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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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直到坐在出租车上,望着车外路灯渐次亮起,霓虹灯开始闪烁,她才缓过神来。

    周耛为什么突然找她?

    为什么要问她有没有男朋友?

    他想毛遂自荐?

    不能吧。

    除去几年前的那一夜,他们在整个高中生涯里,并没有过多的交集。他给她送过一次课本,那是颜荆在校门口碰到了他,托他带给她的;他请她吃过一次冰淇淋,校门口的小卖部她在挑选雪糕,他进来拿了一瓶可乐,从冰柜里掏出一盒八喜塞到她手上,他说“香草味,这个好吃”。

    他把八喜的钱一块付了,姑且算是他请的吧。

    还有什么呢?

    她有一次月考的时候被分到了他的教室里,非常巧合的坐在他的桌子上,课桌没有上锁,她当了一回小偷,拿走了他物理书本里一张做书签的枫叶。

    红色枫叶上写了一首诗,是《明月几时有》。

    这一年,距离她的高中生活已经过去八年,距离那一个晚上,好像也过去了四年。

    这么漫长的时光,他们并没有任何联系,所以,他突然靠近,带着蛊惑和深意,是为了什么?

    说他自那一晚之后对她念念不忘,所以辗转反思,寤寐难求?

    谁信谁是傻子。

    回到大伯母家,她进房间放下箱子,出来洗手吃饭。

    颜荆还没有回来。

    她们两人安静的吃完晚饭,她去洗碗回来,见到手机有一个未接电话。是何巧巧打来的,她回拨过去问什么事情。

    何巧巧跟她说大年初三的晚上,有同学聚会,问她参加吗?

    她想了想,拒绝了。自己毕竟还在戴孝期,这种灯火酒绿、倚红偎翠的夜生活,不适合她。

    挂了电话,又看了会电视,大伯母久病初愈,已经去睡了。

    颜荆还没回来。

    这是去谈什么事了,谈这么久。

    她回到房间,翻开起那几个日记本。每一篇,每一页,都是周耛、周耛、周耛......

    这个人就是她少女时期的一场黄粱美梦。

    她可能是被魔法诅咒了吧。不然为什么之后再谈的哪些恋爱,都觉得不对劲,明明人很好,明明感情也有,就是差点劲儿。

    她是真的把那一夜当成了她年少求而不得的那场暗恋最后的告别。

    所以那一夜之后,她奉劝自己过上正常的时候,她谈恋爱,分手,相亲,分手,谈恋爱,分手.....

    一直是这样的一个过程。

    她甚至已经忘记了这世界才存在过这样一个人,这样一个,占据了她整个青春,让她寤寐思服、辗转反侧的人。

    也许告别,就是就是要彻底一点。颜茴叉着腰看着这几个日记本想着。于是,找了个打火机,抱起日记本,轻轻的打开大门走了出去。

    小区里面大概是不让烧纸的吧。

    她之前见过有人在马路边烧纸给亡人。溜达了一圈,找了一个比较隐秘的没有什么人的路口,蹲下,打开密码锁,狠了狠心,撕下一页,点火,扔在地上,看着它燃烧殆尽。

    然后第二页,第三页,第四页......

    一笔一划,一帧一页,被火苗舔砥后灰飞烟灭,最后剩几个硬纸壳的封面,烧起来大约有点费劲,她站起来找了个就近的垃圾桶扔了进去。

    夜风寒冷,之前一直在烧纸不觉得,这会儿被冷风一激,打了个寒颤。

    她踩着自己的影子往小区走去。回到家,颜荆还没有回来。

    她发了个信息问他何时回家,颜荆回复说很快,她便不再等他,回到房间洗漱后睡觉。

    做了一夜混乱的梦。梦里都是周耛那张勾着唇角轻笑的浪荡面孔,他温柔的吻她,在她耳边低沉沙哑的唤她“阿茴,阿茴”。

    然后就是各种不可言说的限制级的场景,她被生生吓醒了。睁开眼时天微微擦亮。她揉了揉脸,回想起梦里的一切,脸红耳赤,在床上滚了几滚,羞愤欲哭。

    春梦!居然是春梦!这是要有多饥渴才会做这种春梦!

    还是和刚刚说要彻底告别的那个人,在梦里这样那样,仿佛身临其境。

    她想自己以后都不能再直视他了。

    幸好,春节过完,初六她就要回北京上班,以后大约也是见不到了的。

    最好不见!

    颜茴愤恨的捶了捶枕头。

    再也睡不着,她拿其手机一看,凌晨五点十分。

    刷了下朋友圈,大家都在晒自己过年的心情,她一一点赞,刷到一半,看到了周耛发的朋友圈,一张照片,深夜昏黄的灯光下,一个女孩蹲在地上,她面前有燃起的火光闪烁。

    她如遭雷击,呆愣着看着下面的发布时间,显示九个小时以前。所以,这是她?

    她蹲那伤春悲秋的烧了大半天关于他的日记,他在身后全程观望?

    那为什么她往回走的时候没见到他。

    所以,这是什么意思?

    他为什么深夜出现在这里?为什么又发一张这样的照片在朋友圈里?

    颜茴点进他的头像进入到他的朋友圈里,看到他的朋友圈显示半年可见,而他上一条状态只有两个字:四年。

    她看着发布日期,往回数了数,是奶奶出殡前一天,他来吊唁的那一天。

    这一年,距离她酒壮怂人胆把他睡了的那一年,四年。

    所以,他记得,他也知道是她。他从头到尾都知道!

    颜茴简直想哭。

    想问他什么意思,又怕听到答案。

    暴躁的挠了挠头发,最终在他的对话框里打了个问号发过去。

    等了一会,他没有回复。

    这个点,是个正常人都在睡眠中。她躺着想了想,记得昨天的行事历里有回家收阳台上防尘布的计划。

    于是起床洗漱,穿好衣服,轻轻打开客厅的门出去了。

    冬天的清晨,天灰蒙蒙的。路边叶子落尽的枯枝在寒风里倔强的硬挺着。

    南平市几乎不下雪。冬天只刮很短一段时间的北风,其他时间都是燥热的。

    路灯还没有关闭。豆黄的那点光线也就是在晨光里感动自己。

    今天是除夕,基本上小铺都关门了。大家都回家团团圆圆的过年了。只有一家24小时营业的711还开着。她进去买了几个关东煮装在纸杯里握着取暖。

    路上行人很少。有晨跑的人自身边跑过。

    她没在意,继续往前走。

    那个晨跑的人又跑回来,跑到她跟前,叫了一声“阿茴?”

    颜茴抬起头,简直想戳瞎自己的双眼。

    这是什么感天动地的孽缘,在清晨六点就开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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