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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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暗恋

    一开始我以为我喜欢张成只是少女时期一时的心动,并不会持续很久,原因是张成长得特别帅,至少在我看来是这样。我认为帅气的男生多半是外表比较吸引人,如果内在没那么有内涵,那这种悸动很快就会消失。

    事实上,到现在为止我爱了张成20年。

    从小到大,我的性格都像男孩子,留短发,穿迷仔服,在男生堆里翻滚摸爬,称兄道弟,划拳猜掌,甚至勾肩搭背。我的小伙伴儿从来不把我当女生看待,也难怪但我不在意这些,有时我也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不是女孩子。

    赵一涵是我的闺蜜,我们学校的校花,皮肤细嫩,明眸皓齿,走路轻如一阵风,说话温柔似水,成绩也好,随便在校园里一站,就是一道亮丽的风景线。但是赵一涵有一个特点,就是从小身体不太好,手脚凉。看到她我常会想起《红楼梦》里的林黛玉:闲静时如姣花照水,行动处若弱柳扶风,聪明清秀,淡雅若仙。让人看上去就会生出强烈的想保护她的欲望。我想我是比较幸运的,因为开学第一天分宿舍时,她刚好在我的下铺,没几天我们就熟识了。我知道赵一涵手脚凉的时候,是2000年的第一场雪落下之际。其实在未下雪前,她就围上了厚厚的围巾,戴上了手套,我只当她是运动少怕冷,后来才知道,每到冬天她都暖不热被窝,要么靠热水袋或者电热毯取暖。我带着她运动过,但运动热劲过后,她依然手脚凉。于是从那时候开始,每逢冬季来临时,我都搬到她床上,和她同床而眠,用我特别火热的身体去温暖她。她不止一次说如果我是男生,她就嫁给我,让我帮她暖一辈子的被窝。

    学校的水房离宿舍有一段距离,每次去打热水,赵一涵都叫上我,虽然我不怎么需要热水,但我乐意陪着她,仿佛下意识里,我是把自己当成男生的角色来保护她了。

    韩寒的作品中曾说道:缘分不是在街上非要撞见,缘分就是睡前醒后彼此想念。而我,在那个午后,在那间茶房里,却遇见了痴缠一生的缘分,并且在每次睡前,每次醒后,都无比扎心地想念一个人。

    那天是周六,午休后赵一涵又让我陪她去水房。即将离开时,房门被推开,一个中等个子的男生提着水壶走进来,身后的万丈光束随着他开门的动作争先恐后地涌进小茶房。看到他的那一刻,我终于确定自己是女生无疑了。我的心跳加速,血液沸腾,脑子里瞬间一片眩晕,随即清醒地跳出了前不久刚读到的文字:爱情是百年的孤独,我们宁愿独守,直至遇上那个矢志不渝想到守到的人。而在遇到的瞬间,所有苦涩的孤独都有了归途,无论春风秋叶轮转,无论山南水北走遍,唯他一眼万年。我突然间想流泪,这不正是在形容此刻的自己吗?我曾经不识浪漫,见山是山,见水是水,但在这一刻,我突然开窍了一样,见花笑颜开,见海湛入眸。

    在我思绪高速运转时,只听那男生在和赵一涵说话,他那炯炯有神的双眼,像极了我喜欢的一位歌星,哦,世间怎会有如此相似的人呢?

    回到宿舍,我忍不住问赵一涵,才得知他们是同一个班的,并且关系还算不错。我骤然觉得晚风也好,凉风也罢,一切都是那么可爱,我知道自己心动了,对一个之前从未见过的男孩一见钟情了。

    自此以后,我突然开始了和以前不一样的穿着打扮,悄悄留起了长发,和赵一涵去买新款的内衣,还去打了耳洞,甚至在周末还擦了香粉,涂上口红。赵一涵对我的改变和其他同学一样表示惊讶,说我一定是恋爱了,我摇头否认,说只是想学她们的样子做女生,赵一涵也摇头否认。

    课间我去找赵一涵的时候多了起来,动不动就跑去向她借东西,目的就是为了能多看张成一眼。每次见他在和同学谈笑风声,我都觉得他像一捧细碎的日光,处处是晴朗,他也像一碗浓稠的夜,梦中都泛着甜蜜。他就是那远方的风景,而我是游走的旅人,我翻山越岭,我长途跋涉,只为能更近地看他一眼。

    依着赵一涵的关系,没过多长时间,我便和张成熟识了,确切地说,是和张成身边的那几个兄弟熟识了。因为我姑父是学校的阶段主任,所以他们也愿意和我交往。我有意无意地向他们打听张成的喜好和生活习惯,不经意间带给他一个小惊喜,但他仿佛并未因此而兴奋。但是我不在乎,我想他是能感觉到的。

    感情这东西,是最看不见摸不着的,却无时无刻不在折磨人。自水房里见到张成后,我觉得自己都快变成少年维特了,无时无刻不在思念着他,为了排遣这思想,我甚至劝赵一涵和张成凑成一对,我奇怪地认为,如果赵一涵和张成好了,那我就可以退出了。但赵一涵似乎对张成毫无喜欢之意,他们的交往仅限于正常讨论作业,这又激起了我对张成的亲近意愿。我想自己一定是疯了,怎么会凌乱到这种地步?但是如果你喜欢过一个人,你就会明白朝思暮想的苦,会明白一眼万年的美,会明白喜而不得的痛,会明白心甘情愿的等。是的,对于张成,我大多数时候是失落的,因为他从未用看赵一涵时的眼神看过我。但是只要他在,我就是甘愿的。

    三年,其实不算长,但对于暗恋中的人来说,似是熬过了千年之久。临近毕业,我终于还是忍不住,给张成写信表白了,和想像中的一样,他委婉拒绝了我。那晚我哭得很伤心,一个人在姑父的单身宿舍里哭,张成不知道怎么知道我在这里,过来安慰我,他说我是一个很好的女孩,行侠仗义,对人真诚,但他喜欢的是赵一涵那样的女孩,那会激起他心底无限的欢喜与保护欲。原来这三年里,他也一直在暗恋的深渊里度过,而赵一涵还傻乎乎地不知道,原来这三年里,他和我承受着一样的煎熬。他说曾经有个女孩等了他六年,结果他们还是没有结果。我突然脱口而出,那我等你八年。他苦笑,劝我别傻了,好好爱自己吧,人生没有几个八年,我们都浪费不起青春。

    那一年,我们各奔东西,赵一涵去了南方,张成去了东北,我去了西北,我们在各自的世界里继续学业,继续互相折磨。大学的生活相对轻松一些,我也有更多的时间交朋友,但再也没有一个人,能在我心里激起半点水花,我像一个独行侠,穿梭在诺大的校园里,赵一涵已不需要我再为她暖被窝,曾经我们认为离不开、放不下的,都在现实的路上发生了,可是为何,对张成的思念却不会随时间而减弱?

    2010年,赵一涵结婚了。婚礼上我见到了张成,他比之前更成熟,也更让人心动。等他八年的承诺我做到了,却依然未等到他的任何答复。人生,有时就是这样不可思议,明知道没有结果,还是义无反顾地继续下去。

    身边的人一个个成家立业,我渐渐成了人们眼中的大龄剩女,父母亲戚都跟着着急,暗地里怀疑我思想有问题,我知道,我是有问题的,但是我不在乎。

    在爱了张成12年后,他结婚了。新娘是比他小几岁的学妹,家庭富裕,相貌姣好。女方家为他们在北京买了婚房,还给他安排了工作。这应该是个很好的结局了。

    赵一涵劝我别再等下去了,这样也没什么意义。我仍然笑笑说:“没关系,我愿意。”

    多少次又多少次,回忆把生活划成一个圈,而我们几个在原地转了无数次,无法解脱。有时候希望回到最初相识的地点,那样可以单纯一些。但如果能够再一次选择的话,我依然是这种选择。谁让他是张成呢?谁让世间有暗恋这件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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