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第1节 这次是回老家探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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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年一天天远去，严军胜定了初八的车票返回广东。他有时暑假会回来，但并不一定，完全看他的心情。
葛霞妹的店也早照平日的时间敞开了。
孟雁却一天天有了心事。孟雁洗碗吃饭时候想，洗碗时候想，睡觉时候想。葛霞妹上班要走的时候她喊“姨妈”，葛霞妹回头，她也只是找个其他事说了。晚上一起收拾屋子时，孟雁把一件衣服叠了七八遍，葛霞妹终于走过来了，孟雁却突然站起来把衣服就那样塞进衣柜了。
越想越不敢说，越想越觉得好像很大的事。
终于这天吃完饭的晚上，孟雁心里扑通了几十下，走向葛霞妹说“姨妈，我想回家看看孟华，开学恐怕就没时间了。”
正在洗脚的葛霞妹怔了一下，觉得让一个孩子提出来，自己想的是太不周到了，至少也该面子上问一问“对，对，我也想着忙了这段时间带你回去看看奶奶呢，一直没得空......”
“姨妈，你告诉我怎么坐公交，我自己回去就可以了，你还得看店呢。”孟雁说出来这一刻可太轻松了，心里飘飘的一下像卸下了千斤重的铁锤。
“你知道怎么坐吗，下公交后中途还有转车，你一个人转车也不安全，还是不行。”葛霞妹心里实则也不想停哪怕一天自己的店，况且小乡村交通也不便，心里觉得回去一趟还是颇麻烦的。
葛霞妹虽然动了同意孟雁一人回去的想法，转念一想，一则孟雁回去她还是有些不放心，二则就算孟雁自己回去了，老人家和村里人还不定怎么说怎么想，怎么嚼舌根，便只得说“开学前我带了你和弟弟一起回去！”
一边看电视的严征龙听了颇有几分高兴，又可以在新的地方撒欢儿了。
孟雁没有再说话，她觉得麻烦姨妈很不好意思，但是听到回去的消息还是异常激动。整个晚上，孟雁一直想着把姨妈给她买的发饰带回去，还有奶糖、录音机也可以让孟华听一听，可是想到公园、公园里的碰碰车、摩天轮......还有好看的糖人儿，这些可没办法打包啊，孟华总归见不了，又有些失落，像是极其厉害的东西无同等的人分享。
在之前，和郑鸿在一起孟雁总不好意思说起老家的事。熟悉起来后，孟雁会和他讲自己在老家的生活和玩的游戏，他们还和严征龙一起把跳棋的玻璃球拿来在地上玩弹球游戏，因此丢了好几颗，孟雁心虚自己给严征龙出的主意，希望葛霞妹不要知道。葛霞妹高兴孟雁可以照看儿子，自己省心很多，哪会在意那几个玻璃球，孟雁真是傻丫头。
郑鸿说自己回姥爷家也去过农村，见过哪些哪些。浮夸又搞笑，还能有孟雁熟，这就是老关公面前耍小刀了。
眼看快到了元宵节，开学就在眼前。葛霞妹只得带了严征龙和孟雁先去超市买了两箱东西准备下乡了，葛霞妹虽然在m城多年，和严军胜的亲戚又不凑合，是多年没走过亲戚了，可是老家的礼节还是自小就刻在记忆里，略知一二的。
孟雁整整背了一书包东西，鼓鼓囊囊，谁也不知道都是啥。
三人比往日起的晚些，可还是清早便到汽车站了。
整个汽车站加几里外早已熙熙攘攘。车流如织，公交站牌皆是提着大小包裹行李的，路边短途汽车停几分钟就满满当当的旅客开心得抖个车屁股，驶入车流了。孟雁看到这景象，心里想着如果真是自己会那该多慌张，毕竟自己还没有一个人去过哪，只庆幸此时此刻还牵着表弟。小孩子坚决不能冲动说大话，孟雁自言自语着！
葛霞妹三人好不容易晃晃荡荡、颠颠簸簸坐了几个小时的车到了镇上，又好不容易找来一连三轮车把他们拉向几公里外的村庄。孟雁坐在颠簸的车上心里突突的跳着，她想起来走时孟华的生气，不知道孟华会不会理她，自己还背了东西给她看...冬天手心却有了一丝紧张的冷汗，回自己老家啊，这真是丢煞人，莫非是“近乡情更怯？”
直到近了低矮的、青蒙蒙小麦牵着的灰扑扑万分熟悉的村庄。大概因为天冷，只有风崽子往人脸上窜着，并无几个人在路上。孟雁踏在路上，仿佛梦里一般，想起了好朋友，想起了小河、想起了破旧的学校...张芷江还不知道自己要转学啊！
三人提着东西走向孟雁奶奶的院子，村子里坐在门口的白发老人茫然而又温和地望着她们，打量着少有的外来客，她都没有认出孟雁咧。
孟雁推开院门，没有人，又推门进了屋里，只见孟华在低矮的凳子上坐着，摸着一只小小的黄狗自娱自乐。看见变白了还扎着头发的孟雁，又看到姨妈和表弟都站在门口一齐望着自己呢，竟万分不好意思，起身就跑出说“我去叫我奶，她去窜门了！”
孟雁不知道孟华并不生气了，但是也没好意思马上跟去，她打开抽屉，里面还有和孟华一起用糖纸叠的星星和作业本，觉得新奇得仿佛自己儿时的小褂，又掺杂其它感慨。孟华还是在这个小桌子上写作业啊，从小孟华在那写作业，自己在一边故意大声唱歌引她和自己玩儿...
孟雁奶奶是连走带跑，高兴得往家赶，“家里来客儿喽...”，老人进门还高兴的只说着“还好今天做饭晚...”没顾得上说几句话就要张罗着要去做饭。这是农家的热情。
孟雁孟华虽第一次这么近一个月不见，陌生还是不久便消失殆尽，已经讲起了悄悄话。
严征龙用脚踢完着干瘦的老狗，还好小狗已经被孟华抱到厨房，不然少不得一阵被蹂躏。
葛霞妹怕狗咬着严征龙呵止着，实则老黄狗很是聪明，根据这一会儿主人的神态它知道是客人咬不得了，只是眼半眨看都不看这调皮的孩子一眼，一副不想计较的高贵气质。
葛霞妹也去帮忙做饭，“呀，这咋都长毛了！”老人拿着一块发黄了的猪肉用指甲摩擦着。
葛霞妹凑过去才知道老人从房梁棚子上取的是一块肉，可是她看了皱起眉头不放，肉都已经发出奇怪的味道了，像一块长着白毛奇怪丑陋的黄油，还有一团黑色的菌落。
“这不能吃了，扔掉吧，吃了对身体不好。你没看新闻...”葛霞妹说道，她知道肯定是老人过年的肉不舍得吃才这样，心里突然升起一股怜悯，而这怜悯之后竟然觉得自己至少还不是这“下等人”之流，自己过得还是不差的，这意识她自己都没有注意到。
“孟华姑姑来带的，真是天儿暖了啊。”老人一边走一边有些叹息，把肉扔进了院子里黄狗的饭盆里，黄狗嗅了嗅就收起高贵和矜持吃了起来，原谅了臭胖孩儿的骚扰。
“姨，没事儿，把菜地里的青菜拔些，做面我看就不错，在市里还没有这纯自己种的新鲜菜呢。”葛霞妹说着，老人连忙去了，心想下顿就补上好吃的。
葛霞妹吃过午饭，刚开始和郭香花很有些激动地聊着，后来都有一搭没一搭地搭话了，三个孩子还是玩得不亦乐乎。
葛霞妹心里一直算着不要耽误了晚上返回的车，便终于说要带了严征龙、孟雁回去，郭香花也不强留，走到菜园装了一包青菜，也不多说，就让葛霞妹带上。
到家后，孟雁看到地上奶奶非要装给姨妈的一袋青菜，这样颠簸，真的连一只活虫都不会有，十三年的一切又都成为百里外的时光碎屑。
新年一天天远去，严军胜定了初八的车票返回广东。他有时暑假会回来，但并不一定，完全看他的心情。
葛霞妹的店也早照平日的时间敞开了。
孟雁却一天天有了心事。孟雁洗碗吃饭时候想，洗碗时候想，睡觉时候想。葛霞妹上班要走的时候她喊“姨妈”，葛霞妹回头，她也只是找个其他事说了。晚上一起收拾屋子时，孟雁把一件衣服叠了七八遍，葛霞妹终于走过来了，孟雁却突然站起来把衣服就那样塞进衣柜了。
越想越不敢说，越想越觉得好像很大的事。
终于这天吃完饭的晚上，孟雁心里扑通了几十下，走向葛霞妹说“姨妈，我想回家看看孟华，开学恐怕就没时间了。”
正在洗脚的葛霞妹怔了一下，觉得让一个孩子提出来，自己想的是太不周到了，至少也该面子上问一问“对，对，我也想着忙了这段时间带你回去看看奶奶呢，一直没得空......”
“姨妈，你告诉我怎么坐公交，我自己回去就可以了，你还得看店呢。”孟雁说出来这一刻可太轻松了，心里飘飘的一下像卸下了千斤重的铁锤。
“你知道怎么坐吗，下公交后中途还有转车，你一个人转车也不安全，还是不行。”葛霞妹心里实则也不想停哪怕一天自己的店，况且小乡村交通也不便，心里觉得回去一趟还是颇麻烦的。
葛霞妹虽然动了同意孟雁一人回去的想法，转念一想，一则孟雁回去她还是有些不放心，二则就算孟雁自己回去了，老人家和村里人还不定怎么说怎么想，怎么嚼舌根，便只得说“开学前我带了你和弟弟一起回去！”
一边看电视的严征龙听了颇有几分高兴，又可以在新的地方撒欢儿了。
孟雁没有再说话，她觉得麻烦姨妈很不好意思，但是听到回去的消息还是异常激动。整个晚上，孟雁一直想着把姨妈给她买的发饰带回去，还有奶糖、录音机也可以让孟华听一听，可是想到公园、公园里的碰碰车、摩天轮......还有好看的糖人儿，这些可没办法打包啊，孟华总归见不了，又有些失落，像是极其厉害的东西无同等的人分享。
在之前，和郑鸿在一起孟雁总不好意思说起老家的事。熟悉起来后，孟雁会和他讲自己在老家的生活和玩的游戏，他们还和严征龙一起把跳棋的玻璃球拿来在地上玩弹球游戏，因此丢了好几颗，孟雁心虚自己给严征龙出的主意，希望葛霞妹不要知道。葛霞妹高兴孟雁可以照看儿子，自己省心很多，哪会在意那几个玻璃球，孟雁真是傻丫头。
郑鸿说自己回姥爷家也去过农村，见过哪些哪些。浮夸又搞笑，还能有孟雁熟，这就是老关公面前耍小刀了。
眼看快到了元宵节，开学就在眼前。葛霞妹只得带了严征龙和孟雁先去超市买了两箱东西准备下乡了，葛霞妹虽然在m城多年，和严军胜的亲戚又不凑合，是多年没走过亲戚了，可是老家的礼节还是自小就刻在记忆里，略知一二的。
孟雁整整背了一书包东西，鼓鼓囊囊，谁也不知道都是啥。
三人比往日起的晚些，可还是清早便到汽车站了。
整个汽车站加几里外早已熙熙攘攘。车流如织，公交站牌皆是提着大小包裹行李的，路边短途汽车停几分钟就满满当当的旅客开心得抖个车屁股，驶入车流了。孟雁看到这景象，心里想着如果真是自己会那该多慌张，毕竟自己还没有一个人去过哪，只庆幸此时此刻还牵着表弟。小孩子坚决不能冲动说大话，孟雁自言自语着！
葛霞妹三人好不容易晃晃荡荡、颠颠簸簸坐了几个小时的车到了镇上，又好不容易找来一连三轮车把他们拉向几公里外的村庄。孟雁坐在颠簸的车上心里突突的跳着，她想起来走时孟华的生气，不知道孟华会不会理她，自己还背了东西给她看...冬天手心却有了一丝紧张的冷汗，回自己老家啊，这真是丢煞人，莫非是“近乡情更怯？”
直到近了低矮的、青蒙蒙小麦牵着的灰扑扑万分熟悉的村庄。大概因为天冷，只有风崽子往人脸上窜着，并无几个人在路上。孟雁踏在路上，仿佛梦里一般，想起了好朋友，想起了小河、想起了破旧的学校...张芷江还不知道自己要转学啊！
三人提着东西走向孟雁奶奶的院子，村子里坐在门口的白发老人茫然而又温和地望着她们，打量着少有的外来客，她都没有认出孟雁咧。
孟雁推开院门，没有人，又推门进了屋里，只见孟华在低矮的凳子上坐着，摸着一只小小的黄狗自娱自乐。看见变白了还扎着头发的孟雁，又看到姨妈和表弟都站在门口一齐望着自己呢，竟万分不好意思，起身就跑出说“我去叫我奶，她去窜门了！”
孟雁不知道孟华并不生气了，但是也没好意思马上跟去，她打开抽屉，里面还有和孟华一起用糖纸叠的星星和作业本，觉得新奇得仿佛自己儿时的小褂，又掺杂其它感慨。孟华还是在这个小桌子上写作业啊，从小孟华在那写作业，自己在一边故意大声唱歌引她和自己玩儿...
孟雁奶奶是连走带跑，高兴得往家赶，“家里来客儿喽...”，老人进门还高兴的只说着“还好今天做饭晚...”没顾得上说几句话就要张罗着要去做饭。这是农家的热情。
孟雁孟华虽第一次这么近一个月不见，陌生还是不久便消失殆尽，已经讲起了悄悄话。
严征龙用脚踢完着干瘦的老狗，还好小狗已经被孟华抱到厨房，不然少不得一阵被蹂躏。
葛霞妹怕狗咬着严征龙呵止着，实则老黄狗很是聪明，根据这一会儿主人的神态它知道是客人咬不得了，只是眼半眨看都不看这调皮的孩子一眼，一副不想计较的高贵气质。
葛霞妹也去帮忙做饭，“呀，这咋都长毛了！”老人拿着一块发黄了的猪肉用指甲摩擦着。
葛霞妹凑过去才知道老人从房梁棚子上取的是一块肉，可是她看了皱起眉头不放，肉都已经发出奇怪的味道了，像一块长着白毛奇怪丑陋的黄油，还有一团黑色的菌落。
“这不能吃了，扔掉吧，吃了对身体不好。你没看新闻...”葛霞妹说道，她知道肯定是老人过年的肉不舍得吃才这样，心里突然升起一股怜悯，而这怜悯之后竟然觉得自己至少还不是这“下等人”之流，自己过得还是不差的，这意识她自己都没有注意到。
“孟华姑姑来带的，真是天儿暖了啊。”老人一边走一边有些叹息，把肉扔进了院子里黄狗的饭盆里，黄狗嗅了嗅就收起高贵和矜持吃了起来，原谅了臭胖孩儿的骚扰。
“姨，没事儿，把菜地里的青菜拔些，做面我看就不错，在市里还没有这纯自己种的新鲜菜呢。”葛霞妹说着，老人连忙去了，心想下顿就补上好吃的。
葛霞妹吃过午饭，刚开始和郭香花很有些激动地聊着，后来都有一搭没一搭地搭话了，三个孩子还是玩得不亦乐乎。
葛霞妹心里一直算着不要耽误了晚上返回的车，便终于说要带了严征龙、孟雁回去，郭香花也不强留，走到菜园装了一包青菜，也不多说，就让葛霞妹带上。
到家后，孟雁看到地上奶奶非要装给姨妈的一袋青菜，这样颠簸，真的连一只活虫都不会有，十三年的一切又都成为百里外的时光碎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