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苦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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短信！
不知为何，林可轻一听到这个词，心里不自觉想起潘多拉先生，那个突然黑化的天使。
结果事实真如她所想，诱使余多多拿起刀将她弟弟杀死的短信，还真是一个叫潘多拉的人发的。
依余多多所言，在今年五月份的时候，突然有一个陌生的手机号给她发了一个短信。
那人自称自己是潘多拉先生，他知道余多多所有的秘密和苦难，宣称自己会带她离苦海，会为她重塑光明。
“你信了他？”林可轻嘴唇在打着颤，寒意迅速透过她的四肢百骸。
没有人性的怪兽离她也仅有一步之遥，说不定余多多的今日，就是她的明日。
余多多脸上露出一丝灰败，她眼眶很红，瞳孔里充满了沟壑密布的红色血丝，忽而一笑，笑声有些瘆人：“呵呵，我原本没有信他的，那个妖人只会胡言乱语，我才不想信他呢。”
笑着笑着，余多多便又哭了起来，她哽咽道：“可是，我控制不住我自己。我的心理防线在听到那个消息之后便崩塌了，一切都崩塌了。
我心里有狠，有怨，不知道要怎么发泄，我原本想杀死的人是我自己，可是满满撞上来了。
那个时候我心里很乱，脑袋空空的，里面就只有那个短信，他让我拿起刀，反抗这个世界，所以，在满满威胁我的时候，我真的拿起刀挥向了他，他倒在血泊里时，捂着心脏，眼神绝望得一遍又一遍地喊着姐姐。
可笑吧，以前他总是不屑喊我姐姐，没想到临死了，倒是念上了。”
余多多冷静到可怕，哪怕她亲手杀死之人，是她的亲弟弟，她也不曾表现出半点愧疚和悔恨。
她忽而哭，忽而笑，反反复复，像个没有心的疯子。
林可轻脸上本就没有多少血色，此刻更是苍白得好似一张白纸，恍惚惨淡的眼睛一动不动，只有浓密的长睫毛在颤抖着，过了许久，才有一颗极大的泪珠从里面滚下来。
苦难超过了一定的程度，人们就会被某种邪恶的冷漠所征服，再一次，她又真切地领略到这句话的含义。
满满是余多多的弟弟，也是余多多长达十多年噩梦的开始。
余家重男轻女观念极其严重，严重到什么程度？
严重到将一个活泼开朗的女孩硬生生逼成一个手拿凶器的魔鬼。
听说余多多出生那日，她爷爷奶奶得知余妈生的是女娃，便直接叫司机掉头回去，一直以来对她也是不闻不问，就像是她的名字一样，在余家，她是多余的存在。
自从有了满满之后，余爸余妈对多多更加恶劣了，非打即骂，甚至她都上高中了，他们还是没有收敛。
没有人知道为什么多多大夏天也穿着长衣长袖，因为她要遮住满是伤痕的手臂和大腿。
每当林可轻见到那一道道触目惊心的伤痕之时，都忍不住想要报警，可是都被余多多给拦下了。
她说：“看过哪吒闹海吗？就让我学一次哪吒吧，当伤口满一万道的时候，就是我重生的时候，就当是还给他们了。更何况，这么多年都熬过了来了，接下来的两年，我一定也可以的。”
可是，余多多终究还是骗了她。
林可轻从口袋里拿出一包纸巾，为余多多擦干她脸上的泪水，她盯着那双空洞无神，平静如千年寒谭的眼睛问：“多多，到底是什么消息会让你失控？我以为，我们的心都是千锤百炼的。”
闻言，黑溜溜的眼珠子微微上提，余多多像是陷入了回忆，是个美好的回忆，她嘴角都不自觉扬了起来，苍白的面容硬生生泛起几丝红晕来。
她说：“从小，我就没有朋友，家里人不接纳我，老师不喜欢我，同学害怕我，那个时候我最喜欢待的地方是派派的办公室。可能是老天觉得它对我太差了点，所以在我受尽所有苦难后，赐予我一道光。”
余多多一直没有从回忆中走出来，此刻她眉眼弯弯，如水的眸子里细细碎碎的，好像真的是盛满了光。
她说了好久，林可轻根本就插不上话。
“轻轻，你知道吗？从我第一眼见到他，从他笑着跟我说，我笑起来很好看的时候，我就知道，我的心再也不属于我了。以前我最爱待在派派的办公室，后来，我最喜欢待在他琴房外面，那里也让我觉得很有安全感。”
“弹钢琴的他很优雅很绅士，但是我更喜欢听他弹吉他，特别是弹那首《夜空中最亮的星》的时候，我真的觉得，我的世界都是光明的，这世间的一切都是那么美好可爱，可是.....”
余多多停了下来，眼皮渐渐拉拢而下，眼里的光渐渐熄灭，瞬间生出荒凉与绝望来。
“可是，我的世界还没适应光明，就瞬间崩塌了，昨天去学校，从同学口中得知，他在暑假的时候，结婚了。听说新娘是他的大学同学，两个人很相爱，也很般配。”
“轻轻，像我们这种人，是不是不配得到幸福？”
余多多的眼神过于绝望，像是万年幽谷里不曾见过阳光的碎石子，朝着她砸来，林可轻只觉呼吸一窒，心疼得厉害。
幸福，这个词对她而言，太陌生了，她不知道要如何去回答她，可是，她又不忍心将她推入更加黑暗的世界。
牵起余多多的手，林可轻眼神很坚定：“多多，这个世界上任何人都有幸福的权利，我们也有。”
“可是我再也没有了，我杀了人，杀了我的亲弟弟，以后，我真的再也不会有幸福了，再也不会有了……”
林可轻僵硬地绷着身子，听余多多断断续续地呢喃着，直到她哭累熟睡过去。
盯着床上泪痕未干女孩，林可轻觉得心情无比深重。
在这场悲剧里，所有人都错了，所有人都对不起余多多，包括林可轻她自己。
马丁路德金在《伯明翰监狱来信》中曾说过，我们这一代人终将感到悔恨，不仅因为坏人可憎的言行，更因为好人可怕的沉默。
林可轻想，如果当初发现余多多被家暴的时候，第一时间选择报警，结局会不会不一样？
如果当初她再勇敢坚决一点，用法律为她唯一的朋友筑起一道墙，如今这些苦难是不是就不复存在了？
可惜，没有人能给予林可轻答案，她自己，也不曾走出来。
关门之前，林可轻多看了余多多几眼，她背对着她，连最后一眼，她终究都见不到。
刚转过身子，穿制服的警察便围上来，连连道谢，林可轻不说话，嘴巴抿成一条缝，从书包里掏出一只录音笔。
“同学，真的是太感谢你了，我们问了那么久，她都不开口。”为首的警察收着录音笔乐呵道。
“不用谢我，若不是作为交换我探望多多的条件，我根本不会帮你们。”林多多的一番话，让在场的人都尴尬不已。
瞬间想起一事，林可轻双手拽紧双肩包的带子，睫毛微颤，问：“多多，是不是出不来了？”
“她已经成年，法律已经宽容不了她了。”为首的警察回着他。
“可是她是病人，她心里有病。”
“我们会请专家来做鉴定。”
“好吧。”
林可轻失落地垂下头，刚想转身，她突发奇想地问了句：“警察叔叔，你知道多多为什么会杀人吗？”
“之前不知道，现在应该知道了。”那人得意地挥了手中的录音笔。
林可轻苦楚地笑了一下，她转过身子：“不，你们不知道。只有挨够刀子的人，才会轻松地举起刀子，因为她比任何人都清楚，一刀下去，是什么样的感觉。”
话音一落，不做逗留，林可轻几乎是落荒而逃。
她跑得太快了，直到上了公交车，都没有发现有人在跟着她。
送医院门口，到公交站台，最后上了公交车，那人一直跟着她。
短信！
不知为何，林可轻一听到这个词，心里不自觉想起潘多拉先生，那个突然黑化的天使。
结果事实真如她所想，诱使余多多拿起刀将她弟弟杀死的短信，还真是一个叫潘多拉的人发的。
依余多多所言，在今年五月份的时候，突然有一个陌生的手机号给她发了一个短信。
那人自称自己是潘多拉先生，他知道余多多所有的秘密和苦难，宣称自己会带她离苦海，会为她重塑光明。
“你信了他？”林可轻嘴唇在打着颤，寒意迅速透过她的四肢百骸。
没有人性的怪兽离她也仅有一步之遥，说不定余多多的今日，就是她的明日。
余多多脸上露出一丝灰败，她眼眶很红，瞳孔里充满了沟壑密布的红色血丝，忽而一笑，笑声有些瘆人：“呵呵，我原本没有信他的，那个妖人只会胡言乱语，我才不想信他呢。”
笑着笑着，余多多便又哭了起来，她哽咽道：“可是，我控制不住我自己。我的心理防线在听到那个消息之后便崩塌了，一切都崩塌了。
我心里有狠，有怨，不知道要怎么发泄，我原本想杀死的人是我自己，可是满满撞上来了。
那个时候我心里很乱，脑袋空空的，里面就只有那个短信，他让我拿起刀，反抗这个世界，所以，在满满威胁我的时候，我真的拿起刀挥向了他，他倒在血泊里时，捂着心脏，眼神绝望得一遍又一遍地喊着姐姐。
可笑吧，以前他总是不屑喊我姐姐，没想到临死了，倒是念上了。”
余多多冷静到可怕，哪怕她亲手杀死之人，是她的亲弟弟，她也不曾表现出半点愧疚和悔恨。
她忽而哭，忽而笑，反反复复，像个没有心的疯子。
林可轻脸上本就没有多少血色，此刻更是苍白得好似一张白纸，恍惚惨淡的眼睛一动不动，只有浓密的长睫毛在颤抖着，过了许久，才有一颗极大的泪珠从里面滚下来。
苦难超过了一定的程度，人们就会被某种邪恶的冷漠所征服，再一次，她又真切地领略到这句话的含义。
满满是余多多的弟弟，也是余多多长达十多年噩梦的开始。
余家重男轻女观念极其严重，严重到什么程度？
严重到将一个活泼开朗的女孩硬生生逼成一个手拿凶器的魔鬼。
听说余多多出生那日，她爷爷奶奶得知余妈生的是女娃，便直接叫司机掉头回去，一直以来对她也是不闻不问，就像是她的名字一样，在余家，她是多余的存在。
自从有了满满之后，余爸余妈对多多更加恶劣了，非打即骂，甚至她都上高中了，他们还是没有收敛。
没有人知道为什么多多大夏天也穿着长衣长袖，因为她要遮住满是伤痕的手臂和大腿。
每当林可轻见到那一道道触目惊心的伤痕之时，都忍不住想要报警，可是都被余多多给拦下了。
她说：“看过哪吒闹海吗？就让我学一次哪吒吧，当伤口满一万道的时候，就是我重生的时候，就当是还给他们了。更何况，这么多年都熬过了来了，接下来的两年，我一定也可以的。”
可是，余多多终究还是骗了她。
林可轻从口袋里拿出一包纸巾，为余多多擦干她脸上的泪水，她盯着那双空洞无神，平静如千年寒谭的眼睛问：“多多，到底是什么消息会让你失控？我以为，我们的心都是千锤百炼的。”
闻言，黑溜溜的眼珠子微微上提，余多多像是陷入了回忆，是个美好的回忆，她嘴角都不自觉扬了起来，苍白的面容硬生生泛起几丝红晕来。
她说：“从小，我就没有朋友，家里人不接纳我，老师不喜欢我，同学害怕我，那个时候我最喜欢待的地方是派派的办公室。可能是老天觉得它对我太差了点，所以在我受尽所有苦难后，赐予我一道光。”
余多多一直没有从回忆中走出来，此刻她眉眼弯弯，如水的眸子里细细碎碎的，好像真的是盛满了光。
她说了好久，林可轻根本就插不上话。
“轻轻，你知道吗？从我第一眼见到他，从他笑着跟我说，我笑起来很好看的时候，我就知道，我的心再也不属于我了。以前我最爱待在派派的办公室，后来，我最喜欢待在他琴房外面，那里也让我觉得很有安全感。”
“弹钢琴的他很优雅很绅士，但是我更喜欢听他弹吉他，特别是弹那首《夜空中最亮的星》的时候，我真的觉得，我的世界都是光明的，这世间的一切都是那么美好可爱，可是.....”
余多多停了下来，眼皮渐渐拉拢而下，眼里的光渐渐熄灭，瞬间生出荒凉与绝望来。
“可是，我的世界还没适应光明，就瞬间崩塌了，昨天去学校，从同学口中得知，他在暑假的时候，结婚了。听说新娘是他的大学同学，两个人很相爱，也很般配。”
“轻轻，像我们这种人，是不是不配得到幸福？”
余多多的眼神过于绝望，像是万年幽谷里不曾见过阳光的碎石子，朝着她砸来，林可轻只觉呼吸一窒，心疼得厉害。
幸福，这个词对她而言，太陌生了，她不知道要如何去回答她，可是，她又不忍心将她推入更加黑暗的世界。
牵起余多多的手，林可轻眼神很坚定：“多多，这个世界上任何人都有幸福的权利，我们也有。”
“可是我再也没有了，我杀了人，杀了我的亲弟弟，以后，我真的再也不会有幸福了，再也不会有了……”
林可轻僵硬地绷着身子，听余多多断断续续地呢喃着，直到她哭累熟睡过去。
盯着床上泪痕未干女孩，林可轻觉得心情无比深重。
在这场悲剧里，所有人都错了，所有人都对不起余多多，包括林可轻她自己。
马丁路德金在《伯明翰监狱来信》中曾说过，我们这一代人终将感到悔恨，不仅因为坏人可憎的言行，更因为好人可怕的沉默。
林可轻想，如果当初发现余多多被家暴的时候，第一时间选择报警，结局会不会不一样？
如果当初她再勇敢坚决一点，用法律为她唯一的朋友筑起一道墙，如今这些苦难是不是就不复存在了？
可惜，没有人能给予林可轻答案，她自己，也不曾走出来。
关门之前，林可轻多看了余多多几眼，她背对着她，连最后一眼，她终究都见不到。
刚转过身子，穿制服的警察便围上来，连连道谢，林可轻不说话，嘴巴抿成一条缝，从书包里掏出一只录音笔。
“同学，真的是太感谢你了，我们问了那么久，她都不开口。”为首的警察收着录音笔乐呵道。
“不用谢我，若不是作为交换我探望多多的条件，我根本不会帮你们。”林多多的一番话，让在场的人都尴尬不已。
瞬间想起一事，林可轻双手拽紧双肩包的带子，睫毛微颤，问：“多多，是不是出不来了？”
“她已经成年，法律已经宽容不了她了。”为首的警察回着他。
“可是她是病人，她心里有病。”
“我们会请专家来做鉴定。”
“好吧。”
林可轻失落地垂下头，刚想转身，她突发奇想地问了句：“警察叔叔，你知道多多为什么会杀人吗？”
“之前不知道，现在应该知道了。”那人得意地挥了手中的录音笔。
林可轻苦楚地笑了一下，她转过身子：“不，你们不知道。只有挨够刀子的人，才会轻松地举起刀子，因为她比任何人都清楚，一刀下去，是什么样的感觉。”
话音一落，不做逗留，林可轻几乎是落荒而逃。
她跑得太快了，直到上了公交车，都没有发现有人在跟着她。
送医院门口，到公交站台，最后上了公交车，那人一直跟着她。