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四章 后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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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你远去的路上
我仍伫立
看你喜爱的
春去秋来
请不要作任何努力
无论何时若疲累
就忘记我的名字
到花朵绽放的时刻
你的新春或许也来临
哪怕需要时间
也请你一定要变得幸福
城西某栋四层小楼前，一个身材娇小的女孩正站在门前那块地坝上练歌。她练的只有一首。与其说是练，不如说已经养成了随时唱它的习惯。这首叫作《雪人》的歌是她最喜欢的歌，里面有她最喜欢的歌词。虽然在五月天唱这首歌貌似有些不合时宜，但她觉得现在依然是她人生的冬天。
最疼爱她的奶奶在她小学毕业的时候去世了，最要好的朋友也在几个月前去了别的城市。她还有一个亲人，但是一年到头见面的次数还比不上村里的叔叔婶婶。
小时候，村里的孩子见到她，都说她有娘生没爹养，扔石子砸她，她也不敢还手，因为还手了别人可以叫爸妈，她却只能叫奶奶，奶奶老了身子弱，怎么可能打得过正值壮年的男女。小孩子们见她好欺负，于是变本加厉，把她的作业本偷去乱涂乱画，对着上面撒尿，在她书包里吐口水、放青蛙，有时甚至还连带她奶奶一起捉弄……
有一次，她去找父亲，看到他身边那些人穿皮夹克、染黄头发，戴着耳钉，眼线很深。那些人走在路上，别人都不敢正眼看，慌忙避退。她想，她要是变成那样的人，村里的孩子们是不是就不敢再欺负她了？
奶奶去世后，她花了所有的钱，将自己打扮成那个模样，扛着一根棒球棍回到了村里。又有小孩在她做作业的时候弄了些牛粪洒到她作业本上，当时，她操起棒球棍一棍砸在了孩子后背，那孩子顿时翻滚在地，疼得凄惨叫声传出十里开外。她仍觉得不解气，于是又猛砸了几棍，砸得孩子遍体鳞伤。后来，孩子父母找上门来讨公道，最后还是她父亲回来用钱解决了这件事。父亲没有教训她，但自那以后，更加冷落她了，除了按时寄生活费，再也没回来看过她。
她很伤心，但也不是没有半点收获。曾经任谁都可以欺负的傻女孩，现在变成了村里孩子们眼中绝对不能招惹的魔女。虽然他们看的眼光依然很怪异，但她起码不会再被骚扰了。
沟壑纵横的土路上有一辆粘满黄土的摩托车驶来，车上坐着一男一女两个人。两人面色土黄黝黑，是常年在地里耕作、在烈日下曝晒才有的肤色。摩托车颠簸着驶到四层小楼前停下，刺耳的引擎噪音随之降低。
背着背篓的面善妇人朝女孩道：“小妍，又在练歌吗？”
泉昭妍腼腆地笑了笑，“随便唱着玩玩。李叔、张婶，你们又去城里卖菜了吗？”
夫妇俩笑着点头。
那妇人下了摩托车，取下背篓，招呼道：“来，小妍，婶婶这里刚好还剩两颗大白菜没卖掉，你拿回去煮汤喝吧。”
泉昭妍犹豫了下，上前接住两颗有些蔫了却还保存十分完整的大白菜，“谢谢婶婶，我会拿回去好好吃的。”
妇人欣慰地笑了笑，摸摸少女的头，“小妍你唱歌这么好听，将来肯定是当歌手的料。继续加油。”
望着夫妇俩驾车离去，泉昭妍才抱着堆叠在一起快有她上半身高的大白菜朝楼上走去。不知为何，这夫妇俩每次上街赶集做生意，总能剩下一点卖不出去的，或是萝卜青菜，或是橘子草莓，然后交给她拿回去处理。
她知道，村里不是没有人关心她。但绝大多数帮过一两次忙后就对她视而不见，因为她在他们眼里是无底洞。现在时不时对她照顾的，就只剩这对夫妻了。只有他们，依然视她为值得被人关心、疼爱的小女孩。
回到家里，泉昭妍将白菜叶一片片摘下来用冷水清洗干净，然后放到盘子里，从冰箱取出昨天买的豆腐，切成长条块，做了一盆豆腐白菜汤。再拿出一碟泡菜放在桌子上，电饭煲里压的饭就熟了。
她坐在桌前，给父亲打了个电话。
电话接通，对面传来不耐烦的声音，“又有什么事？”
少女不介意，声音热情，“中午回来吃饭吗？今天做了白菜豆腐汤。”
“哦，你自己吃就好了。我还以为是生活费又不够用了呢。挂了。”
“等......”
下一个等字未说出口，电话就已经挂断。
少女沉默地望着桌面，她知道他不会回来，她只是想和他多说几句话而已。
半晌，少女起身舀了碗白米饭，对着桌上的两个菜，笑容甜美地开动。
她答应了张婶，会好好享用的。
只是这汤里是不是放多了盐，又苦又咸。
她轻轻哼唱着：
“到花朵绽放的时刻
你的新春或许也来临
哪怕需要时间
也请你一定要变得幸福。”
同一时间，某家乌烟瘴气的酒吧里，一个穿着黑色皮夹克的不修边幅的男人坐在吧台前，喝着不加水的威士忌。
吧台后的调酒师正用毛巾擦着高脚杯，他对男人笑道：“大中午的就开始喝酒啦？刚才是你女儿给你打的电话吧？”
男人点燃一支烟，吸了口，沉默着，然后吐出淡淡的白烟，“不是。喝酒这东西哪还分时间？心情到了自然就喝。”
刚才听他话里提到生活费，除了男人的女儿，还有谁会向他要生活费？调酒师也不揭穿，道：“我说你也三十好几了，一年到头居无定所的，是时候找个婆娘安定下来了。”
男人不以为然，“女人，当你和她情投意合的时候，无论做什么都开心，但是要和她一起走进婚姻，那就相当于进了坟墓，无论做什么都不开心。所以，大家及时行乐就好。带着个拖油瓶已经让我很不自由了。”
调酒师停下了手中动作，问道：“既然如此，那你当初为何还选择接下小昭妍？”
男人顿了顿，弹掉过长的烟灰，惆怅道：“所以我现在也后悔了嘛。”
送你远去的路上
我仍伫立
看你喜爱的
春去秋来
请不要作任何努力
无论何时若疲累
就忘记我的名字
到花朵绽放的时刻
你的新春或许也来临
哪怕需要时间
也请你一定要变得幸福
城西某栋四层小楼前，一个身材娇小的女孩正站在门前那块地坝上练歌。她练的只有一首。与其说是练，不如说已经养成了随时唱它的习惯。这首叫作《雪人》的歌是她最喜欢的歌，里面有她最喜欢的歌词。虽然在五月天唱这首歌貌似有些不合时宜，但她觉得现在依然是她人生的冬天。
最疼爱她的奶奶在她小学毕业的时候去世了，最要好的朋友也在几个月前去了别的城市。她还有一个亲人，但是一年到头见面的次数还比不上村里的叔叔婶婶。
小时候，村里的孩子见到她，都说她有娘生没爹养，扔石子砸她，她也不敢还手，因为还手了别人可以叫爸妈，她却只能叫奶奶，奶奶老了身子弱，怎么可能打得过正值壮年的男女。小孩子们见她好欺负，于是变本加厉，把她的作业本偷去乱涂乱画，对着上面撒尿，在她书包里吐口水、放青蛙，有时甚至还连带她奶奶一起捉弄……
有一次，她去找父亲，看到他身边那些人穿皮夹克、染黄头发，戴着耳钉，眼线很深。那些人走在路上，别人都不敢正眼看，慌忙避退。她想，她要是变成那样的人，村里的孩子们是不是就不敢再欺负她了？
奶奶去世后，她花了所有的钱，将自己打扮成那个模样，扛着一根棒球棍回到了村里。又有小孩在她做作业的时候弄了些牛粪洒到她作业本上，当时，她操起棒球棍一棍砸在了孩子后背，那孩子顿时翻滚在地，疼得凄惨叫声传出十里开外。她仍觉得不解气，于是又猛砸了几棍，砸得孩子遍体鳞伤。后来，孩子父母找上门来讨公道，最后还是她父亲回来用钱解决了这件事。父亲没有教训她，但自那以后，更加冷落她了，除了按时寄生活费，再也没回来看过她。
她很伤心，但也不是没有半点收获。曾经任谁都可以欺负的傻女孩，现在变成了村里孩子们眼中绝对不能招惹的魔女。虽然他们看的眼光依然很怪异，但她起码不会再被骚扰了。
沟壑纵横的土路上有一辆粘满黄土的摩托车驶来，车上坐着一男一女两个人。两人面色土黄黝黑，是常年在地里耕作、在烈日下曝晒才有的肤色。摩托车颠簸着驶到四层小楼前停下，刺耳的引擎噪音随之降低。
背着背篓的面善妇人朝女孩道：“小妍，又在练歌吗？”
泉昭妍腼腆地笑了笑，“随便唱着玩玩。李叔、张婶，你们又去城里卖菜了吗？”
夫妇俩笑着点头。
那妇人下了摩托车，取下背篓，招呼道：“来，小妍，婶婶这里刚好还剩两颗大白菜没卖掉，你拿回去煮汤喝吧。”
泉昭妍犹豫了下，上前接住两颗有些蔫了却还保存十分完整的大白菜，“谢谢婶婶，我会拿回去好好吃的。”
妇人欣慰地笑了笑，摸摸少女的头，“小妍你唱歌这么好听，将来肯定是当歌手的料。继续加油。”
望着夫妇俩驾车离去，泉昭妍才抱着堆叠在一起快有她上半身高的大白菜朝楼上走去。不知为何，这夫妇俩每次上街赶集做生意，总能剩下一点卖不出去的，或是萝卜青菜，或是橘子草莓，然后交给她拿回去处理。
她知道，村里不是没有人关心她。但绝大多数帮过一两次忙后就对她视而不见，因为她在他们眼里是无底洞。现在时不时对她照顾的，就只剩这对夫妻了。只有他们，依然视她为值得被人关心、疼爱的小女孩。
回到家里，泉昭妍将白菜叶一片片摘下来用冷水清洗干净，然后放到盘子里，从冰箱取出昨天买的豆腐，切成长条块，做了一盆豆腐白菜汤。再拿出一碟泡菜放在桌子上，电饭煲里压的饭就熟了。
她坐在桌前，给父亲打了个电话。
电话接通，对面传来不耐烦的声音，“又有什么事？”
少女不介意，声音热情，“中午回来吃饭吗？今天做了白菜豆腐汤。”
“哦，你自己吃就好了。我还以为是生活费又不够用了呢。挂了。”
“等......”
下一个等字未说出口，电话就已经挂断。
少女沉默地望着桌面，她知道他不会回来，她只是想和他多说几句话而已。
半晌，少女起身舀了碗白米饭，对着桌上的两个菜，笑容甜美地开动。
她答应了张婶，会好好享用的。
只是这汤里是不是放多了盐，又苦又咸。
她轻轻哼唱着：
“到花朵绽放的时刻
你的新春或许也来临
哪怕需要时间
也请你一定要变得幸福。”
同一时间，某家乌烟瘴气的酒吧里，一个穿着黑色皮夹克的不修边幅的男人坐在吧台前，喝着不加水的威士忌。
吧台后的调酒师正用毛巾擦着高脚杯，他对男人笑道：“大中午的就开始喝酒啦？刚才是你女儿给你打的电话吧？”
男人点燃一支烟，吸了口，沉默着，然后吐出淡淡的白烟，“不是。喝酒这东西哪还分时间？心情到了自然就喝。”
刚才听他话里提到生活费，除了男人的女儿，还有谁会向他要生活费？调酒师也不揭穿，道：“我说你也三十好几了，一年到头居无定所的，是时候找个婆娘安定下来了。”
男人不以为然，“女人，当你和她情投意合的时候，无论做什么都开心，但是要和她一起走进婚姻，那就相当于进了坟墓，无论做什么都不开心。所以，大家及时行乐就好。带着个拖油瓶已经让我很不自由了。”
调酒师停下了手中动作，问道：“既然如此，那你当初为何还选择接下小昭妍？”
男人顿了顿，弹掉过长的烟灰，惆怅道：“所以我现在也后悔了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