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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9章 致命的涟漪泛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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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刘星衍和刘夫人其实一直在牢房门口等着,陆风竹命人叫他们进来,刘星衍来到刘振嵩面前,跪倒磕了三个头,含泪叫道:“爷爷。”

    刘振嵩连说了几个‘好’字,然后将他扶起,对他说:“我原本以为自己这辈子注定绝后,哪知天不绝我,居然有孙子在世,人生夫复何憾?”

    刘星衍道:“爷爷,对不住,我…我没能早点来到你身边。”

    刘振嵩道:“你是怕你娘不高兴吧。”

    刘夫人道:“没错,其实就算到这一刻我依旧恨你!当年要不是你一意孤行把寄蝉逼得太狠,他就不会死,也就不会留下我们孤儿寡母在世上吃苦!”

    刘振嵩道:“惠芬,是我对不住你们。当初…当初你有了身孕为何不来找我,寄蝉虽不在了,可我一定会照顾你们母子的。”

    刘夫人道:“我没名没分,就算生下星衍也只是个野孩子,我才不会去找你,免得你以为我攀附于你是觊觎刘家的家产。”

    刘振嵩叹道:“你这又是何苦呢?哎,你跟寄蝉一样都是这么的执拗。”

    刘夫人道:“其实当初看到那些人死的时候我就猜到是你干的,我想你能为寄蝉做这样疯狂的事,可见在你心里他是有多么重要,我对你的怨恨消解了不少。哎,只可惜不论是我还是你,都不是他心中最重要的那个人。”

    刘振嵩上前握住刘夫人的手道:“惠芬,从这一刻起你就是我的儿媳,刘家以后要靠你和星衍了。”

    刘夫人不悦:“免了吧,这样做别人会真以为我是贪图你的家产。”

    刘星衍急道:“娘,爷爷都这样了,你就不要再违逆他的意思了吧。”

    刘夫人气道:“好好,你们祖孙团聚了,还要我这个外人做什么?我这就走。”说罢她头也不回地离开了牢房。

    刘星衍本想去追,可是想了想还是留了下来。

    刘振嵩道:“星衍,你娘这辈子不容易,以后你要好好孝顺她。”

    刘星衍点了点头。

    刘振嵩又道:“孩子啊,跟我说说吧,你和你娘这些年都是怎么过的?”

    刘星衍道:“我从小就在东海长大,那时候我们靠娘教别人家孩子读书识字为生。我娘从小就告诉我我爹是名满天下的大诗人,让我一定要好好努力,不可堕了爹的名声。我十二岁中秀才,十八岁中举,中举之后便和娘一起回到京城,自那之后便一直待在京城。”

    刘振嵩道:“好好,虽然你从小日子过得苦,可总算是成才了,爷爷很欣慰。想不到我一直想杀的人居然会是自己的亲孙子,总算老天待我不薄,若是我今天得手了,非但要抱憾终生,到了九泉也没法和寄蝉相见。陆捕头,多亏了你啊!”说着他居然向陆风竹下跪重重地磕了一个头。

    陆风竹叹了口气,将他扶起,道:“刘老板,早日今日何必当初,你若不是如此执拗,钻牛角尖,绝不会到今日这个地步。”

    刘振嵩凄然一笑,道:“是父是子,也许这就是我们父子最像的地方。星衍,你要记住爷爷和爹的教训。好了,我的事情都结束了,你们走吧,让我一个人待着吧。”

    ………………………………

    之后陆风竹向几名涉案的人问讯,确认了一些事情:

    张逸卿确实是吕宗伯的亲生女儿,但是她说自己并不知道父亲被刘振嵩威胁的事。

    刘振嵩之所以一直留着唐放的命是为了让他在张逸卿身上完成最后一幅刺青,这幅刺青乃是寒蝉子呕心沥血之作:菩提夕照。画中菩萨端坐,以身为塔,一条巨蟒绕着塔身盘旋而上,塔顶一只白鹤冲天而起,贯穿了身后的红日。按照刘振嵩的说法是要将自己儿子最得意的作品刺在张逸卿身上,这样才能符合她花魁的身份。

    第二天陆风竹被方正昊叫到行捕司,两人一起撰写本案的卷宗,由于案情复杂,涉案的人又多,两人花费了三天时间才将卷宗写好,上报刑部后,被以语焉不详为由打了回来,毕竟这件案子轰动京师,没有一份像样的卷宗是很难交代过去的,两人来回修改了五遍,刑部方才将卷宗收下。

    此案上奏后皇帝亲自御览,判决如下:刘振嵩草菅人命罪大恶极,判斩刑,暂时收监,待明年秋决时再处斩;刘星衍涉嫌舞弊,虽然本人一再坚称并不知情,但为儆效尤,将其探花革去,且终生不得再考;方正昊办案不利未能及早侦破此案以至于发展到不可收拾的地步,尸位无能降三级留用;范鸿铭治境不力,致怪案频发,革职为民,永不叙用;京兆尹并刑部各官降一级,罚俸半年;花魁比赛奢侈靡乱,蛊惑人心,有伤教化,着即永久停办。

    这样一份判决下来,陆风竹第一次体会到什么是皇帝的雷霆雨露,虽然其中一个字都没提及自己,但他依然感觉到了莫大的压力。

    因为皇帝的判决,方正昊暂时不敢把陆风竹调到行捕司做自己的副手,他便只能继续待在十里坊做捕头。

    唐梅因为做刘振嵩的帮凶被收监,尽管张逸卿一再说自己体谅唐梅救兄心切,不想追究她的罪责,可是国法难违。虽然历经凶险,可唐放唐梅兄妹总算都保住了性命,可算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刘星衍住进刘府,成了刘家的新主人,李宝卿则搬出刘府到一栋别院居住。她对刘振嵩感情很深,每日都到牢中送饭,但刘振嵩却从未见过她一次。陆风竹颇感讶异,实在不懂这对夫妻之间到底是怎么回事。

    刘星衍虽然被革去了探花,但做了刘家的主人,有了万贯家财,还迎娶了张逸卿,可真算的上是春风得意,尤其是在皇帝下旨停办花魁大赛之后,张逸卿就成了最后一任花魁,两人结缘更具传奇性,刘家父子两代都与花魁结缘,成为了传世佳话,想一睹两人风采的人不计其数,刘府门口每日宾客不断,车水马龙热闹非凡。

    接下来数月十里坊平安无事,陆风竹每日就是照例巡街,日子久了便觉得无聊。每次经过韵珠楼时他都会不自觉地向里面望,可是里头的灯再也没亮过,顾庭月就这样消失了,这让他觉得有些怅然。

    十二月十五这天晚上,陆风竹按照惯例在十里坊巡街,天降大雪,行路颇为不便,他来到一家小酒馆喝了一壶烫酒暖身,喝完后刚走出店门,就听见有人叫道:“出人命了!出人命了!”

    陆风竹连忙上前查看,只见一个挑着担子的小贩跌倒在一个小巷子口,脸上满是惊恐之色,陆风竹顺着他的目光向巷子里一看,只见一个人倒在地上,四周的积雪已被血染红。

    陆风竹走进巷子中,看见这人脸朝下趴着,他将尸体翻过来,借着月光看清了死者的长相,这人居然是翰林冯光禄,看样子应该死了有一阵了。

    冯光禄的尸体旁有两个用血写成的字:春日。

    看来应该是冯光禄临死前用自己的血写下的,只是这两个字是什么意思呢?

    陆风竹还看见尸体旁有一把折扇,捡起来打开一看,只见上面乃是一幅画,画中一个书生打扮的人靠在窗前,举着酒碗看着天上的明月,在扇子左边写着两句诗:夜来双月满,曙后一星孤。

    诗的后面写着:星衍兄雅正。

    在扇子的右侧盖着刘星衍的印章。

    这把折扇是刘星衍的?

    这时随着陆风竹一起巡街的李时丰也赶了过来,见到尸体后,叹道:“临近年关居然出命案,真是晦气。”

    陆风竹道:“李二哥,你去找人来把这位冯先生的尸体抬回去吧。”

    李时丰讶道:“头儿,你认得他?”

    陆风竹想起了他纠缠顾庭月和徐秀贞的场景,苦笑道:“算是和他有数面之缘吧。”

    ……………………

    柳茗泉对尸体进行了查验,得出的结论是冯光禄是被人一刀从肋下刺入,脏器破裂后大出血而死。

    陆风竹派人在小巷周围进行查问,只是那条小巷十分僻静,加上又是大雪天,路上行人本就不多,所以没人目睹案发的过程。

    当晚,雪下的很大,阵阵寒意涌上陆风竹的心头,只因为现场那把折扇,且不论这把折扇到底是不是刘星衍的,它都预示着冯翰林之死与几个月前的案子有关联,是不是那件案子还未真正结束,眼下的命案是前案泛起的涟漪呢?

    陆风竹决定从冯光禄的人际关系开始查起,第二天他来到翰林院问话,翰林院的掌院陈学士接待了他。

    得知陆风竹是来查问冯光禄的案子后陈学士叹道:“老冯好好的一个人,怎么说没就没了呢?他一个与世无争的穷翰林到底是为了什么要杀他?”

    陆风竹问道:“陈学士,我想问这位冯老翰林平日为人如何?可有与人结仇结怨?”

    陈学士道:“老冯是翰林院资格最老的翰林,平日里负责抄写实录,起草敕令。他是个书痴,最喜欢做的事就是读书,皇宫内库里的书都被他读尽了…”说到这里陈学士发现自己有些跑题,“要说他的为人,除了有些吝啬以外,其他都还好,至于与人结仇,应该不会,他在翰林院坐了几十年冷板凳,也从没听他抱怨过。其实老冯这人挺有傲骨,当年他的同年有许多已经做了巡抚、尚书,可是他从来不去巴结攀附那些人。当然,要说毛病也不是完全没有,”说到这里他尴尬一笑,“就是老冯这个人人老心不老,喜欢流连于烟花之地,那种地方麻烦多,也许老冯是在那里得罪了什么人吧。”

    陆风竹道:“他近来可有什么反常之处?”

    这时,边上一名年轻的翰林说道:“老冯最近有些魔怔了,坐在那里抄书,抄着抄着会忽然笑出来,然后嘴巴里还会经常念叨: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自有颜如玉。一天下来要念几十遍呢。”

    陆风竹不解:“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陈学士道:“最近老冯与十里坊一个叫徐秀贞的姑娘往来密切,可能是获得了姑娘的芳心,有些喜出望外吧。对了,昨天放班后他就急冲冲地跑到十里坊去找那位徐姑娘了。”

    这下终于明白冯光禄为什么会去十里坊了。

    陆风竹又问:“陈学士,请问冯光禄认识的人当中可有一个叫‘春日’的?”

    陈学士摇了摇头,道:“老冯认识的都是文人雅士,谁会取这么一个不伦不类的名字。”

    陆风竹想了想,又问:“那他可有写过以春日为题目的文章?”

    陈学士道:“春日为题的文章那可就多了,每年立春,圣上都会让翰林院以此为题上献诗文,这样的诗文老冯写过不少,你要看吗?”

    陆风竹道:“还麻烦帮我找出来。”

    陈学士和那位年轻的翰林一起在冯光禄的座位上翻找了起来,不一会拿来五张纸递给陆风竹:“这是近三年来老冯在立春时应制所做的诗文。”

    陆风竹接过一看,上面都是些官样文章,怎么看也与眼前的案子没有关联,他将纸一卷放入怀里,道:“多谢二位,我还要去别处,这就告辞了。”

    他从翰林院出来,便来到十里坊的兰语楼,找到徐秀贞问她关于冯光禄的事。

    徐秀贞此刻正在梳妆,经过上次的案件后她十分信任陆风竹,让他进了自己的闺房,当得知陆风竹是为了冯光禄的死而来时,她说:“不光是昨天,最近一段日子老冯几乎天天都来这里找我,都快被他烦死了。”

    陆风竹道:“不对呀,你们这里的规矩,进门就得奉茶,一杯茶就得五两银子,他哪来这么多银子?还是你对他青睐有加免了他的茶钱?”

    徐秀贞笑道:“谁会对这么个糟老头子青眼有加?是这个冯老翰林最近变得阔气了,每次来都会赏我几十两银子,那点茶钱在他眼里不值一提。他还跟我说不日就要替我赎身,娶我过门。呵呵,他可真是异想天开,这么个糟老头子,再有钱姑娘也绝不会嫁给他。”

    陆风竹问:“他哪来的那么多银子?”

    徐秀贞道:“我问了,他没明说,只对我感慨道:自己读了一辈子书,临了方才明白古人说‘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自有颜如玉’诚不我欺。我也不明白他话里的玄机,但我看这银子来的不干净,说不定他就是因此而送命的。”

    陆风竹心想冯光禄一个书呆子清贫了一辈子,忽然暴富,什么是最有可能的呢?联想到现场遗落的那把疑似属于刘星衍的扇子,他立刻想到了敲诈,难道是冯光禄抓到了刘星衍的什么把柄在敲诈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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