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万物无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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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雨将倾，黑云挤压天幕。
高挑密集的芦苇像海浪一样涌动，苍白的颜色层层叠起，蔓延到了天边。
黑与白连接在一起。
纳兰嫣然从未见过这样的景色，美丽而沉寂。
她闭上双眼。
听不到风声。
有歌声从远方传来，隐隐约约，听不真切。
......
“夜寂寂，雨细细，满天星泪在地上，萤火一对对....”
轻灵的嗓音在耳边响起。
纳兰嫣然缓缓睁开双眼。
只见月光石的毫光悄然绽放。
手腕上的绷带被绑成了个蝴蝶结，不松不紧，很是舒适。
淡淡幽香萦绕鼻尖，沁入心脾。
纳兰嫣然讶然回头。
她没想到，自己居然在母亲怀里睡着了，跟个小孩子一样。
见纳兰嫣然醒来，林言柔停下了哼唱。
她脸色苍白，一如既往地微笑着，但纳兰嫣然却敏锐地捕捉到了些许不同之处，说不清，道不明。
“娘亲...”纳兰嫣然扭了扭身子，“放我下来。”
“不放。”
林言柔微笑着说出拒绝的话，搂得更紧了。
纳兰嫣然扁了扁嘴道：“我要去修炼了，一整年都没聚合出斗之气，再不努力，爷爷会骂我的。”
“不差这一时。”
“啊？呃...”她想了想，眼珠一转，忽然可怜巴巴道：“娘亲，萧家的萧炎，就是我那个...那个未婚夫，他...”
“他怎么了？”
“听说，他已经三段斗之气了。”
“三段了？确实很厉害，比某个连门都入不了的强多了。”
纳兰嫣然顿时睁大了双眼，黑白分明的眸子清澈透亮，格外可爱。
她怎么会这样说话，就不怕伤害到我幼小的心灵吗，我还是不是你的心肝宝贝了？
纳兰嫣然本来还打算卖一波惨，让林言柔心疼心疼，再表达一下对婚约的抗拒。
虽然不指望立马见效，但至少也要给长辈留个退婚的心理预期。
毕竟嫁人是不可能嫁人的，这一辈子都不可能嫁人的。
一想到会被一个男人压在身下，纳兰嫣然就一阵反胃。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林言柔冷不丁道，“但婚约不可能解除。”
“我不会嫁人。”纳兰嫣然脱口而出。
“将来的事，将来再说。”林言柔的嘴角带着一丝莫测的笑意，却不及眼底分毫。
纳兰嫣然终于感到不对劲了。
她从来没见过母亲露出过这样的神情，突如其来的变化让她有些心慌。
林言柔松开了还在发愣的纳兰嫣然，揉了揉她的头发。
“你自小就聪明，懂事，安安静静的，像个小大人。知道吗，那么张可爱的小脸，却一脸严肃与不耐烦，有多么好玩儿。相比之下，那些故作童真，挤眉弄眼的表情就怎么看怎么不对。”
故作童真？纳兰嫣然心头一跳。
“娘亲....”
“对，就是这样。”林言柔仔细端详着女儿的脸，摇了摇头，“太假了。”
林言柔的话语很平静，但纳兰嫣然却总是觉得有一道无孔不入的眼神，透过了重重壁垒，直达她的内心。
她僵了半晌，方道：“太假？”
“不假吗？”林言柔斜睨了她一眼，“不过这也不能怪你，毕竟谁能时时刻刻保持着婴儿应有的行为与神情呢。”
“夫君看不出来，老爷子看不出来，只是因为接触的少，而你又太过可爱。所以，自你出生以来，我从没让侍女照顾过你，一切都是亲力亲为。”
果然，她全都知道。
纳兰嫣然的心渐渐沉了下去。
一切不好的猜测似乎都成了现实。
“我本来就很可爱。”她勉强笑着，语气带上了一丝哀求，“娘亲，不要再说了吧。我们去吃饭吧，我饿了....”
林言柔摇了摇头，忽然脸色一变，用手帕捂住嘴，止不住地咳嗽起来。
近几年，林言柔的身子经过调养，气色较以前好了不少，但仍会时不时地咳嗽。
“嗬——”
缓过气来，林言柔的脸色更加苍白，她看了眼面露担忧的女儿，随意将手帕丢在桌上。
纳兰嫣然瞳孔一缩。
她看得分明，洁白的手帕上，染上了一抹嫣红，宛如雪地里的一瓣红梅。
平日里，林言柔都会将用过的手帕藏起来，但如今...
“嫣然，你能回答娘亲一个问题吗？”
林言柔忽然出声，眼中一片郑重。
纳兰嫣然缓缓点头。
“你....到底是谁？”
一瞬间，纳兰嫣然的所有侥幸都被无情碾碎。
五年多的时光，让她完完全全将眼前的人儿视为自己的母亲，也完完全全将纳兰家视为自己的家。
现在，面对母亲陌生的眼神，她本该感到惶恐的，但不知为何，她的心中却愈发平静，心脏的跳动甚至比修炼时还要平缓。
“我是纳兰嫣然，是纳兰家的大小姐，是母亲的女儿，是今后守护纳兰家的人。”
纳兰嫣然语气坚定，但内心的答案却宛如笼罩了迷雾，模糊不清。
两人沉默良久。
忽然，林言柔的笑容终于变得实在，眉宇间紧绷的线条也柔和下来。
“然然，你是我的女儿，也永远都是我的女儿。”
她似乎也在紧张，长长呼出一口气。
“走吧，我们去吃饭。”
“好。”
——————
日子再度平静下来。
斗之气的修炼依旧毫无进展。
纳兰桀一天比一天严厉，每天张口闭口都是萧炎怎么怎么样，原本无往不利撒娇卖萌的手段也不再管用。
纳兰肃却截然相反，虽然他的事务繁忙，见面次数不多，但每次见面都会给纳兰嫣然带一些好吃好玩的。
至于林言柔，在那日开诚布公的交谈后，纳兰嫣然便在她面前卸下了孩童的伪装。
房间自己打扫，洗澡洗头都自己来，尽量不让林言柔太过劳累。
平日里，纳兰嫣然也都陪在她身边，和她一起晒太阳，给她唱歌，讲讲笑话，只希望林言柔的心情能保持好心情，甚至连剑法都被放置在一旁。
纳兰嫣然的心里一直有根刺。
手帕上的殷红让她无法释怀。
每天夜里，母亲压抑的咳嗽声也都令她难以入眠。
她在害怕，害怕失去这两辈子以来仅有一份的母爱。
终于，这样的担忧化为了现实。
秋季的最后一天，林言柔病倒了。
......
“夜寂寂，雨细细，满天星泪在地上，萤火一对对....”
软糯的嗓音回荡在屋内。
纳兰嫣然坐在床边，双手握住母亲的手，放在自己的脸上。
“怎么不唱下去？”
林言柔躺在床上，苍白的面庞漾起柔和的笑意。
纳兰嫣然摇头笑了笑：“寓意不好。我换一首唱吧。”
歌声再度响起。
林言柔闭眼听着，忽然笑了起来。
“这首你也记得呀？我只唱了几遍，你一听就哭。哭的还那么敷衍。”
“当时娘亲唱得那么辛苦，我怎么忍心听下去嘛。”纳兰嫣然眨了眨眼，“不过，娘亲唱得很好听...初夏姐也觉得好听。”
林言柔唇角一弯。
她想起当初不停追问初夏，问她是不是自己唱歌唱得很难听，想必都被纳兰嫣然看在眼里了。
“然然。”
“嗯。”
“等我病好了，娘亲再唱给你听好不好？”
“好。”
纳兰嫣然郑重点头，随后看向窗外，寒风呼啸。
“娘亲安心养病，说不定来年春天就能痊愈了呢。”
林言柔也看向窗外，天色惨白，不见日光。
她安静地点了点头。
......
落叶萧瑟，归于沉寂，回首一瞬，浮云渐消。
人力有时而穷。
天命总是无法尽如人意。
林言柔没能撑过这个冬天。
那天，细雨绵绵不休。
纳兰嫣然再度拿起了长剑。
——————
加玛帝都。
聚春楼和往常一样人头攒动，热闹非凡。
靠窗的位置，坐着一家四口，老爷子眉目威严，父亲一脸平和，美丽的母亲正给小孩儿夹着菜。
这样温馨的气氛，让旁人看了都艳羡不已。
“炎儿，你记住了，等到了纳兰家，一定不能失礼。”
老爷子抿了一口清酒，忽然开口说道。
“放心。孙儿明白的。”
一个清秀的小男孩重重点头，漆黑的眸中，溢满期待。
大雨将倾，黑云挤压天幕。
高挑密集的芦苇像海浪一样涌动，苍白的颜色层层叠起，蔓延到了天边。
黑与白连接在一起。
纳兰嫣然从未见过这样的景色，美丽而沉寂。
她闭上双眼。
听不到风声。
有歌声从远方传来，隐隐约约，听不真切。
......
“夜寂寂，雨细细，满天星泪在地上，萤火一对对....”
轻灵的嗓音在耳边响起。
纳兰嫣然缓缓睁开双眼。
只见月光石的毫光悄然绽放。
手腕上的绷带被绑成了个蝴蝶结，不松不紧，很是舒适。
淡淡幽香萦绕鼻尖，沁入心脾。
纳兰嫣然讶然回头。
她没想到，自己居然在母亲怀里睡着了，跟个小孩子一样。
见纳兰嫣然醒来，林言柔停下了哼唱。
她脸色苍白，一如既往地微笑着，但纳兰嫣然却敏锐地捕捉到了些许不同之处，说不清，道不明。
“娘亲...”纳兰嫣然扭了扭身子，“放我下来。”
“不放。”
林言柔微笑着说出拒绝的话，搂得更紧了。
纳兰嫣然扁了扁嘴道：“我要去修炼了，一整年都没聚合出斗之气，再不努力，爷爷会骂我的。”
“不差这一时。”
“啊？呃...”她想了想，眼珠一转，忽然可怜巴巴道：“娘亲，萧家的萧炎，就是我那个...那个未婚夫，他...”
“他怎么了？”
“听说，他已经三段斗之气了。”
“三段了？确实很厉害，比某个连门都入不了的强多了。”
纳兰嫣然顿时睁大了双眼，黑白分明的眸子清澈透亮，格外可爱。
她怎么会这样说话，就不怕伤害到我幼小的心灵吗，我还是不是你的心肝宝贝了？
纳兰嫣然本来还打算卖一波惨，让林言柔心疼心疼，再表达一下对婚约的抗拒。
虽然不指望立马见效，但至少也要给长辈留个退婚的心理预期。
毕竟嫁人是不可能嫁人的，这一辈子都不可能嫁人的。
一想到会被一个男人压在身下，纳兰嫣然就一阵反胃。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林言柔冷不丁道，“但婚约不可能解除。”
“我不会嫁人。”纳兰嫣然脱口而出。
“将来的事，将来再说。”林言柔的嘴角带着一丝莫测的笑意，却不及眼底分毫。
纳兰嫣然终于感到不对劲了。
她从来没见过母亲露出过这样的神情，突如其来的变化让她有些心慌。
林言柔松开了还在发愣的纳兰嫣然，揉了揉她的头发。
“你自小就聪明，懂事，安安静静的，像个小大人。知道吗，那么张可爱的小脸，却一脸严肃与不耐烦，有多么好玩儿。相比之下，那些故作童真，挤眉弄眼的表情就怎么看怎么不对。”
故作童真？纳兰嫣然心头一跳。
“娘亲....”
“对，就是这样。”林言柔仔细端详着女儿的脸，摇了摇头，“太假了。”
林言柔的话语很平静，但纳兰嫣然却总是觉得有一道无孔不入的眼神，透过了重重壁垒，直达她的内心。
她僵了半晌，方道：“太假？”
“不假吗？”林言柔斜睨了她一眼，“不过这也不能怪你，毕竟谁能时时刻刻保持着婴儿应有的行为与神情呢。”
“夫君看不出来，老爷子看不出来，只是因为接触的少，而你又太过可爱。所以，自你出生以来，我从没让侍女照顾过你，一切都是亲力亲为。”
果然，她全都知道。
纳兰嫣然的心渐渐沉了下去。
一切不好的猜测似乎都成了现实。
“我本来就很可爱。”她勉强笑着，语气带上了一丝哀求，“娘亲，不要再说了吧。我们去吃饭吧，我饿了....”
林言柔摇了摇头，忽然脸色一变，用手帕捂住嘴，止不住地咳嗽起来。
近几年，林言柔的身子经过调养，气色较以前好了不少，但仍会时不时地咳嗽。
“嗬——”
缓过气来，林言柔的脸色更加苍白，她看了眼面露担忧的女儿，随意将手帕丢在桌上。
纳兰嫣然瞳孔一缩。
她看得分明，洁白的手帕上，染上了一抹嫣红，宛如雪地里的一瓣红梅。
平日里，林言柔都会将用过的手帕藏起来，但如今...
“嫣然，你能回答娘亲一个问题吗？”
林言柔忽然出声，眼中一片郑重。
纳兰嫣然缓缓点头。
“你....到底是谁？”
一瞬间，纳兰嫣然的所有侥幸都被无情碾碎。
五年多的时光，让她完完全全将眼前的人儿视为自己的母亲，也完完全全将纳兰家视为自己的家。
现在，面对母亲陌生的眼神，她本该感到惶恐的，但不知为何，她的心中却愈发平静，心脏的跳动甚至比修炼时还要平缓。
“我是纳兰嫣然，是纳兰家的大小姐，是母亲的女儿，是今后守护纳兰家的人。”
纳兰嫣然语气坚定，但内心的答案却宛如笼罩了迷雾，模糊不清。
两人沉默良久。
忽然，林言柔的笑容终于变得实在，眉宇间紧绷的线条也柔和下来。
“然然，你是我的女儿，也永远都是我的女儿。”
她似乎也在紧张，长长呼出一口气。
“走吧，我们去吃饭。”
“好。”
——————
日子再度平静下来。
斗之气的修炼依旧毫无进展。
纳兰桀一天比一天严厉，每天张口闭口都是萧炎怎么怎么样，原本无往不利撒娇卖萌的手段也不再管用。
纳兰肃却截然相反，虽然他的事务繁忙，见面次数不多，但每次见面都会给纳兰嫣然带一些好吃好玩的。
至于林言柔，在那日开诚布公的交谈后，纳兰嫣然便在她面前卸下了孩童的伪装。
房间自己打扫，洗澡洗头都自己来，尽量不让林言柔太过劳累。
平日里，纳兰嫣然也都陪在她身边，和她一起晒太阳，给她唱歌，讲讲笑话，只希望林言柔的心情能保持好心情，甚至连剑法都被放置在一旁。
纳兰嫣然的心里一直有根刺。
手帕上的殷红让她无法释怀。
每天夜里，母亲压抑的咳嗽声也都令她难以入眠。
她在害怕，害怕失去这两辈子以来仅有一份的母爱。
终于，这样的担忧化为了现实。
秋季的最后一天，林言柔病倒了。
......
“夜寂寂，雨细细，满天星泪在地上，萤火一对对....”
软糯的嗓音回荡在屋内。
纳兰嫣然坐在床边，双手握住母亲的手，放在自己的脸上。
“怎么不唱下去？”
林言柔躺在床上，苍白的面庞漾起柔和的笑意。
纳兰嫣然摇头笑了笑：“寓意不好。我换一首唱吧。”
歌声再度响起。
林言柔闭眼听着，忽然笑了起来。
“这首你也记得呀？我只唱了几遍，你一听就哭。哭的还那么敷衍。”
“当时娘亲唱得那么辛苦，我怎么忍心听下去嘛。”纳兰嫣然眨了眨眼，“不过，娘亲唱得很好听...初夏姐也觉得好听。”
林言柔唇角一弯。
她想起当初不停追问初夏，问她是不是自己唱歌唱得很难听，想必都被纳兰嫣然看在眼里了。
“然然。”
“嗯。”
“等我病好了，娘亲再唱给你听好不好？”
“好。”
纳兰嫣然郑重点头，随后看向窗外，寒风呼啸。
“娘亲安心养病，说不定来年春天就能痊愈了呢。”
林言柔也看向窗外，天色惨白，不见日光。
她安静地点了点头。
......
落叶萧瑟，归于沉寂，回首一瞬，浮云渐消。
人力有时而穷。
天命总是无法尽如人意。
林言柔没能撑过这个冬天。
那天，细雨绵绵不休。
纳兰嫣然再度拿起了长剑。
——————
加玛帝都。
聚春楼和往常一样人头攒动，热闹非凡。
靠窗的位置，坐着一家四口，老爷子眉目威严，父亲一脸平和，美丽的母亲正给小孩儿夹着菜。
这样温馨的气氛，让旁人看了都艳羡不已。
“炎儿，你记住了，等到了纳兰家，一定不能失礼。”
老爷子抿了一口清酒，忽然开口说道。
“放心。孙儿明白的。”
一个清秀的小男孩重重点头，漆黑的眸中，溢满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