给主席总理都看过病的人,碰上国良跟兰兰一对抠门鬼,在人家蒲院长家又吃又住,就花了两张车票钱,出院还让六子开车去车站接,大包小包又提回来六个。三儿……”

    贺叔当着我的面,非常动情地把亓国良和兰兰数落了一顿。

    “你大伯好人!三儿…...”

    贺婶从我怀里抱过小外孙,眼含泪水接着说:“这一辈子,你大伯从来不想着自己,啥事都想着别人。你兰兰姐跟大小儿就算恋爱过几天,跟你大伯母好象欠下兰兰啥啦。你去问博博的病不放心,专门让丫头过来问,还让你二姐陪着去住了院。人家陆教授和蒲院长还打发丫头过来看博博,连顿饭也没有吃。三儿……”

    “三儿,丫头嫂子喜欢啥?”

    毛六六真诚地问道,我接过亓国良递来的过滤嘴,划火点上说:“六子,丫头最喜欢见见我兄弟的媳妇!”

    毛六六满不在乎地笑了。

    真的,贺叔一家人从来没把我当外人。自己住校后,每个月回军后勤部领抚恤金,贺婶总要让兰兰和毛六六姐弟来接送我。自从大伯母六九年被“三结合”后,她调兰兰姐到军部的军人服务社当了售货员,我在计划经济的年代里从来没有商品紧张地感觉。同学们去了见过兰兰姐精心伺候大伯母,陆小璟也早就听他们说过兰兰姐弟和我的关系,以恩报恩,她请胸外科专家治好了亓国良和兰兰有先天性心脏病的儿子,抚平了贺叔一家人的心病。

    然而,我连去带走,在大伯母家住了四个晚上,从家里人的言谈举止中觉察到,自己在那个劳动节收了叔叔的“礼钱”,埋下的祸根,已经在家里开始生根发芽了。

    “三儿,我跟小青没有看错小凤,也不会看错丫头,你要再敢跟丫头耍二百五就永远别回来!”

    华华从早上走进大伯母家的门就一直骂我。可能是骂累了,也可能见杨铠推门进来叫我们吃饭,她才把家里的变故倾诉出来:“去年过年,地委给小凤家折价折了四万八,人家结婚没花家里一分钱,今年还分了一套二楼三居室。小凤领了钱,跑到五交站一下买了三台电视机,一家一台。蓉蓉回来见我妈给小凤钱,她回去就跟大小儿说家里把钱都给你们两个了,其实小凤根本没要我妈的钱。坏蛋蓉蓉不敢回家闹,她就非把军军的户口迁过来,趁机去戳宏宏跟二小儿过来问,好挨伯母一顿骂,我妈跟小婶听说后就过来赔了礼。你以后别理小李子跟那个姓杜的,还有方方和园园,永远别去看我爸我妈,咱们看看到底谁求谁!”

    说罢,华华忍不住地泪水顺颊而下,象一座坚毅的女神像!

    在这个大家庭里论孝道,没有人敢比两位大姐姐,特别是华华,她起到的表率作用使任何人都无法比拟。虽说大姐性格耿直,脾气爽急,说谁自有她说谁的道理。

    “你大伯上午刚走,亮子不知道你在外面,你们处长放下电话,领上大宝和小宝中午就来了,龙龙跟上你宝二哥是晚上到的,说话蔼蔼实实,忙到开完追悼会才走。旭子和中舟跟上仲强他们帮你铠哥忙前忙后,蓉蓉装病,宏宏让你大伯母骂的不敢来,方方和园园结了婚一共来过两次,大小儿跟没事人一样,不是李毅和晓波他们拦着,你小叔非揍他。还是小凤有良心,坐着月子就坐上平平的自行车过来,和你兰兰姐三个人哭的谁也劝不住,还有小瑛跟毛六六啥也不图。回去别跟丫头隔气了,伏天来就不知道花了多少钱,你大伯走,她又让龙龙带给你二姐钱,你就是打灯笼也找不着!”

    年已七旬的老阿姨,趁着顾青早上去给家里取牛奶,对我说出心里的话,老人多么地可亲可敬!

    吃过早饭,燕燕陪着大伯母看电视,华华让我换下脏衣服,杨铠打开洗衣机,指了指老阿姨正在整理的海货,叮嘱我要多带些回去,好让各家的长辈都尝尝鲜。

    “三儿,”顾青放下装满月饼和水果的篮子,把一叠钱递给我,说:“小叔提了参谋长,刚搬进二牌三号。你先去看看小婶,回来去趟贺叔家。小婶跟贺婶给丫头啥也不要,咱也不能缺了礼。这是一百,二小儿跟宏宏‘五一’结的婚……”

    “二小儿跟宏宏结婚啦?”

    我不由地打断顾青的话。因为四月底,我送大朱回来住院时,还见过钢钢和宏宏,两个人单向我借钱,只字未提他们结婚的事。

    “华华,我就知道二小儿听上蓉蓉的不跟我弟弟说,小叔非说我弟弟怕花钱不回来。我妈就是为三儿这么一急,就不会说话了。”

    顾青说着泪水夺眶而出。华华忿忿不平地说:“三儿,二小儿不在宏宏在,你去看看小叔说啥。”

    “三儿!……”

    “杨子!……”

    华华拉住杨铠让我出了门。

    确实,才一年多的时间,这个家里有了一道泾渭分明的界线!(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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