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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王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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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海星织回冬临岛的途中,他忽而想起那一年初夏——

    傍晚,晚霞绽放在天边,海星织在竹心小湖畔弹奏着七弦琴。

    琴声悠悠,如花开溪边。

    他身穿金边蓝袍,席地而坐,眉宇间竟是落寞憔悴,但全身散发着说不出的高贵之气,令人不敢逼视。

    这时,跑过来一个穿着白色衣裙的小女孩,“海哥哥”地叫着,他返过头一看,原来是纤舞。她冰雪雕琢,小仙女一般,双眼滴溜溜地四下转动,牵着海星织的手,。踏着野花野草,在竹林里畅意奔跑起来——

    边跑,边呼——

    “海哥哥爱小小吗?小小好喜欢你啊!”

    风吹动竹林,飒飒声响。她的声音甜美的如那风吹湖水。

    几个月后。

    昆仑山。漫天飞雪。

    “父亲,你说这世间一切转眼成空,我们又留得住什么呢?”

    “否极泰来,乾坤运转,我们在一切流年岁月中是留不住什么,留住的只有那个所谓的回忆。”

    “父亲,你真的不怕吗?”

    “此事不容多议,我心意已决,你多说无益。”

    这里是一片冰雪的世界。一层又一层的冰层中冻着一个人,他煎熬地忍受着来至天地间的严寒,冰成了他的骨,雪成了他的肉。纵使你你已有深绝的功力,但这痛楚恐怕也承受不住。

    “我可以的,你回去吧,小海。”

    海星织穿着秀有金色纹路的深蓝衣,一派气质非凡,他面带忧色,望着冰层中道骨仙风的父亲。

    “即使你这虐己,与她一起承受如此深重的苦难,也无法左右天命。”

    但我可以保护她,从她一出生就保护她。”痴心的圣尊。

    海星织无奈的叹息。

    “她不会记得你。”

    风前落笑的很甜:“十年的严寒算的了什么,反正她还要很久很久才能醒来。她不记得我有什么关系,我会记得她。前一世她已经吃了很多苦,我不要她这一世还很辛苦,我会祝她找到她这一世的真命天子。我会等着她,记着她。祝她幸福。即使她不爱我,即使我不可能在她身边。”

    “但是忍受了不死的寂寞与孤独,才能换来守护她一生一世,是不够的,你知道究竟还要付出怎样的代价吗?”

    风前落笑言:“不过是我生君未生,君生我已老的悲哀罢了。”

    海星织摇摇头,眼中有忧愁。

    “还会有一个诅咒。”

    “诅咒?!”“当你成为仙人的那一刻,当你变成不死之身的那一刻,会有一个诅咒降临到她身上。”

    “为什么?”“你想让她转世,也未必要付出一些代价,世间的道理岂非一向如此。”

    “会是怎样的诅咒?”圣尊惊怔。

    少年盛装如许,站在昆仑之巅,绝美的容颜灵动剔透如漫天飞舞的雪花。

    圣尊长长地叹息。

    漫长的岁月......

    一年年花开花谢,一年年春夏秋冬......

    没有人烟的山洞。

    迷路的小鸟偶尔飞来一两只,拍拍翅膀,啄些草籽。

    山洞很深。

    小鸟的叫声无法传到山洞深处。

    那深处,有万年寒冰,厚厚的冰层中,有通透流光的雪影。

    “她永远都得不到心上人的爱,就如她永远都不会爱你一样。”

    浩瀚海的尽头传来一声声古怪的声音,唱响昆仑。

    东海。

    蓬莱仙岛。

    皎洁的月光下,露出屋檐一角,一绝美的人儿在台阶上休憩。

    茂密的树林里氤氲着浓浓的雾气,仿佛在古老仙境中平添了几分妖娆。

    森林中,苍天大树林立,奇葩朵朵盛开。

    溪水清澈。水边一朵纯白无暇的白蔷薇正悄然绽放,无声无息,花香四溢。

    鸟声啾啾。女子怡然自醒,她脱掉鞋袜,坐在溪水边的青草地上,把灵巧洁白的双足缓缓潜入溪水中,冰爽入骨。

    她似在凝眉深思……

    她的打扮格外简单素雅,及腰的长发如瀑,带着丁点儿小卷,仅用一根浅紫色的绸带轻轻系着,素净的小脸没有一丝多余的脂粉。

    只着一身浅紫衣裙,与平常人家的女子刻意花哨的打扮相比,显得格外清新脱俗,像是朵出淤泥而不染的清莲。

    她澄澈的眼眸,温润如水,却渗着数不尽的光烨神采,只叫人沉溺其中,无法自拔,周遭的一切在她的相比之下,都成了俗物,她只是坐在那里就好像随时要乘风而去了。

    “姐姐,姐姐,玉姐姐,你在哪?”——

    林中传来一声轻灵的声音,如杜鹃在轻鸣。

    “鹃儿。”女子在溪水边提着绣着绢花的丝质绸鞋,站起身来。“怎么这么晚了还不睡。”

    “明天是玉姐姐成亲的日子,我怎么能睡着。”小小的紫鹃仙子扬起有些稚嫩的小脸。

    “你呀,傻丫头,玉姐姐又不是会离开你们。”她的声音清雅如同她的身姿。

    姐妹俩静静地走在绿野仙林里。

    月光皎洁如许。

    就在昨天,上苍降临蓬莱仙岛。她来为自己的儿子海王寻选媳妇。

    蓬莱岛上住着紫家三十六个姐妹,除了第三十六妹紫檀仙子自幼小离开蓬莱仙岛失踪后,其他三十五个姐妹都已亭亭玉立。

    上苍会选谁作为她的媳妇呢?其实她心中早有定数。她来的昨日,正是紫家十八妹紫襟仙子水温玉十八岁生日。不选紫襟,还会选谁?

    水温玉与紫鹃走进森林深处的小阁楼中,只见大姐紫罗兰仙子为她们做好了夜宵。她身穿紫红色蚕丝轻纱,约莫三十来岁,妆容甚是艳丽,眉目间风情流转,一脸妖娆惬意姿态。

    紧接着,七妹紫熏仙子从厨房走出来,她围着黛紫色的做饭围裙,把手含在樱桃小嘴里一吸/允,直直赞道:“真香啊!”

    这时,依次端菜步履轻盈走出三十一个姐妹。

    长着两个小酒窝和两颗小虎牙的可爱的紫锦葵仙子。

    浑身散发着奇异幽香的性感的紫丁香仙子。

    长长的乌发飘逸直垂至脚的紫菜仙子,红扑扑的脸蛋圆圆的紫葡萄仙子。

    一脸严肃的少年老成的紫堇仙子。

    两只紫色瞳孔的大眼睛一闪一闪亮晶晶的紫水晶仙子。……

    “开餐了。”小妹妹紫锦葵笑嘻嘻地朝众姐姐说道。

    “玉姐姐,这可是我们七姐姐熏儿特意为你做的紫酱羹。你尝尝。”紫葡萄仙子一脸羞涩地说。

    紧接着,紫熏仙子便拿着大勺子左晃右晃开始自夸:“对,玉儿,它可是我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用瑶柱、虾米、鲍鱼、鱿鱼加入葱姜、料酒,去腥蒸10分钟,然后把干货搓成丝状,越细腻越好(我搓了一个小时,真磨练人啊)再将油加热至4成左右,放入干货不停搅拌,榨出水份。再在锅内放油,将蒜末炸成金黄色的蒜蓉,倒入小米椒、红葱爆香,你喜欢清淡,我就没放太辣,再将干货,萝卜条倒入锅中,开猛火,倒入料酒后依次加入酱油、老抽、白糖、蚝油翻炒均匀,最后淋上芝麻油。”

    最后她笑道:“你要是还不满意,嘿嘿,我就重做。”

    水温玉拿起碗筷,掩嘴轻尝了一口,“嗯,味道真不错。谢谢你了,阿熏。”

    紫熏仙子笑容惊艳:“真的,真不负我下了一番功夫。”

    “阿熏真不错,小玉定回敬你一份礼物。”美人如月,美人如雪,姿态妩媚,神情却端庄。

    紫熏擦了擦额角的汗珠,俏皮道:“礼物吗,我当然要收。”

    她唇边的笑容轻灵优美:“今晚我们不醉不归。”紫衣轻飘。

    “不醉不归。”

    众姐妹拿着各色小酒樽,围在大理石圆桌旁,你一言我一语,说着赞美词,好不快乐。直到午夜时分,众姐妹才洗浴入寝......

    清晨。

    一场小雨刚刚停歇,空气里有微湿的泥土香。

    院子里粉红的桃花落了一地,花瓣坠落在露珠滚滚的草地上,像铺上了一层地毯。

    紫苑的厢房内点着灯。

    青花瓷瓶中一束艳丽的桃花。

    水温玉倚在窗边静静握着一卷书在看,丁香细心擦拭着沉香花架上的灰尘,水晶颦眉整理着床榻上的锦被。

    屋子里安静极了。

    房内中央的圆桌上,摆满了各式各样的首饰珠钗,亮丽一新,让人看得眼花缭乱,最显眼的还有中间那一套叠得整整齐齐的大红喜色的嫁衣,上面绣着栩栩如生的龙凤呈祥图。精湛的手工,完美的手法,靓丽的颜色,让整件嫁衣看起来美得不同凡响。

    “她们送来的香粉十分贵重,我试了一下,质感非常好,颜色自然均匀。”丁香柔声道。

    “哦。”

    水温玉淡淡一笑,将书卷翻过一页。

    屋子里又是一阵安静。

    水晶咬了咬嘴唇,望着水温玉好一阵子,看了看桌上灿烂的礼品和嫁衣,故作诅丧地说:“玉姐姐,难道你就不心动吗?你至少也表现一下吗。”

    “对啊,玉儿,你就试试嫁衣吧。”紫丁香仙子也笑着跟着说。

    水温玉只是微笑。

    这时,素缎描花的锦帘被拉开。

    “来了,来了,迎亲队伍来了,海星织哥哥也来了。”一路莽撞奔跑进来的是紫锦葵仙子,她笑露齿,露出了两颗十分可爱的虎牙。

    接着大姐紫罗兰仙子也步履飞快地走了进来。“是啊,妹妹,你应该准备了。”

    她坐下来,丁香端茶给她,她轻抿了一口清香的龙井,轻道:“丁香、水晶,你们俩就跟随玉妹去冬临,照顾玉儿的生活起居可好。”

    丁香随意说:“那自然很好。”“我也是。”

    这时,紫锦葵仙子嘟嚷着嘴唇说:“玉姐姐,我也要跟你去冬临。”

    “这我不依。”紫罗兰仙子摆起了大姐的姿态,“锦葵,你还太小,很多方面都不懂事,还是老老实实地呆在蓬莱比较好。”

    “不嘛,不嘛,兰姐姐,你瞧,我一个人能干几个人的活,我会烧菜做饭,会洗衣拖地,试问还有什么我不能做的呢?”锦葵的嘴巴撅得更高了。

    水温玉淡雅一笑,“这样吧,葵儿,等你成年后,我一定派飞马来接你。”

    “真的。”“玉姐姐几时骗过你。”

    紫锦葵摊出手指一算,“一年,二年,三年……那还有四年我才满十六岁,好长啊,我不要等这么久。”

    水晶走过来拍了拍锦葵的头,说:“你啊,真让人头痛,这么大了还跟姐姐们撒娇。要不是你玉姐姐心肠好,我们才不会让着你呢。”

    紫锦葵傻乎乎地笑道,两颗虎牙雪白雪白的,煞是可爱,道:“就是因为玉姐姐心肠最好,每晚都给我将童话故事,我才要一辈子陪在她身边,陪着她一起快乐。”

    水晶紫色衣裙上的荧光闪烁着美丽的光芒,侧耳一笑,“你啊你,你玉姐姐可没那么多时间来陪你,不久,玉儿可就是别人的媳妇和妻子了,要孝敬公婆,伺候夫君,哪有那么多时间给你讲童话故事。”

    紫锦葵听了水晶姐姐的打趣,一脸不高兴的神情,撇着嘴说,“我不依,要么玉姐姐你不要嫁人了,一辈子都陪着小葵。好不好啊!”这时,她蹦蹦跳跳地跑到水温玉面前,摇着她的手臂撒着娇。

    “好啊!那要看锦葵乖不乖了。”水温玉轻轻微笑,抚着女孩的发缕,温柔至极。

    “好了,你的玉姐姐可是上苍大人钦点的海皇夫人,怎么可以不嫁,锦葵,不要闹了,去书房读书。”紫罗兰仙子摆起了大姐的姿势。责骂中却犹带怜惜。

    “哦,我知道了,连玉姐姐都取笑我。我不理你们了。”紫锦葵嘟着嘴唇,恹恹不如意地独自去了书房。

    “我跟去看看。”水温玉放下手中的书本,起身跟着小丫头紫锦葵去了书房。

    书房中有一盏亮堂堂的大灯,为方便姐妹们看书习字用。

    水温玉到书房时,紫锦葵正耷拉着脑袋趴在书桌上,水温玉心想,”这丫头,从小就淘气,一门心思都在玩上面,根本就不好好习字读书,不知以后哪个男人敢要她。“想着,嘴角上翘,轻轻一笑,脱下自己的衣服盖在了这个令她心疼的小妹妹背上。

    “玉姐姐……你怎么来了?”原来小鬼头并没有睡着,是在装睡玩呢。

    “小葵,玉姐姐是特地来向你告别的,今后我们可能会有好长一段时间不见,你可一定要听大姐的话,好好学习,勤做女工,成为一个令众人称赞的大家闺秀,别让别人看不起我们蓬莱紫家的女孩。”

    “嗯,我虽然不喜欢听人讲大道理,可是玉姐姐的话想来一定有理,我还是会听的。”说完,扬嘴一笑,容颜十分灿烂美好。忽又问:“玉姐姐,结婚究竟是怎样一回事啊,难道就是男人和女人生活在一起么?”

    水温玉甜美的天真里有着对爱情深深的憧憬,她轻笑言语道:“这话倒没错,结婚了,男人要养家糊口,女人要勤俭持家,男人关照女人,女人相夫教子,两人举案齐眉,相亲相爱,携手白头,这是每一个平凡的人都向往的美好生活……”

    紫锦葵单纯灵动的眸子忽闪忽闪的,“那听玉姐姐这么说,男人和女人在一起是一件很美妙的事啦?”

    水温玉脸色突然严肃起来,摸着她细细卷卷的头发,十分郑重的对小小的紫锦葵说:“那可不一定,其实女人和男人在一起是十分危险的事,若是女孩子的身体被男孩子随意欺负,那是要付出巨大代价的。”

    紫锦葵呐呐地听着,非常不懂,对这些事她完全听不明白,只是心中迷茫至极,“姐姐说的是什么重要的道理啊?我怎么听不明白。”

    水温玉和蔼的笑了一笑,“玉姐姐可否送小妹一句话。”

    紫锦葵有些好奇:“什么话啊?怎么这么神秘?”

    水温玉拉紫锦葵靠近身旁,温柔亲切而语:”女孩子,要珍惜自己的资本,你的美丽是父母和上帝的恩赐,不要轻易与男人寻欢,要想与我好,你娶我。”

    紫锦葵似懂非懂地听着,觉得玉姐姐说的很有道理,只是有些字眼不明白意思,撒娇说道:“玉姐姐,放心吧,我今后绝对不会乱交男朋友的。”

    水温玉温和含蓄一笑,摸摸小妹的头:“这样玉姐姐就放心了。”

    之后水温玉又说了一些世间千奇百态,紫锦葵托腮听得津津有味,水温玉讲的入神了,对未来似乎充满了希冀。

    不到正午时分,只见东海上空飞来一排冗长的迎亲队伍。

    走在最前头的是四名身穿黑色同款服饰,模样一丝不苟,严肃庄重的侍卫,各自的腰间都配着刀,一看就是练家子,他们也是迎亲队伍中唯一没有穿喜色易伤的四人,完全不受街道四周,热闹非凡的喜气所染,仿佛此次而来不是迎亲,而是做任务。

    那四人后,便是一排长龙般的真正的迎亲队伍。

    队里,乐师吹奏者丝竹。

    轻狂的音乐时快时慢,抑扬顿挫。

    又有箫声配合着音律,相互交叠,融合在一起,时而激昂,时而绵软,配合得天衣无缝。

    只见吹奏箫声的正是立在飞马上的海星织。

    乐队之后,便是那精致华美无比的八抬大轿。

    八个壮仆一人各据一角,拥着那顶大红华贵足以容下四五人的宽大轿子。

    轿子通身由上等的红绸丝缎而成,上头绣着无数只振翅欲飞的凤凰,即便是在帘角,也不遗漏,繁复华美,栩栩如生。

    轿顶,以金字塔的顶端为中心,向四面八方垂下无数波光凛冽的琉璃珠,串串倾斜而下,颗颗圆润通透,在阳光的照射下,美得如梦如幻。

    而顺沿琉璃珠而下,轿顶的四角分别由上等的檀木雕刻而出四只飞翔四方的金凤凰,,凤凰昂首向上,嘴下各自噙着一串荧光闪闪的金丝流苏,在微风中摇曳生姿。

    队伍一路飞至蓬莱,在仙岛上驻足。

    海星织移步下了飞兽,用气波功破开结界,只见眼前现出一座巍峨奢华的府邸。

    只见门口左右各立着一头硕大的麒麟。豪气非常,大门高达三米有余,全是红漆所绘,颜色艳丽无比,大门之上工工整整地刻着四个大字‘紫气东流’。

    大门缓缓打开,只见三十五个紫色衣裙的女子簇拥着金冠红裳的新娘子相迎。

    大姐紫罗兰仙子上前行礼道:“恭迎海皇。”

    海星织双手合十,轻说了一句:“免。”十几名华衣丫鬟逐一从门外而入,手托托盘,个个训练有素地将托盘放到大厅内的长桌上,整整排满整一张长桌。

    放好之后,她们同时退后一步,然后动作一致的掀起托盘上的红绸布,刹那间,荧光亮遍整个紫家大院。

    “哇,太漂亮了。究竟是什么宝贝?”众姐妹齐呼,全被这柔润的亮光吸引得应接不暇。

    “是啊是啊,我从没见过这么漂亮,居然能在白日发出如此柔和光线的良玉。”兴奋的叫嚷声在人群中不断响起。

    良玉?!从脚下的丝丝柔光看出,该不会是……

    水温玉眉心一动。

    “只是一百件轻羽良玉。”海星织目露慈光,温文尔雅,不卑不吭,说道:“因为紫襟姑娘名字中含玉,故送良玉百件。”

    “传下面一份薄礼。”

    大约一刻钟,一番大动作的波动。水温玉便听到海星织说:“仙子,这是一千匹雪蚕丝绸。”

    传说雪蚕养在天山雪莲之上,它们在漫天冰寒中生长,吐丝结茧,直至化蝶齐飞。这种蝶名雪叶蝶,朝生夕亡,非常罕见。

    “倩宁。”海星织嘹亮而清醇的声音。

    “是,公子。”这时,一个穿黑衣红裙的少女,由海星织身旁走近水温玉,“玉姑娘,这是我家公子命顶尖的工匠连夜打造的凤凰展翅头冠,虽不及真凤凰之美,但属公子一片小小心意,还请笑纳。”

    水温玉掀开盖头,端详着金冠,望着海皇说道:“金凤凰翱翔于昆仑之巅,西王母身侧,大家是没见过,但眼前这顶金光璀璨,凤凰绕顶,无论做工雕工都找不出丝毫瑕疵,美得不似凡物,若说它是国宝,也没人不会相信,还小小心意,海皇真是太谦虚了。”

    在礼花灿烂中,新娘子终于入轿。

    十里红妆,千人抬。

    队伍随无数飞马掠过大好山河,一路飞进雪域,呼伦湖,冬临岛。

    四月的春夜。

    漫天飞雪。

    晶莹璀璨的雪花在玉石阁台上飞舞,旋转着、轻笑着在吹箫男子湛蓝的衣襟、袖袍间跳跃出最幸福的笑颜。

    雪花在蓝袍男子身旁,竟似有生命的,柔柔依恋,闪亮跳跃在他的眉梢、唇角。

    樱雪缭绕间。

    蓝袍男子仿佛是天地间最耀眼的一道光芒。

    耀眼的绝美的碧蓝的光芒。

    “星织。”

    清澈透明的声音。

    从楼梯间走来一个雪衣女孩,容貌清高秀丽,发间插有一朵刚摘得雪芙蓉,摇曳生姿,信步婷婷。

    男子察觉,箫声略停。原来是她的妹妹,千里飞雪。

    他叫她的小名:“菲儿。”

    月光如烟,交织在淡淡的夜雾中。树影横斜,花香扑鼻。小树林中声声杜鹃,伴着潺潺流水,宛如梦幻。

    “星织哥哥,你怎么还在这吹箫?今晚可是你的洞房花烛夜,可别辜负了新娘子的一番心意。”千里飞雪连声惊问。

    飞雪婀娜的身姿在夜色中瞧来,仿佛是花树的精灵,轻摇曼舞。

    海星织微微一笑,突然有些明白,何似狼族九皇子狼破军前日来冬临,会被这个小丫头弄得张口结舌,直如呆子。

    她与破军之间好像又有些心结,这一切不会逃过海星织的法眼。

    他的妹妹,千里飞雪,她的命理星座是一颗极北雪星,在阳光照射不到的北边的极北边的北冥海的遥远的上空。光芒并不像其他星座那般灼灼闪亮,她的星辰光芒神微,但有一丝锐利的刺眼的光芒。连人鱼在北冥海域翘望玩耍时,也会被灼了眼睛。

    而破军属水,北斗第七星,化气为耗,司夫妻、子女、奴仆。是军队中的敢死队,先锋队、冲锋陷阵,以争夺破坏为目的,但自身之危险性亦大,损兵折将,在所不免。且孤军深入,有接济不及之虑。

    而极北雪星与破军的结合机会渺茫,或因仇恨导致情杀。他固然知道极北雪星与破军的结局,但一切是命,无法左右。

    “海哥哥,海哥哥……”菲儿秀眉颦蹙,一脸不解:“你在想什么啊?这么入神。”

    “我在等人。”海星织从沉思中醒来,微笑注目。她不知,他诠释了飞雪的梦。

    “你在等人?!在等谁啊?”千里飞雪清爽的声音。

    湖畔。大片大片的竹林。夜风吹来,竹枝轻轻摇晃,一阵青草幽香传来,很是清净。竹阁深处,赫然立着两个人。白衣莹亮,蓝袍翩翔。

    “小小。”他简略地说出纤舞的小名。

    千里飞雪虽没叫过这个古怪的小名,但也并不陌生。她知道她服侍的公子海星织,还有另外两个侍女,一个是来至海域禾楚岛国的倩宁公主,一个是仙域昆仑圣母的爱女纤舞公主。只因海星织是大地天空的统治女王——上苍的独子。

    至于她为什么打小在这儿,这得问她的师傅白旋凤。

    从六岁懂事开始,她便知凡人都有父母,比如那个娇贵又骄纵的“小小”,她的父亲是水族楠凡王子,母亲是西王母白水香。

    这是私密之事。但瞒不过从小爱探究机密的她的眼睛。

    白水香中年仍是天姿国色,几次来竹心小湖与白狼.旋凤密谋私逃讨天下大局,都会叫小小陪同,而支开其他人。

    至于怎么知道她的父亲是楠凡王子。这好说,纤舞一岁时,由他的父亲,一身青衣缭乱的水族英豪,带入竹心小湖,说是望白狼小姐悉加照顾。白狼问及纤舞母亲是谁时,楠凡多加掩饰,支吾片语。

    白旋凤本乃一阴谋家,从楠凡的落魄神色中瞧出,这其中隐情甚多,不好多问,于是抱住纤舞,道:“可怜的孩子,这么小就没了母亲,你就在这住着吧!这里有小朋友玩儿的,快叫声‘狼姨’。”

    说来奇怪,这么小的孩子就会说话,直直清脆地叫声了。白旋凤直赞,“这么小便如此聪慧,长大了一定是奇才。”

    楠凡没说什么,放下孩子,便走了,任小孩怎么哭闹。只见十岁的海星织走了过来,逗着纤舞玩儿。

    此后,小飞雪便一直缠着白狼执着于父母的问题。可白狼硬是不肯多说。

    想到这,飞雪真是嫉妒纤舞,有这么好的出身,还有海哥哥一手一手的护着。

    这时,竹林中有走动声。

    原是纤舞穿着雪花般晶亮的白裳而来。

    海星织望向她,目光清越如山:“小小。”

    纤舞对他够黏地撒娇:“海哥哥,你真不够意思,说过了永远跟小小在一起,还要娶亲。”脸上隐有淡淡泪痕。

    千里飞雪不客气地说:“你的海哥哥难不成一辈子打光棍,不娶亲了么?”

    海星织凝神,望着一高一矮,一纤丽一瘦弱,两个白裙少女。

    “哦,小小生气了。”

    纤舞一出场就没个好脸色,她绷着脸,脸蛋儿雪白雪青的,对千里飞雪哼了声:“千里大小姐,我的事要你管了么?你只管好你自己就行了,害的九哥哥那天挨了好多罚,还不知羞耻。”

    纤舞口中的九哥哥自然是狼族九皇子狼·破军。那天,因为狼·破军拒绝与飞雪在狼族练武场上比剑而被狼王严刑所罚。平日里,冷漠的破军也逗纤舞玩过,纤舞自然对他有好感,不愿他受罚,故以此打击飞雪。

    纤舞虽小,但人小鬼大,古灵精怪,道理也说的一套接一套的,还装老气横秋样说:

    “自己的事都不管好,还有心思管我和海。笑我有爹疼没娘生吗?那总比你好,没爹没娘,孤苦伶仃的要得半死。”

    提起破军,千里飞雪内心的积怨还没地方发泄,性子也颇傲,“你再说一句试试。”

    冷月无声。

    呼伦湖涛声阵阵。

    夜深了,晚风吹来,三人微觉寒冷。

    千里飞雪朝海星织道:“海哥哥,看你的好妹妹,净戳人家痛处,一点教养都没有,你该好好管教她一下了。”

    海星织咳了一声,微笑道:“你们都不小了,能让对方一点就让一点。”

    “哼。”纤舞撅起了小嘴巴。

    听到海哥哥劝解,千里飞雪不想与这个还没长全的黄毛丫头计较,道:“那好,我退一步海阔天空。不多陪了,海,我先走一步。”

    雪走后,纤舞陪海星织在湖边竹林里慢慢散步走着。

    纤舞委屈地说:“我知道我有些小任性,但我改行不,海哥哥不要不理纤舞。”

    海星织帮她把头发间的一片落下的竹叶拿掉,道:“你今天对菲儿太过分了,下次可不允许这样对师姐不礼貌了。”

    纤舞突然有些害羞地低下头,道:“好啦。”

    海星织叹息道:“纤舞,你回去吧,我该回去陪玉儿了。”

    提起刚成为海皇夫人的水温玉,纤舞又有些不高兴了,小声嘀咕道:“果然是她比我重要。”

    散开后,海星织走进了“水阁”,他与她的新房。

    只见新娘子一身鲜红嫁衣坐在红玉雕花大床边,等了很久,但一动不动的,似乎很有耐心。他不知,端庄稳定,落落大方是紫家女孩一向的作态。

    听到声音,水温玉似乎并没有埋怨他的晚回,笑开口道:“你回来了。”

    海星织颔首:“是的,让你久等了。”

    “没关系。”水温玉淡淡的声音,含满了一嘴的幽香。

    海星织慢慢走近她,与她坐在一起,帮她摘下贵重的凤凰头冠,露出她明丽的脸庞。

    海星织注视着她,觉得她的容光太精彩夺目,让人不敢逼视。

    “我们睡吧!”海星织手指一点,一点白光闪现,烛火熄灭。屋子里顿时一片漆黑,不见光亮。

    今晚,他们和衣而睡。

    她睡在他的身侧,他的心隐隐悸动。他的手静悄悄向她移去,碰到她的裙子,他像触电般闪开,又合眼假装睡着。

    他虽没有尝试过男女之欢,但对这男女之事还是很了解的。

    但他不想这么快就得到她的身体,毕竟他们在一起的时光还很长,毕竟现在他对她还不甚了解,他们还刚刚认识,刚刚从陌生人到夫妻,以后还有很长一段路要走。

    今夜,海皇成婚,纤舞彻夜难眠。

    不知道海哥哥和那个紫襟有没有圆房。

    海哥哥明明说过永远和小小在一起,为什么又把她撩到一边,和别的女人成亲?

    她很心痛。

    还有多久,她的白马王子会出现。

    渐渐,她泪湿衣帛。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连平时最疼爱小小的海哥哥也要欺骗小小。

    她哭得越来越伤心了。

    倩宁却一夜在湖边的青草地上练剑。她已经成长成一个特别内敛的女孩子了,五官俊朗,透着英气儿,颇有中性气度。

    凌晨,她结束练剑,回来时,经过纤舞房间的窗外时,她突然听到她的哭声,淅淅沥沥的,像下小雨的声音。

    她发现门没锁,便推开门,走了进来。

    “怎么在哭?”她看见坐在床上,抱着双膝的一脸憔悴的纤舞,关心地问。

    “没什么。”纤舞甩起白色衣襟,擦了擦脸颊。

    “人家办喜事,你却在这里躲起来哭泣,也太不懂事了。”倩宁责问道。

    “你又不知我怎么哭,凭什么这么指责我。”纤舞的怒气又上来了。

    倩宁还嘴道:“就你这点把戏我还看不出来?!你好自为之吧。”说完,轻蔑地离开。

    纤舞望着窗外,眼光中射出一股怨气。“你,你……结婚,有什么了不起,我也可以。”说完,把枕头往倩宁离开的方向砸去。“哼,小妖精,去死吧!”

    纤舞一宿未睡,凌晨时分,她实在是困极了,就半眯着眼睛抱着小熊枕头,在床上翻来覆去。

    海哥哥一定忘了我吧!不知道那个水温玉有什么好的,令海这么痴迷。想到这些,纤舞露出轻蔑地表情。我倒是要见识一下海皇嫂子的惊世容颜,如何勾引的男人。

    栏杆外,雪落无声。

    已是初晨,寒月远远地挂在林梢外,晕出一圈融融的暖光。远处,群林共染白雪,天地间,仿佛是冰雪做成的宫殿,雪花隙里,湛蓝的呼伦湖,一片雾茫茫。

    密莽林间,几只寒鸦在枝头跳跃,预示着不朽的归宿。

    青松林间筑着的小竹屋内,纤舞顶着红通通的眼睛靠在窗头,扬起刚睡醒的脸,只见昨夜深宿的泪痕已被风吹干。抬头,她看见了这几只讨厌的呀呀直叫的寒鸦,顿时脸色惨白,心想:“连乌鸦都来嘲笑我。”手指速地向树枝上一点,一道青光射出,几点羽毛落下,寒鸦扑扇着黑色的羽翅,迅速飞远了,一会儿便消失在树林深处,不见踪影。

    清晨,刚好是修炼的极佳时期,海星织不会错过这个好时间,一大早就穿戴好衣饰。只不过,他醒时水温玉早就梳完妆,去厨房为他做糕点早餐了。

    海星织一笑,在玉石桌前优雅文静地吃完新夫人做的绿豆糕,便告别她说:“玉儿,睡觉能美容,你再睡睡回笼觉吧,我要去湖边练功了。”水温玉含笑轻言:“好,夫君好好练功,我等你回来。”海星织徒步来到呼伦湖外滩,只见呼伦湖上,一行白鹭穿越雾海飞上青天,轻点湖面,荡漾出一圈一圈的水波。

    远远地看见,水晶和丁香两位仙子早早地起来了,来到了呼伦湖边打水洗衣。见着海星织,忙问好:“姑爷好。”海星织一脸温和的笑意,“好,大家好。”

    湖水是那样清冷冷,好像一块美玉嵌在一片绿色岸然里。

    海星织施展“蓝色水龙气波流”,顿时几股气流冲击湖面荡起十米高的水柱,接着,水柱变成一条巨大的水龙,在湖面天际遨游,盘旋直上,直到冲击湖外的一片翠竹。

    “姑爷真厉害。”丁香拍手叫绝。

    “咱们公子是谁啊,海皇星尊。怎么会不厉害呢。”纤舞走出闺阁,突然出现在海皇面前,顶着一双红红的熊猫眼。

    “这位妹妹是谁啊?”水晶有些好奇地问。

    海星织调整了一下气息,轻言:“忘了介绍,这位是我的小妹妹,纤舞。”

    “纤舞姑娘,你好。”丁香伸出一双白皙修长的手,向她问好。而纤舞无视她这一举动,走近星织,拉着他的手,左摇右摆撒娇道:“海哥哥,今天我们划船出海游玩好吗?陪我去喝格尔赛的果酒好吗?我好久没尝过格尔赛黑醋栗果酒的味道了。真不知道那个味能用什么可以形容,就是太爽口美味了。”

    她一整夜没睡,但在海星织面前还是鼓足劲,打起十二分的精神。

    海星织被她这么一拉,想到小小的纤舞还懵懂不通事务,还需他照顾,微微有些动容。但想到新娘子还在闺房中等着盼着他回来,他还是撇开她的手,拒绝道:“听话,小小,今天可是我成亲的第一天,这可是有规定的,新郎一定要陪在新娘身旁一个月后才可远游,不然会不吉利的。现在可不是没时间陪你,要不,改天吧。”

    纤舞的眼泪刷的一掉,撇过脸去,哽咽着说:“那好,我会一直在竹心小湖旁等你。”

    这一幕,水晶听来仍笑嘻嘻的,看不出究竟,但丁香一听,明显变了脸色,难不成新姑爷还有旧爱,悄悄对一旁的水晶说:“瞧那个纤舞的表情,一点都不是妹妹的表情。”

    “也是哦!”水晶也悄悄说:“如果她是他的情妹妹,那咱们玉儿可不就要吃亏了?”

    “看看再说吧,总之她不是我们的朋友,一句招呼都不朝咱们打,咱们玉儿大喜,她脸色还这么难看。”丁香有些不顺心地说。

    “怎么了,哭了么?眼睛都红了,真是的,这么大的女孩了,还让人担心。”海星织递给纤舞一块蓝色丝巾。丝巾上绣着一个蔚蓝色的海字。

    纤舞接过手巾,擦了擦眼泪,道:“海哥哥不用为小小担心,小小是不高兴。”

    “哎,真拿小小你没办法。”海星织叹道,摸了摸她细长的发丝。

    昨日还这么快乐的她近日竟为他的婚事而愁眉苦脸,抑郁寡欢。真是女儿家心事难捉摸。

    海星织告别了众人,也告别了难缠的纤舞,徒步走回了“水阁”。

    只见他新过门的妻子戴上珠钗,披上璎珞,早在门亭外的栏杆旁静候他的归来。她等到,人比黄花瘦。

    他从不远处走来,雪花席上他的额鬓。

    目光清越地望着亭亭玉立的水温玉,她如花似玉,一身紫衣,青春年少,还是如水般温柔春心荡漾。

    他走过来,一句“久等了”拉开了两人的话题。

    气质美如兰,才华馥比仙,紫襟仙子水温玉便是这样的女子。

    可是,人终无完美之人,上苍赐了她一副倾城的容颜,赐了她满腹的才识,赐给她三十五个姐妹,五年来,却吝啬的不肯,赐她一个能真正懂她心思的男人。

    茫茫人海中,任他窈窕淑女,君子好逑,任他执子之手,与子偕老,紫襟始终揣着一颗冰冷的心,泰然处之。

    可是,却是遇到海星织的时候,芳心暗许。

    海星织说,温玉,我爱你,爱你的云容月貌,爱你的明艳动人,爱你的温柔似水,爱你的端庄娴静,甚至会爱你的刁蛮任性,爱你的无理取闹……

    初见海星织的那个夜晚,是在蓬莱仙岛的晚宴上。

    水温玉穿了一件淡紫色色的薄裙,黑色的发丝随意的披散着,直至腰际;粉嫩的皮肤,未施胭粉,却吹弹可破;一弯柳叶眉,不浓不疏、不长不短,就连颜色的成分,也是恰到好处;一张小嘴,涂了淡红唇彩,在灯光的折射下,微微泛着光芒。

    著粉则太白,施朱则太赤。那精致的五官,整个恰似一幅精心雕刻的艺术品,不知道羡煞了多少女子的眼,也不知道迷煞了多少男子的心。

    海星织,便是在这个时候,出现在了她的眼中。

    端着一杯茉/莉花茶,静坐在墙角的紫襟,一幅楚楚可人的模样惹得众人的目光,纷纷扬扬的撒落了一身。

    端着酒杯的星织,轻轻的踱着湛蓝的皮靴,来到了紫襟的身后,却是片语不言,只是静静的看着墙面。

    感觉有黑影压过来的紫襟抬起头,便看到了傻傻盯着墙面发呆的海星织,不禁嗤笑:“难道这墙上有朵花儿,惹得你这般如痴如醉?”

    海星织依旧是目不转盯,一副痴样:“是啊,这墙上有朵花儿,她正对着我嗤嗤的笑呢。”

    紫襟听罢,转头看向墙面,亮得发光的墙体上,海星织的一双眼睛,温柔似乎。

    旁边,是自己一张笑得绽开了花儿的容颜。

    脸颊微微发烫的水温玉,起身,混入了人群当中。

    终于在海母上苍的撮合下,他们成亲了,今早,坐在小屋内,水温玉打开亲自烧煮的一锅锅餐点,握着杯子的,一脸的坏笑:“昨夜,是否为了我,让你夜不能寐?”

    海星织紧张的手心沁出了细汗,赶忙拿出纸巾来拭着,一边不经意的说着:“玉儿,我爱你……”声音中带着一丝羞涩,像是在对水温玉说,又像是在自言自语。

    紫襟拢了拢垂在眼前的秀发,一脸的笑容瞬间凝为忧郁:“海皇,你要知道,如若爱我,便要,至死不渝……”

    紫襟,想起了那个在飞雪漫漫中承诺要爱她一生一世的男人,她因为他的这句承诺,整整温暖了一个冬天,她亦因为他的这句承诺,苦苦的等待了五年之久。

    那时的水温玉,正值花季芬芳艳丽,那时的水温玉,对爱朦胧却亦向往,众多翩翩公子中,紫襟唯独对他情有独钟。喜欢他的干净明朗,喜欢他的风趣幽默,喜欢他在晨光中的矫健步伐,喜欢他身上那股清香的味儿。

    喜欢就像条毛虫,爬遍她的全身,让她心痒难耐,喜欢亦像毛虫,侵蚀得她的心,千疮百孔。

    她怎么也忘不掉,在蓬莱,他拎着出界的行礼时,那绵柔的声音:“等我回来。”

    这一等却是让紫襟足足等了五年,五年,人生能有几个五年可等?亲姐姐们纷纷劝她,可紫襟却铁了心般坚信,他会回来,因为他曾对她承诺过:“我的新娘非你莫属。”

    最终,他回来了,也结婚了,可却是执了别人的手,紫襟哭过,闹过,他却从头到尾,只是平静的一句回复:“对不起,是我,负了你。”

    五年,青春的花儿早已开尽。哭累了,闹累了的温玉,将一颗支离破碎的心小心的收起,从此,许诺,如若再爱,便是一生。

    清风明月水阁。

    爱与不爱就如旦夕祸福,在一念之间。

    但是现在她听见海星织在说:“玉儿,我爱你。”

    带着伤口的紫襟,小心翼翼的接受了这份爱。紫襟相信海星织是真心爱她的,因为星织在说爱她的时候,脸颊上是泛起了红晕的。

    水温玉亦是爱海星织的,爱他看她时,眼神中的点点溺爱;爱他唤她时,声音的柔如丝线;爱他喜欢她时,那副痴样;爱他呵护她时,那丝霸气。

    沉溺在爱恋中的水温玉,有海星织在身边的日子,感觉整个世界都是芬芳的。

    在一年四季,气候温暖的水阁,看着睡在身旁的星织,水温玉的眼神满是幸福,依偎在海星织的怀抱,水温玉轻轻的念着:“海,你会不会爱我,一世繁华?”

    微闭着眼的海星织,眨巴了两下眼睛,将水温玉用力的抱在胸前:“玉儿,我会爱你,直至生命的终止”。

    水温玉温柔地吐露心声,说道:“海,我爱你。爱你在分分秒秒时,连绵不绝;爱你在朝朝暮暮里,生生不息。爱你在春夏秋冬时,至死不渝;爱你在生生世世里,转辗轮回。”

    水温玉又道说:“海,我爱你。”

    “爱你在平平淡淡里,相濡以沫;爱你至繁花似锦时,举案齐眉。”

    “爱你在豆蔻年华里,花前月下;爱你至白发婆娑时,地老天荒。”

    海星织轻轻地将水温玉拉至身旁,吻着她的秀发:“玉儿,我也爱你,爱你在今生今世里,爱你在来生来世时。”

    水温玉便盈盈的笑了,似那绚丽多彩的花儿,娇艳妩媚,又似那叮叮作响的铜铃,悦耳动听。

    海星织亲昵地搂着她的纤腰,说:“玉儿,我要尽我最大的努力,给你幸福。

    水温玉喜欢看海星织练功时的样子的,那紧锁着眉头,一脸正经的模样,常常看得她,满心欢喜。

    水温玉亦是不喜欢看海星织忙碌时的样子的,那满脸的柔情,似水的眼神,只要一碰上那堆没完没了的奏折,便是,神情肃然。

    这样的海星织,让水温玉觉得好似熟悉,又似陌生。

    作为海皇,他总是要去很远的地方修行,临走前,海星织总是说:“玉儿,安心在家吧,我最爱吃的,便是你烧的菜。”

    听到这句话的时候,水温玉有一丝落寞,但仍是将长发挽起,系上围裙,每日精心配了饭菜,在家等待海的归来。

    闲得无聊时,她便在家作画,画那青山绿水中的竹林,画那活蹦乱跳的雀儿,画呼伦湖,画竹心小湖。一画就是一整天。

    她等他,等到人比黄花瘦。

    丁香姐总是说:“玉儿,干吗这样折腾自己,人又不是不会回来,再说,咱家姑爷是什么性子,你还放心不过他。”

    水晶也说:“是啊,姑爷是天下难得的大好人,虽然身边围着那么多美女小妹,但最爱的最关心的还是咱们玉儿。”

    水温玉放下手中的笔,笑道:“得得得,你们都把我说成什么人了,我就是这么不大方么?人间帝王都有三妻四妾,更何况,他是统治四海的海皇。”

    “说什么呢?玉儿,你要是真有这么大方,就不会愁眉紧锁,置之外物沉默寡言u,只拿着手中笔,不知在想什么,心不在焉地在那纸上画啊涂啊的了。”丁香一眼就看出了她波澜起伏的不平内心。

    “休息一下吧,玉儿,咱们去竹心小湖走走吧。”

    于是,小姐妹们直直拉着她往门外走去。外面乃是阳光明媚,一片大好春光。虽有雪花飞舞萦绕,但小桥流水,鸟语欢歌,好不乐哉。

    秋风自顾的吹,丝毫没有一丝怜惜之意,给清冷的夜平添了几分的寒。漆黑的夜,一弯下玄月孤坠,光线微弱看不清四周。

    “任由风吹露寒,又怎低心中的凉,抬头几望,泪流如柱,孤月伴,人生几何,谁知心中苦如莲,风华茂,空蹉跎,不畏人言碎语,芳心暗许,怎奈落花有意常相伴,流水情稀稀,空悲切!”

    只见一身形婀娜的女子,独站在清风明月楼的阁廊处吟诗,目光了无生机,夜风吹起的挽纱在风中轻舞,缓缓的被一阵疾风吹走,飘飘袅袅的,瞬间淹没在孤寂、漆黑的夜里,不见踪影。女子却丝毫没有察觉,一动不动的孤立着。风吹得绸衣紧塑,更显出玲珑的身形,只是好生的娇弱,似风吹欲飘,如纤尘般脱俗,亦如鬼魅般孤独,只听她隐约在念“落花有意常相伴,流水情稀稀……”。

    她神情几近呆滞,像是灵魂出窍般,不知神游到何处。

    在微弱、清冷的月光下,依稀可见她倾城的容颜,高髻优雅的垂在脑后,只是被风吹得有些凌乱,几缕发丝没有了束缚,垂下盖住了眉眼,飘飘散散的,如残风里的柳枝,没有束缚,没有依靠,只能随风摇曳,不能自己,有的只是心酸、苦泪。

    姐姐丁香仙子拿着一袭紫色的披风,轻轻的给她披上。她缓缓的回过神来,用手中的绢帕拭着刚流出却欲风干的眼泪,转身轻盈的坐在小桌旁的木凳上。

    水晶仙子立在一旁,少顷才说:

    “玉儿回屋歇息吧,这里风大,你身子骨弱。”

    水温玉温顺的点头,起身由水晶搀扶回里屋歇下。人虽躺在床上,心绪却在翻腾,了无睡意。

    冬临岛上下对自己都和蔼有加,自己在平日里也注意礼仪,温和待人,海皇虽然待她极好,但总亲密不起来,从嫁入冬临岛几个月来,他们从没有过过多亲密动作,饶是睡在一张床上,他也没有亲吻过她。或许他并不爱他,但开始他如此饥渴娶她过门又是如何?想到此,水温玉觉得心里又难受得紧,顿时两行清泪滴落枕边,又怕惊醒外面已歇息的水晶与丁香,只得捂在被里低泣,委屈、悲伤、落寞无人知晓,只有自生自灭。

    紫襟仙子幽幽开口:“传说天山深处,白雪皑皑,有一种传奇的莲花。仿佛是洁白的化身和写照,不染红尘,冰清玉洁。雪莲开在花屏上,苍茫的天山掩盖不住纯真的颜色。”

    水晶仙子笑道:“玉儿何不做一幅画,画画这天山雪莲。让我们大瞧眼界。”

    “此主意甚妙。”于是紫襟开始在夜风飘忽中星子相伴下作画。边上题诗:一笑云深处,冰封寂寞红。入尘香不改,玉碎亦从容。水晶丁香拍手叫妙。

    只见窗台上,一朵水仙,亭亭玉立水中月,超然物外,浓郁芳香,蜂鸟低旋。紫襟说:“瞧,这水仙真像雾中的仙子。明早我赶早起来,定画画这仙物。”

    清晨。她至爱花,于是捕捉花开的季节,抹在纸上。

    诗画兼得,相得益彰。清傲的水仙是谁的隐喻。有诗云:玉骨冰肌迥绝尘,一世清白只自珍。禅心不待俗众赏,孤芳照水也精神。

    午夜。又有花夜间一现。

    漆黑的夜,它犹如幽深中一点明亮,她守着花开,静静的聆听声音。守候了多少暗夜,只盼得一个昙花的笑颜。不可手绘,不可作诗。心神一脉留香,七分灵气,三分香气。

    那些寂寞的夜里,远方的人儿,你可曾听到花音的触动,洞悉了灵魂里的敏锐,牵连着梦和天堂的距离。花音,心态,呼吸,相互交融。动摇和摆脱了尘世说不清,道不明的缠绵。你的自由不再羁绊,天马行空,杳似流星,在天际永恒的划过。

    总有些东西,自觉不自觉地内化于心,刻上烙印。

    人,无知也无求,却会得到老天更多的眷恋。也许本是注定的,天意如此。

    花音停留在她的心房上,着笔千万种风情入墨成画,不曾褪色。沉淀,沉淀,笑声和故事永远记得,不相忘,各在江湖。墨如花,泼在纸上开。

    字画挂在壁上,娟秀的字,无骨一样,轻灵飞舞,如一个个生命的精灵组合聚集在尺寸之地。

    海星织回来了,看着这满墙壁的画卷,有开在天山上的雪莲,有月色中的水仙,更有黑夜的精灵昙花,心道:这是一个如何诉说的女子,这是一个如何隐秘的女子,这是一个如何绝尘的女子。

    看着素面迎春的她在竹心小湖亭楼处相盼,淡紫色的花容和妆衣,她虽似花般不语,却意会在怀,冰心玉壶,敛着锋芒。宁静从容,淡薄清凉。一笑回眸,无为之境。不入俗,自在香。

    那些花卷图,可谓笔落有声,花开无言。海星织不觉叹道:“自在香,自在香。香自在,香自在。问你从何而来,你却爱煞了桂花,琼楼玉宇,月宫广寒。问你去往何处,你踏波而去,云中鹤鸣,欢喜争宠。云边一觉清,浅笑悠然。舞翩跹。一世界,自由仙。”

    诗酒客栈。

    “听说了吗?蓬莱仙岛上有一个三绝仙子?听说是大地天空的统治女王上苍的媳妇,四海之主海皇的老婆。知其才,知其艺,不知其色。”

    “三绝仙子?什么是三绝?一个仙子?还是三个仙子?”

    “哈哈。当然是一个仙子,也就是才绝,艺绝,色绝。怎么你连这也不知道啊?江湖还有诗云:深山忘流年,妙笔红颜。疏影动,镜中缘。一支生花笔,掷地有声。三绝才艺色,叹为观止。真真了不得。”

    “还是大哥见多识广啊。小弟佩服。这仙子的绝才,绝艺,绝色。只是闻其名啊。”

    “呵呵!就你也想见仙子尊容。那是仙子啊。我们跑堂的还是别痴心妄想了……”

    江南,孤舟之上。

    海星织笔落花开又抚琴,吟诗,顺水而下。正游历山水,寻天地奥秘,悟人生哲思。诗音徐来:白衣苍狗逍遥客,紫陌红尘淡泊人。梦里春秋谁论剑,林泉笑傲尽由心。而紫襟仙子却不在其身侧。

    岂不知,江湖上蓬莱仙岛的三绝仙子的紫襟的名号传的正沸沸扬扬……人称可谓生花妙笔。笔落花开。惊风雨,泣鬼神。其心灵之美求真求实,求善求美,求纯求净。

    附庸风雅的文人雅客常说:“若看见一个自由的灵魂,在一片芳菲中饱受洗礼。那便是低怨奇绝,已成过往。由笑横生,因傲从容。那便是才貌佳人,蓬莱仙岛紫襟仙子的生活。其夫君海星织因常年在外修炼而不常陪伴于她,而寂寞冷清的人儿。”

    那时,在诗人的诗海里,只饮的紫襟这一杯甘醇。

    可是江湖人煞费苦心的伏笔,又有谁懂得紫襟满腔的深情。渐渐,几木逢春,木木成林,这是一个春天。木目相亲,上了心头,醉笑无忧处。心田里,彻底的空灵,不可涂抹。

    清晨,或午夜,她信手铺纸,墨徐徐的泼开,缓缓的漫延,你可曾看见一朵花正在完成一个使命,无声的开放。于是静观,风中那缕幽香不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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