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殿下 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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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某一年的岁诞日，本该是喜庆团圆的，可王室成员，皆无心庆贺。
空旷的大殿内，烛影摇曳，一位刚刚褪去麻衣的妇人避退了所有的侍人，倚于金丝楠木雕成的座椅上，摘下了自己头上素色的绢花，疲惫的合上了双目，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于她不远处，跪着一个身着丧服的男子，眼中写满了慌乱与不可置信。
“母后，当真，只能如此吗？”
王后点了点桌上的朱书卷轴。“昇儿，你也看到了，你父王要传位于媵妃的儿子。”她顿了顿，冷笑了一声，淡淡的补充道。“不是你。”
王后起身，走向了楠木椅旁的金造鸾首烛台，轻轻拿起起烛台旁的拨子，拨弄着即将燃尽的灯烛，摇曳的烛火混着对权力的欲望映在她的眼底，她语气温柔：“昇儿，母后寝殿中的灯烛要燃尽了，倘若母后再不拨一拨，让灯芯露的长一些，连这仅存的光，也就要没有了。”
“儿臣这就差人给母后更换蜡烛。”男子拱手起身，将欲退下。
“站住！”王后将手中的拨子猛的摔在地上，男子脚步一顿。
“你要去哪？去找你的好哥哥，好妹妹，然后亲口告诉他们你的母后有多恶毒吗？”
他沉着答道。“儿臣，只是不想让母后犯错。”
“错？”王后呵呵笑着，徐娘半老的脸上，划过一道湿润。她惊诧的一摸脸，是泪，她已经许久没有流泪了，上一次，还是父亲强迫她嫁给她不爱的男人的时候。
“我有何错？我为了家族，为了你，苦心经营了大半辈子！现在，你！我自己的儿子，竟然口口生生说我错了？”她在这深宫冷苑战战兢兢的大半辈子，才得了如今的地位，眼看着马上就要成功了，却换来儿子一句反驳的，你错了。
“你错了，你为的不是我，是你自己。”
“你的荣华，你的权力。”
姜昇冷冷的甩下这句话，拂袖而去，径直走出宫门，上了马，直奔大王子的王府。
可还是晚了。
如今，身为王的姜昇时不时的还能梦到那个晚上。
王府的门虚掩着，他焦急下马，推门而入，整颗心狂跳着，最不想看到的场景，还是出现在他的面前了。
大哥的王府已是尸横遍野，空气中弥漫着若有若无的血腥味。
血，姜昇目及之处，都是血，花木上，庭栏上，石板上......全都是血，鲜红的，残有余温的血。
“哥！哥！三妹！你们在哪？”姜昇瞪大了眼睛，不顾自己对血腥味的不适，踩着尸体近乎疯狂朝他哥的寝殿跑去。
半路上，他遇到了队身着铠甲的士兵，他太熟悉那个铠甲的样式了，是外公的军队无疑了。
气血瞬间涌上了姜昇的头颅，他不由分说的飞身拔剑抵住队伍为首之人的咽喉，红着眼嘶吼道。“说！我哥和妹妹在哪？”
为首之人瞧见了姜昇剑上所刻之字，便晓得了面前这个要取自己首级之人八成便是他们将军的外孙，伏鸾国的二王子。
领队之人似乎早就预料到了，他会来。
他答的不慌不乱：“寝殿，殿下此去，应该还会见到大王子的最后一面。”
最后一面......
他没命的奔着，在外公挥韧之前赶到，横剑挡在了大哥身前，面前的寒光停住了，可背后却传来了刺痛感。
“哥！！！！不要啊，哥！！！不要......不要......”小妹在一旁被两个士兵钳了住，看到哥来了本以为有了生的希望，却不料哥下一秒将一把短匕首插入了二哥的后背，她想冲上去，却被按的死死的，不能动弹，只得不住的摇头，不住的哭。
姜昇知道，这一刀，是那个他拼了命也要护在身后的人，他敬爱的大哥。
他不可置信的转身，眼里残留着讶异，无力的跪在地上，艰难的用剑撑起身体，睁大了猩红的眼眶。
眼前人正刚被两个士兵用刀抵住了脖颈，他看见自己的弟弟不可置信的样子，突然绝望大笑。
“哥，为什么？”他艰难的呵出这四个字，嘴里满是血腥气，每张一次口，鲜血便多涌出一分。
“把殿下带走。”姜昇的外公吩咐道。
“谁敢动我？”姜昇不知道哪来的力气，猛的站起，持剑逼退了四周近前的士兵。
“说啊！为什么？说！”他看着面前这个浑身血污，神色疯癫的人，一手捂着伤口，握着剑的手不住的颤抖。
“没什么，就是想黄泉路上，不那么孤单罢了。”他呵呵笑着，笑的凄凉，笑的似乎要嚼碎姜昇的血肉。
“哥！你疯了！那是二哥啊……”小妹挣脱了士兵，跪爬过来，头发乱蓬蓬的，有好几根已经粘在了脸上，泪水，血水与灰尘混在一起，如花的容颜已不成了样子。
她用她沾满了泥土的手抓住了姜昇长袍的一角，颤抖着苦苦哀求：“三哥......放过哥吧，我知道娘娘忌惮我降生那日红鸾降世的天象，我可以死，我可以替哥死......我可以......求求你......”
求求你，放过哥哥吧……
求求你......
他就是来救他们的啊……他又何尝不想，何尝不想他们平安？可，他敬爱的哥哥，让他安心将后背付出的哥哥，刚才，那样不假思索的给了他一刀，让他不由犹豫，他这样做，是否值得？真心相付，是否最后只会换来个体无完肤？
他无力的闭着眼，流着泪，不敢看姜珠，也无法做出允诺。
“珠儿！说什么混话？他和他那个母后一样！都是戴着假面的畜生！姜昇，我母妃是怎么歿的，你不会不知道吧？”
“哥！别说了......不要说了......”姜珠把自己的头摇成了拨浪鼓。
“徐国公，国公......”姜珠转向姜昇的外公，一下下的磕起了头。“求求您......求求您......放过我哥吧……他从没有想过和三哥争什么......”
“姜珠！你做什么？徐姓狗贼！我跟你拼了……”
媵妃娘娘......母后......
母后......你到底，做过多少......
姜昇只觉着脑子一片空白，喉头一阵腥甜，意识渐渐模糊，他感觉到自己落在了一处柔软，然后什么温热的东西渐到了自己的脸上，最后的最后，身旁似乎只剩下小妹绝望的哭泣声……
他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浑浑噩噩的醒来，只听见身旁的似乎有人道：“王上醒了！王上醒了！快去通传太后！”
王上......他们说什么......王上......
我么......那大哥和三妹......他们......
不可能的......不可能的......
......
———————————————————
“王上今日的这个故事，过于悲伤了些。”
雨墨托着脸，隔着烛火看向圆桌对面微醺的姜昇。
姜昇笑了笑，仰头饮尽了杯中酒，烈酒入喉，姜昇只想尽快醉掉，逃避这现实，在醉梦中求得一丝宽慰。“人之一生，又怎么会时时都开心快乐，总会是有舍有离的。”
姜昇拿起酒壶，想再斟一杯，却被雨墨一把抢过。“王上今日已经饮的够多了。”
姜昇笑着，眼里闪烁着不易察觉的泪光：“是么，可是本王为何，还没有醉呢？”
“王上！您日日来我这里饮酒，娘娘她本已意见颇深了，求您了，不要再喝了。”
“讲故事就讲故事吗，能不能别总是喝来喝去的！”
“珠娘娘，不可这样和王上说话......”姜昇的随身侍人提醒道。
“诶，无妨。”姜昇摆摆手。
“刘公，你真是站着说话不腰疼，你家王上都这样了，还不快扶王上回去休息！过两日便是岁诞了！不能再让王上日日如此了是不是！”雨墨灵机一动，给刘公使眼色。
“珠娘娘教训的是，是老臣想的不周。”
“扶王上回寝殿休息。”
刘公招手，两个年轻侍人便上了前，一左一右的架起姜昇，出了门。
那是，某一年的岁诞日，本该是喜庆团圆的，可王室成员，皆无心庆贺。
空旷的大殿内，烛影摇曳，一位刚刚褪去麻衣的妇人避退了所有的侍人，倚于金丝楠木雕成的座椅上，摘下了自己头上素色的绢花，疲惫的合上了双目，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于她不远处，跪着一个身着丧服的男子，眼中写满了慌乱与不可置信。
“母后，当真，只能如此吗？”
王后点了点桌上的朱书卷轴。“昇儿，你也看到了，你父王要传位于媵妃的儿子。”她顿了顿，冷笑了一声，淡淡的补充道。“不是你。”
王后起身，走向了楠木椅旁的金造鸾首烛台，轻轻拿起起烛台旁的拨子，拨弄着即将燃尽的灯烛，摇曳的烛火混着对权力的欲望映在她的眼底，她语气温柔：“昇儿，母后寝殿中的灯烛要燃尽了，倘若母后再不拨一拨，让灯芯露的长一些，连这仅存的光，也就要没有了。”
“儿臣这就差人给母后更换蜡烛。”男子拱手起身，将欲退下。
“站住！”王后将手中的拨子猛的摔在地上，男子脚步一顿。
“你要去哪？去找你的好哥哥，好妹妹，然后亲口告诉他们你的母后有多恶毒吗？”
他沉着答道。“儿臣，只是不想让母后犯错。”
“错？”王后呵呵笑着，徐娘半老的脸上，划过一道湿润。她惊诧的一摸脸，是泪，她已经许久没有流泪了，上一次，还是父亲强迫她嫁给她不爱的男人的时候。
“我有何错？我为了家族，为了你，苦心经营了大半辈子！现在，你！我自己的儿子，竟然口口生生说我错了？”她在这深宫冷苑战战兢兢的大半辈子，才得了如今的地位，眼看着马上就要成功了，却换来儿子一句反驳的，你错了。
“你错了，你为的不是我，是你自己。”
“你的荣华，你的权力。”
姜昇冷冷的甩下这句话，拂袖而去，径直走出宫门，上了马，直奔大王子的王府。
可还是晚了。
如今，身为王的姜昇时不时的还能梦到那个晚上。
王府的门虚掩着，他焦急下马，推门而入，整颗心狂跳着，最不想看到的场景，还是出现在他的面前了。
大哥的王府已是尸横遍野，空气中弥漫着若有若无的血腥味。
血，姜昇目及之处，都是血，花木上，庭栏上，石板上......全都是血，鲜红的，残有余温的血。
“哥！哥！三妹！你们在哪？”姜昇瞪大了眼睛，不顾自己对血腥味的不适，踩着尸体近乎疯狂朝他哥的寝殿跑去。
半路上，他遇到了队身着铠甲的士兵，他太熟悉那个铠甲的样式了，是外公的军队无疑了。
气血瞬间涌上了姜昇的头颅，他不由分说的飞身拔剑抵住队伍为首之人的咽喉，红着眼嘶吼道。“说！我哥和妹妹在哪？”
为首之人瞧见了姜昇剑上所刻之字，便晓得了面前这个要取自己首级之人八成便是他们将军的外孙，伏鸾国的二王子。
领队之人似乎早就预料到了，他会来。
他答的不慌不乱：“寝殿，殿下此去，应该还会见到大王子的最后一面。”
最后一面......
他没命的奔着，在外公挥韧之前赶到，横剑挡在了大哥身前，面前的寒光停住了，可背后却传来了刺痛感。
“哥！！！！不要啊，哥！！！不要......不要......”小妹在一旁被两个士兵钳了住，看到哥来了本以为有了生的希望，却不料哥下一秒将一把短匕首插入了二哥的后背，她想冲上去，却被按的死死的，不能动弹，只得不住的摇头，不住的哭。
姜昇知道，这一刀，是那个他拼了命也要护在身后的人，他敬爱的大哥。
他不可置信的转身，眼里残留着讶异，无力的跪在地上，艰难的用剑撑起身体，睁大了猩红的眼眶。
眼前人正刚被两个士兵用刀抵住了脖颈，他看见自己的弟弟不可置信的样子，突然绝望大笑。
“哥，为什么？”他艰难的呵出这四个字，嘴里满是血腥气，每张一次口，鲜血便多涌出一分。
“把殿下带走。”姜昇的外公吩咐道。
“谁敢动我？”姜昇不知道哪来的力气，猛的站起，持剑逼退了四周近前的士兵。
“说啊！为什么？说！”他看着面前这个浑身血污，神色疯癫的人，一手捂着伤口，握着剑的手不住的颤抖。
“没什么，就是想黄泉路上，不那么孤单罢了。”他呵呵笑着，笑的凄凉，笑的似乎要嚼碎姜昇的血肉。
“哥！你疯了！那是二哥啊……”小妹挣脱了士兵，跪爬过来，头发乱蓬蓬的，有好几根已经粘在了脸上，泪水，血水与灰尘混在一起，如花的容颜已不成了样子。
她用她沾满了泥土的手抓住了姜昇长袍的一角，颤抖着苦苦哀求：“三哥......放过哥吧，我知道娘娘忌惮我降生那日红鸾降世的天象，我可以死，我可以替哥死......我可以......求求你......”
求求你，放过哥哥吧……
求求你......
他就是来救他们的啊……他又何尝不想，何尝不想他们平安？可，他敬爱的哥哥，让他安心将后背付出的哥哥，刚才，那样不假思索的给了他一刀，让他不由犹豫，他这样做，是否值得？真心相付，是否最后只会换来个体无完肤？
他无力的闭着眼，流着泪，不敢看姜珠，也无法做出允诺。
“珠儿！说什么混话？他和他那个母后一样！都是戴着假面的畜生！姜昇，我母妃是怎么歿的，你不会不知道吧？”
“哥！别说了......不要说了......”姜珠把自己的头摇成了拨浪鼓。
“徐国公，国公......”姜珠转向姜昇的外公，一下下的磕起了头。“求求您......求求您......放过我哥吧……他从没有想过和三哥争什么......”
“姜珠！你做什么？徐姓狗贼！我跟你拼了……”
媵妃娘娘......母后......
母后......你到底，做过多少......
姜昇只觉着脑子一片空白，喉头一阵腥甜，意识渐渐模糊，他感觉到自己落在了一处柔软，然后什么温热的东西渐到了自己的脸上，最后的最后，身旁似乎只剩下小妹绝望的哭泣声……
他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浑浑噩噩的醒来，只听见身旁的似乎有人道：“王上醒了！王上醒了！快去通传太后！”
王上......他们说什么......王上......
我么......那大哥和三妹......他们......
不可能的......不可能的......
......
———————————————————
“王上今日的这个故事，过于悲伤了些。”
雨墨托着脸，隔着烛火看向圆桌对面微醺的姜昇。
姜昇笑了笑，仰头饮尽了杯中酒，烈酒入喉，姜昇只想尽快醉掉，逃避这现实，在醉梦中求得一丝宽慰。“人之一生，又怎么会时时都开心快乐，总会是有舍有离的。”
姜昇拿起酒壶，想再斟一杯，却被雨墨一把抢过。“王上今日已经饮的够多了。”
姜昇笑着，眼里闪烁着不易察觉的泪光：“是么，可是本王为何，还没有醉呢？”
“王上！您日日来我这里饮酒，娘娘她本已意见颇深了，求您了，不要再喝了。”
“讲故事就讲故事吗，能不能别总是喝来喝去的！”
“珠娘娘，不可这样和王上说话......”姜昇的随身侍人提醒道。
“诶，无妨。”姜昇摆摆手。
“刘公，你真是站着说话不腰疼，你家王上都这样了，还不快扶王上回去休息！过两日便是岁诞了！不能再让王上日日如此了是不是！”雨墨灵机一动，给刘公使眼色。
“珠娘娘教训的是，是老臣想的不周。”
“扶王上回寝殿休息。”
刘公招手，两个年轻侍人便上了前，一左一右的架起姜昇，出了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