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适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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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奕这才反应过来：“把衣服给我穿回去！”
穆黎瞪着眼睛看他。
谢奕浑身将她浑身上下扫了个遍，最后目光停在她的胸口上，嗤笑道：“我可不是那昏君，再说了，你一个牙都没长齐的小丫头片子，哪里有本公子看得上眼的地方。”
他嘴里说着昏君，却好似说着今天天气如何一样平常。
“那你为何救我？”
“救你？不过是见你小小年纪功夫了得，一时兴起罢了，”谢奕复又低头提笔，“过来帮我研墨。”
穆黎低头捡起地上的衣服穿了回去，而后走过去在案旁替谢奕磨起墨来。
她手上动作不停，头却探过去仔细看了起来。
谢奕写的是一篇策论，讲的是邵州水患的应对之法。其落笔犹如行云流水，字迹中透着几分张扬不羁的味道。
穆黎想起来之前服侍在父亲身边的时候，父亲也常写些兵法对策，偶尔她看不懂的地方便一边写一边解释给她听。
她知道，父亲心里装着天下，是个大英雄。
谢奕正写着，却听见啪嗒一声响动。
穆黎回过神来，连忙忙抹了抹眼睛。
“你来，写两句诗我看看。”谢奕停了下来，突然将毛笔递给穆黎。
穆黎愣了愣，接过笔后恭敬行礼道：“如若写的不好还请公子原谅。”
谢奕重新摆了张宣纸在桌上。
穆黎盯着这空白纸张，思索片刻后便提笔写了起来：
风推浪卷绕残城，
颓墙孤倚老树根。
千古功业凭谁吊？
关州月冷荡啼声。
这诗写的是父亲曾经给她讲过的一个故事。当时前朝发生叛乱，叛军所过之处，血能漂橹。而叛军首领也是手段残忍至极，纵容手下士兵烧杀抢掠，连老百姓也不肯放过。如此掠杀行径很快就让他们物资充盈，一路打到就关州。
然而这位将军死守城门，又一路让老百姓先行撤离。可最后关州还是破了，这位将军也死在了战乱中。但是他让老百姓安全撤退了，拖延的时间更是让朝廷缓过气来，而后重整旗鼓，一路势如破竹，一举歼灭了叛军。
将军不是有名的大将军，没有留下姓名，史册早已没了考据，关州也在历史长河中成了一片废墟。
跟现今的父亲何其相似，哪怕心怀江山，最终也只落得个谋逆之罪。
谢奕盯着这首诗眸色深沉瞧了片刻。女孩的字迹不是那种小家碧玉的秀气小楷。笔走有力，笔锋于稚嫩中隐隐透出锐芒，苍劲而大气。
“你还真像你爹。”他说。
穆黎看着他没有说话。
“行了，你这种的以后可别轻易拿给外人看，继续研墨去吧，”谢奕将这首诗暂时收了起来，“还有，你这个名字得换了，既然跟在我身边，那自然就是我的人，以后你就叫忘昔。”
穆黎看了他一眼终究没有再说什么，只道：“多谢公子。”
在谢府的日子过得还算安逸，每日只需伺候这位少爷，其他也没有什么重活。
但她还是会时常想起过去，时常一个人的时候就对着窗外发呆。
她不会在这一直呆下去的。
谢奕起的早，天色未亮就起了，穆黎也得跟着起来。所幸她过往跟着父亲早起习武，还算适应。
头一回替谢奕更衣的时候，她改得找到台阶上，后来谢奕嫌她太矮，干脆就自己穿了。
至于洗脸，穆黎从来没有给别人洗过脸，在这还是头一回。所以轻手轻脚的磨蹭了半天，最后谢奕一把扯下遮在脸上的毛巾轻笑道：“笨手笨脚的。”
世人皆道文有谢家公子，武有孟氏兄弟，但来到谢府之后，穆黎才发现谢奕武功也是了得，绝不下于那日的孟彰。
一句智绝天下，没人知道背后拿了多少辛苦来换。
谢奕惯常早起，是为练剑习武。天气晴朗时就在后院练，碰上阴雨天时，穆黎还得撑把伞深一脚浅一脚踩在水洼中，跟着他去习武馆。
她一见兵器，就回不过神来，总爱想起父亲。但她知道现在还不是时候，她必须忍，必须等到自己足够强大。
所以每次见谢奕练武，她就在一旁仔细揣摩学习，生怕漏掉一点。
头一回见的那个黑衣人也经常会同谢奕过招。只是他几乎从不说话，穆黎到现在也不知道他叫什么，应该是谢奕的随身护卫吧。
有一次谢奕见她在边上看得出神，不由得来了兴趣：“昔儿想来试试吗？”
好半天穆黎才回过神来是在叫她，然后犹豫着点了点头。
谢奕突然伸手一扬，将剑往她这个方向抛来。
穆黎一惊，当即扭转身形接住了剑。
“动作还行，”谢奕赞了一句，然后就把位置让出来，站在边上看着，“让我看看你的身手。”
这把剑对于她来说略沉了些，使起来也有些吃力，然而过去的动作还记得一清二楚，在心中未曾有半分遗忘。
树林之中，剑舞生风，女孩的身形瘦弱但却有力，每一剑下，凌厉至极。加之剑本沉重，无端刻画了几分厚重之气。
谢奕凝眉看了半晌，心道不愧是穆大将军手底下教出来了。然而这话他却未摆在明面上，只上前欲接过剑，一边道：“有几个地方还可以做的更好一点。”
穆黎只觉得一片阴影压下来，头顶上呼吸灼热。
右手乍一触到少年宽厚手掌，更是惊得整个人缩了一下，恶心感涌了上来，抬肘就要向后击去！
一套动作眨眼间如行云流水般，完全是她下意识所为。
力道突然被卸，宽厚的手掌抵在手肘上，穆黎这才意识过来发生了什么，剑脱手掉在地上，人早就跪了下去：“公子恕罪！”
谢奕瞧出了她跪在地上还在微微颤抖，并未再说什么，只是弯腰捡起了地上的剑。
穆黎又是吓得往后一缩。
“你先回去吧。”
穆黎如蒙大赦，忙不迭逃了回去。她不记得自己当时是什么情况了，只记得要跑，拼命跑。
未名居一溜早起干活的人见她慌慌张张跑了过去，问是什么情况也没理。
“这孩子今天是怎么了？”有人不解。
穆黎在未名居的这段时间里博得了不少人的好感。这样一个勤快还没什么架子的小姑娘谁不喜欢？
哦对，除了一个人。
此时就有一个跟茗夏差不多年纪的女孩子，在后面嘲讽道：“公子这会就在后院习武呢，指不定啊是惹得公子不高兴，给轰出来了！”
“凝翠你就少说两句吧。”有人看不下去了。
女孩子撇撇嘴也就没再说话。
穆黎一口气跑回房间时，猛得关上了门，整个人就顺着房门滑落下来。
眼泪终于决堤，她埋头伏在膝上，泣不成声。
那些过往依旧鲜活，就像来自地狱最深处的恶魔一样，拖着她坠入无底深渊。
真的好难受啊，父亲，娘亲，我快坚持不住了，我好想跟你们一起走啊！
就在穆黎抽泣的时候，身后传来一阵敲门声，门外是茗夏的声音：“昔儿，你没事吧？我可以进来一下吗？”
穆黎抹了两把眼泪，止住了哭势，这才起身开了门。
茗夏见她哭的两眼红肿，皱了皱眉，还是拿出帕子来给她擦眼泪：“我晓得你不容易，但实话说，这世上就没多少容易的。公子给你起这名儿作甚？忘昔忘昔，不就是让你忘了过去吗？”
穆黎彻底清醒过来。此时她才一阵后怕，万一谢奕真的一怒之下将她赶出府去怎么办，她还没有长大，她还报不了仇。
至于茗夏的话，她是半分也没听进去。放下？除非她死！
穆黎心中再次给自己一个警告，要是还控制不好自己的情绪，那她就真的可以立马去见爹娘了。
她的眼神重新坚定起来，目光也在一寸一寸冷下去。
谢奕这才反应过来：“把衣服给我穿回去！”
穆黎瞪着眼睛看他。
谢奕浑身将她浑身上下扫了个遍，最后目光停在她的胸口上，嗤笑道：“我可不是那昏君，再说了，你一个牙都没长齐的小丫头片子，哪里有本公子看得上眼的地方。”
他嘴里说着昏君，却好似说着今天天气如何一样平常。
“那你为何救我？”
“救你？不过是见你小小年纪功夫了得，一时兴起罢了，”谢奕复又低头提笔，“过来帮我研墨。”
穆黎低头捡起地上的衣服穿了回去，而后走过去在案旁替谢奕磨起墨来。
她手上动作不停，头却探过去仔细看了起来。
谢奕写的是一篇策论，讲的是邵州水患的应对之法。其落笔犹如行云流水，字迹中透着几分张扬不羁的味道。
穆黎想起来之前服侍在父亲身边的时候，父亲也常写些兵法对策，偶尔她看不懂的地方便一边写一边解释给她听。
她知道，父亲心里装着天下，是个大英雄。
谢奕正写着，却听见啪嗒一声响动。
穆黎回过神来，连忙忙抹了抹眼睛。
“你来，写两句诗我看看。”谢奕停了下来，突然将毛笔递给穆黎。
穆黎愣了愣，接过笔后恭敬行礼道：“如若写的不好还请公子原谅。”
谢奕重新摆了张宣纸在桌上。
穆黎盯着这空白纸张，思索片刻后便提笔写了起来：
风推浪卷绕残城，
颓墙孤倚老树根。
千古功业凭谁吊？
关州月冷荡啼声。
这诗写的是父亲曾经给她讲过的一个故事。当时前朝发生叛乱，叛军所过之处，血能漂橹。而叛军首领也是手段残忍至极，纵容手下士兵烧杀抢掠，连老百姓也不肯放过。如此掠杀行径很快就让他们物资充盈，一路打到就关州。
然而这位将军死守城门，又一路让老百姓先行撤离。可最后关州还是破了，这位将军也死在了战乱中。但是他让老百姓安全撤退了，拖延的时间更是让朝廷缓过气来，而后重整旗鼓，一路势如破竹，一举歼灭了叛军。
将军不是有名的大将军，没有留下姓名，史册早已没了考据，关州也在历史长河中成了一片废墟。
跟现今的父亲何其相似，哪怕心怀江山，最终也只落得个谋逆之罪。
谢奕盯着这首诗眸色深沉瞧了片刻。女孩的字迹不是那种小家碧玉的秀气小楷。笔走有力，笔锋于稚嫩中隐隐透出锐芒，苍劲而大气。
“你还真像你爹。”他说。
穆黎看着他没有说话。
“行了，你这种的以后可别轻易拿给外人看，继续研墨去吧，”谢奕将这首诗暂时收了起来，“还有，你这个名字得换了，既然跟在我身边，那自然就是我的人，以后你就叫忘昔。”
穆黎看了他一眼终究没有再说什么，只道：“多谢公子。”
在谢府的日子过得还算安逸，每日只需伺候这位少爷，其他也没有什么重活。
但她还是会时常想起过去，时常一个人的时候就对着窗外发呆。
她不会在这一直呆下去的。
谢奕起的早，天色未亮就起了，穆黎也得跟着起来。所幸她过往跟着父亲早起习武，还算适应。
头一回替谢奕更衣的时候，她改得找到台阶上，后来谢奕嫌她太矮，干脆就自己穿了。
至于洗脸，穆黎从来没有给别人洗过脸，在这还是头一回。所以轻手轻脚的磨蹭了半天，最后谢奕一把扯下遮在脸上的毛巾轻笑道：“笨手笨脚的。”
世人皆道文有谢家公子，武有孟氏兄弟，但来到谢府之后，穆黎才发现谢奕武功也是了得，绝不下于那日的孟彰。
一句智绝天下，没人知道背后拿了多少辛苦来换。
谢奕惯常早起，是为练剑习武。天气晴朗时就在后院练，碰上阴雨天时，穆黎还得撑把伞深一脚浅一脚踩在水洼中，跟着他去习武馆。
她一见兵器，就回不过神来，总爱想起父亲。但她知道现在还不是时候，她必须忍，必须等到自己足够强大。
所以每次见谢奕练武，她就在一旁仔细揣摩学习，生怕漏掉一点。
头一回见的那个黑衣人也经常会同谢奕过招。只是他几乎从不说话，穆黎到现在也不知道他叫什么，应该是谢奕的随身护卫吧。
有一次谢奕见她在边上看得出神，不由得来了兴趣：“昔儿想来试试吗？”
好半天穆黎才回过神来是在叫她，然后犹豫着点了点头。
谢奕突然伸手一扬，将剑往她这个方向抛来。
穆黎一惊，当即扭转身形接住了剑。
“动作还行，”谢奕赞了一句，然后就把位置让出来，站在边上看着，“让我看看你的身手。”
这把剑对于她来说略沉了些，使起来也有些吃力，然而过去的动作还记得一清二楚，在心中未曾有半分遗忘。
树林之中，剑舞生风，女孩的身形瘦弱但却有力，每一剑下，凌厉至极。加之剑本沉重，无端刻画了几分厚重之气。
谢奕凝眉看了半晌，心道不愧是穆大将军手底下教出来了。然而这话他却未摆在明面上，只上前欲接过剑，一边道：“有几个地方还可以做的更好一点。”
穆黎只觉得一片阴影压下来，头顶上呼吸灼热。
右手乍一触到少年宽厚手掌，更是惊得整个人缩了一下，恶心感涌了上来，抬肘就要向后击去！
一套动作眨眼间如行云流水般，完全是她下意识所为。
力道突然被卸，宽厚的手掌抵在手肘上，穆黎这才意识过来发生了什么，剑脱手掉在地上，人早就跪了下去：“公子恕罪！”
谢奕瞧出了她跪在地上还在微微颤抖，并未再说什么，只是弯腰捡起了地上的剑。
穆黎又是吓得往后一缩。
“你先回去吧。”
穆黎如蒙大赦，忙不迭逃了回去。她不记得自己当时是什么情况了，只记得要跑，拼命跑。
未名居一溜早起干活的人见她慌慌张张跑了过去，问是什么情况也没理。
“这孩子今天是怎么了？”有人不解。
穆黎在未名居的这段时间里博得了不少人的好感。这样一个勤快还没什么架子的小姑娘谁不喜欢？
哦对，除了一个人。
此时就有一个跟茗夏差不多年纪的女孩子，在后面嘲讽道：“公子这会就在后院习武呢，指不定啊是惹得公子不高兴，给轰出来了！”
“凝翠你就少说两句吧。”有人看不下去了。
女孩子撇撇嘴也就没再说话。
穆黎一口气跑回房间时，猛得关上了门，整个人就顺着房门滑落下来。
眼泪终于决堤，她埋头伏在膝上，泣不成声。
那些过往依旧鲜活，就像来自地狱最深处的恶魔一样，拖着她坠入无底深渊。
真的好难受啊，父亲，娘亲，我快坚持不住了，我好想跟你们一起走啊！
就在穆黎抽泣的时候，身后传来一阵敲门声，门外是茗夏的声音：“昔儿，你没事吧？我可以进来一下吗？”
穆黎抹了两把眼泪，止住了哭势，这才起身开了门。
茗夏见她哭的两眼红肿，皱了皱眉，还是拿出帕子来给她擦眼泪：“我晓得你不容易，但实话说，这世上就没多少容易的。公子给你起这名儿作甚？忘昔忘昔，不就是让你忘了过去吗？”
穆黎彻底清醒过来。此时她才一阵后怕，万一谢奕真的一怒之下将她赶出府去怎么办，她还没有长大，她还报不了仇。
至于茗夏的话，她是半分也没听进去。放下？除非她死！
穆黎心中再次给自己一个警告，要是还控制不好自己的情绪，那她就真的可以立马去见爹娘了。
她的眼神重新坚定起来，目光也在一寸一寸冷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